作者：风雪千年灯
耶纳魔仰天咆哮，不管不顾地朝着她冲过来。
卡密拉深吸一口气。
她双翼一振，身形豁然间冲天而起。
然后——
卡密拉身形翻转，从高空中飞扑而下，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双方的距离急速地拉进，卡密拉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浪。此时此刻，她的双臂受到重伤，几乎连抬都抬不起来，但好在，对于武僧来说，肢体武器从来不仅仅是拳头这一处，她的肩、肘、膝、腿，无一不是杀人利器。
所以说.....
当初螳螂虾卡雷师傅能用一对虾螯打出惊天动地的龙虾拳，她凭什么不能用脚踢出一记亢龙有悔？
武学，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卡密拉在半空中调整着身形。背阔肌、骶棘肌、腰肌.....每一块肌肉都发生着细微的调整，像是机械一样，移动到最合适的位置上，有节奏地收缩又舒张，从四肢百骸之间挤压出来的力量犹如群龙汇聚，伴随着复仇之力，形成一道雄浑的大浪。
吃我魅魔飞踢！
卡密拉穿空而过，势如流星坠地，身体在半空中几乎带出一道长虹。
一击踏在耶纳魔的头顶。
咚——！！
巨大的声响，随着卡密拉体表的细微震动，波纹似的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空气，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就像是一枚钢钎直直钉入脑门，又像是一台压路机轰隆隆地碾压下来！狂猛的冲击力，甚至将耶纳魔的脑袋像是打桩机似的砸进了自己的胸膛里！
一团血雾爆开。
耶纳魔骨骼断裂，一节节地跪倒在地。卡密拉的一击重踢让她短暂地恢复了清醒，眼前一片血红，它好像看见了一只母豺狼人在向它微笑。那是母亲吗？不太确定，毕竟它其实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母亲长什么样了。
嘉莎对自己母亲的印象很浅，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母亲被绑在献祭台上的那一幕——当时的她正是壮年，而母亲已经很老很老了。按照豺狼人社会中的约定俗成，年老的豺狼人都是会优先被牺牲的，每个豺狼人都明白这件事。
但嘉莎就是很愤怒。
于是，不久之后，她就带领着另外一大群豺狼人，脱离了浊眼部落。蒂图巴斯是个懦弱的领导者，没有反抗。嘉莎怀着对蒂图巴斯的鄙夷离开了，她觉得自己一定能做的更好。
但是，没有了精魂的庇护，豺狼人的处境反而更加举步维艰。施法者是一个部落存续的关键，因为施法者意味着知识，意味着传承，意味着受伤之后的豺狼人可以得到治疗.....离开了施法者，豺狼人很快就陷入窘迫之中。
嘉莎带着族人不断地迁徙，病痛和饥饿像是恶鬼似的追逐着它们。
法术，法术。
嘉莎日夜不停地渴望。
豺狼人确实太弱小了。它们被架在精灵和扭曲棘林的夹缝之间，但是深渊的力量在一天天扩散，挤压着豺狼人所剩无几的生存空间。
森林里的生物越来越可怕，豺狼人的狩猎也越来越艰难。寻找不到出路，只能继续流浪，从一处饥饿到另一处，所谓希望，可能就是付出努力，比完全放弃稍微强一点点。
要么被深渊吞没，要么就只有主动拥抱深渊。
嘉莎选择了后者。
怪兽之母拉玛什图，伟大的，残酷的，仁慈的母亲。
神灵的力量古老而深邃，豺狼人在祂的荫蔽下茁壮地成长。母亲用黑色的乳汁哺育着新生的孩子。一开始，豺狼人们如同吮吸乳汁一般吮吸着拉玛什图的祝福。到了后来，拉玛什图的祝福如同吮吸鲜血一般吮吸着豺狼人的生命力。
嘉莎的部落由盛而衰。
原来拥抱深渊，就等同于被深渊吞没。但它明白得太晚了。它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部落一天天衰落，曾经的理想变成了一个诅咒，死亡反而成了可望不可即的解脱。
“蒂图巴斯.....”
嘉莎喃喃道：“我没办法啊.....”
.....
光明之泉从地缝中汩汩地流出，纯净的正能量不分正邪，公平地治疗着一切活物，但治疗的速度却抵不过嘉莎生命流失的速度。耶纳魔倒在地上，缓缓地失去了呼吸。
【击杀耶纳魔牧师，获得76800点经验值！】
系统的提示出现在眼前，卡密拉这才确认对方是真的死了。
她仰起头，稍微沉默了一阵，又扭头看去。
蒂图巴斯像是傻了似的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嘉莎.....”
卡密拉没有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心里想：我其实是可以留手的。
但.....
