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雪千年灯
豺狼人们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块被当做是教学用具的石头——那石头现在已经碎裂成一堆石头渣了。
豺狼人们若有所思。
拉瓦罗表情惊恐，嘴唇蠕动，有点儿不敢说话。
不是，你们这里洗头，原来是要把客人的头都给洗掉的吗？！
下马威！这一定是恶魔给我的下马威！
卡密拉一挥手：“你们再试试吧，记得服务一定要周到！”
豺狼人们一声嚎叫，再度将拉瓦罗按趴在地，一通搓洗。卡密拉看了两眼，感觉至少各位洗头师父的热情和气势是已经有了，虽然技术上还存在一些小问题，但都是细枝末节，以后多练练就好，于是点了点头，又去看其他那几个精灵。
阿雷尔在远处，欲言又止。
卡密拉朝着他走过去，招了招手：“阿雷尔，有话你就直接说吧。”
阿雷尔迟疑了一下：“我打算向你辞行。”
“去哪儿？”
阿雷尔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想四处走走看看，历练一番。我计划用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先环游一遍阿斯维坦。”
“好。”卡密拉点了点头：“既然有计划了，那你就去吧。”
阿雷尔有些惊讶：“您......愿意让我走？”
“为什么不愿意？”卡密拉笑着反问道：“我很早就和你说过吧，想走随时就可以走。”
阿雷尔苦笑。
卡密拉又道：“你这段时间，在咱们这儿也做