她想起了这头耶纳魔身上那些眼球。在那一只只的眼睛里，隐藏着一道冷酷的、超然的、残忍的目光。
怪兽之母，拉玛什图。
对于拉玛什图来说，痛苦就是祂赐予众生的礼物，生命就是永无止境的在泥中挣扎翻滚，在鲜血和内脏之路不断行走，而在这碗由暴力和爪牙构成的混杂癫痫的浓汤中，只有足够的疯狂和强大才能生存。
这头耶纳魔明显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它不像是许多拉玛什图的虔诚信徒一样彻底倒向癫狂，反而在清醒和疯狂之间不断挣扎，但或许正是这种挣扎，反而让它获得了怪兽之母的欢心，于是拉玛什图便不断用更多的痛苦来报偿它。怪兽之母的力量在它血液中流动膨胀。
卡密拉害怕的并不是这个耶纳魔本身，而是背后的那尊邪神。
是的，她很害怕。
那一瞬间的恐惧感，让她不敢留手。
卡密拉叹息道：“蒂图巴斯.....我很抱歉。”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祝福与诅咒
蒂图巴斯失神了好一阵，终于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没关系.....这不怪您。”
在嘉莎死后，它体内魔力扩散制造出的异变也停止了。但已经发生的畸变却没有消失，房子变成了一个个的怪物，在地上蹦跳着，追杀自己附近的一切活物，那些被黑泥捕获的豺狼人也变成了只剩下本能的畸形野兽，四处肆虐。
卡密拉振翅飞起，怒吼道：“安静点！！”
她的凶威伴随着音浪滚滚而去，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横扫扩散，所过之处，不管是普通的豺狼人还是那些畸变的怪物，全都吓得匍匐在地。
其中一只怪物还有些不太老实，冲着卡密拉呲了呲牙。卡密拉立马飞扑而下，一拳将它砸入地里，变成经验值。
卡密拉清了清嗓子，道：“有没有个话事人？”
剩余的豺狼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卡密拉有点儿不耐烦起来，正要出声，忽然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道：“我.....”
她扭头看去，原来是那个拥有红棕色皮毛的豺狼人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它身上带伤，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哑着嗓子道：“这位......尊敬的......恶魔女士，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卡密拉指了指蒂图巴斯：“这位是你们浊眼部落曾经的老首领，你认不认识她？”
“.....”
红棕色豺狼人看了看蒂图巴斯，道：“她不是豺狼人。她是狐狸。”
卡密拉施展了一个暗示术：“你再看一遍。”
红棕色豺狼人于是又仔细地看了她一眼，惊呼道：“呀，这不是老首领蒂....蒂图....那个谁嘛！”
蒂图巴斯：“？？”
蒂图巴斯迟疑着道：“你是？”
“老首领应该不认识我。”红棕色豺狼人神色复杂地道：“部族分裂的时候，我年纪还很小。但我记忆力比较好，所以还记得您。我叫霍格。”
“好名字。”卡密拉插嘴道：“一听就让我有种恨得手痒痒的感觉。”
霍格紧张地甩了甩尾巴。
蒂图巴斯沉默了一下：“你们.....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嘉莎，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霍格叹息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它慢慢地讲述起来。
当初的浊眼豺狼人部族分裂之后，大量的青状被嘉莎带走，进入了扭曲棘林。但是扭曲棘林并不是什么好去处，这片被深渊污染的土地上危机四伏，豺狼人们虽然摆脱了那个索取无度的深渊精魂，但生活却并没有变得更好，一样要忍饥挨饿。
于是，不知道嘉莎是怎么想的，总之，当时的它做出了一个决定。
重新拾起豺狼人当中古老而禁忌的信仰。
怪兽之母拉玛什图。
拉玛什图是个残酷又仁慈的母亲。在部落向它祈祷后不久，这位邪神很快就降下了神恩，让部落里的豺狼人们变得越来越强壮，繁殖欲望也越来越强，生下一窝又一窝的小崽子，不到半年时间，豺狼人部落就在扭曲棘林站稳了脚跟。它们抛弃了浊眼的部落名称，以拉玛什图的形象，也就是三眼豺狼人为图腾，自称为三眼部落。
而嘉莎本人也蒙受神眷，成为了一名拉玛什图的牧师，并且就和开了挂一般连连升级。
但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随着时间的推移，拉玛什图的祝福开始显露出自己残酷的一面。
越来越多的豺狼人开始畸变，不仅肉体上发生了变异，神智也变得疯狂起来，充满攻击性。大量毫无意义的厮杀在豺狼人的部落里零星地爆发，相当数量的青状就死在这种部族内的冲突当中。嘉莎毫无办法，只能将那些失去理智的豺狼人杀掉，或者驱逐出去。一些被驱逐的豺狼人在扭曲棘林中四处游荡，变成了更恐怖的强大怪物。
曾经它们部落里还有一头鬣齿兽，结果鬣齿兽最先发狂，变得足有原本体型八九倍大小，然后一口就吃掉了自己的驯兽师，在部落里到处吃人，豺狼人们花了好几条人命，才将那家伙制服。
更恐怖的“诅咒”则发生在胎儿身上。
在得到了拉玛什图的垂青之后，部落里新生的胎儿变得越来越强壮，并且身上总有各种变异的特征。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些胎儿的降生往往会顺便害死母亲。正常的豺狼人越来越少，怪物越来越多，“三眼”的旗帜不断扩张，豺狼人们却开始迷失自我。
许多怀孕的母豺狼人都死于难产，生育变成了要命的诅咒。
短短几年内，部落里的豺狼人数量就骤降，甚至很快就变得比部落分裂之前还要少。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嘉莎的身体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
它变得.....越来越像是一头恶魔。
在某一个夜晚，曾经的豺狼人首席战士，彻底变成了一头耶纳魔。或许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嘉莎陷入了疯狂之中，它杀掉了一头豺狼人，将那个倒霉蛋的皮扒了下来，贴在自己身上，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统治部落。
嘉莎变得越来越偏激，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残忍。
每当身上的皮开始腐烂，它就会偷偷摸摸地杀掉另一头豺狼人，然后继续扒皮——嘉莎自己可能觉得它出手很隐秘，但这件事在剩余的豺狼人心中，其实是个半公开的秘密。豺狼人们每一天都活在恐惧之中，甚至比部落分裂之前还要人心惶惶。
但这次他们却毫无办法，因为变成恶魔之后，嘉莎比过去的老首领蒂图巴斯要恐怖了太多，也强大了太多，它们根本无法反抗。
蒂图巴斯默然了一阵，道：“那.....你们部落现在还剩下多少人？”
“今天之前，还有七十二只豺狼人。现在.....”霍格仰起头，稍微数了数：“大概.....六十几只.....”
蒂图巴斯迟疑着道：“那些.....该怎么办？”她指了指那些严重畸变的豺狼人和怪物。在卡密拉的凶威之下，它们全都老老实实地匍匐于地，不敢动弹。
霍格叹道：“这些严重畸变的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只能杀掉。恶魔好歹还有智力，可以思考，这些家伙已经连智力都没有了，只剩下本能。”
它苦涩地道：“我今天原本想要反抗嘉莎，但是没有成功。嘉莎的实力太强了，远胜于我。如果不是老首领今天来了，我们部落......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说到这里，霍格忽然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魅魔。
它压低声音，道：“老首领，那只魅魔是.....”
蒂图巴斯道：“是我们部落现在的庇护者。”
霍格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眼珠子转来转去。
才从一头耶纳魔的手底下解脱出来，难道又要落入另一个恶魔的手里？
第二百二十六章 暗流涌动
卡密拉趁着蒂图巴斯在那边讲话，飞到耶纳魔的尸体旁边仔细打量了一下。
因为是在主位面诞生的，所以这头耶纳魔死去之后，并没有迅速化为灰烬，还保留着完整的尸体，卡密拉就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这家伙献祭了——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说肯定是要的，但这家伙好像是蒂图巴斯过去的熟人，那直接献祭了似乎有点儿不地道.....
在她犹豫的时候，蒂图巴斯小心翼翼地凑上来：“主人。”
“嗯？”卡密拉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聊过了，霍格愿意带着剩下的豺狼人归顺我们。”蒂图巴斯显得稍微有些紧张：“您怎么看？”
“挺好啊。”卡密拉轻轻点头，忽然想起一茬儿：“不过得和它们讲清楚，之后到了咱们那边，绝对不能再搞怪兽之母的崇拜了。”
怪兽之母的信仰是一种疯狂、原始、野蛮又残忍的东西，卡密拉实在不想和这位邪神扯上半点关系。
蒂图巴斯点头道：“好。”
豺狼人是一种比较务实的种族，有奶便是娘，对信仰这回事谈不上太虔诚。
蒂图巴斯又道：“那个叫霍格的，在这群豺狼人当中比较有威望。而且它好像比一般的豺狼人要聪明一点，我觉得，可以作为管理豺狼人的二把手。”
卡密拉饶有兴趣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名为霍格的豺狼人正在悄悄打量着她，此时一见她看过来，连忙挪开了眼睛，装作若无其事似的，屁股后面一条大尾巴使劲地摇晃。
卡密拉仔细地看了它两眼，对蒂图巴斯道：“这家伙实力不弱，我猜它可能是个野蛮人，或者血怒者。你管得住它吗？”
蒂图巴斯犹豫了一下：“应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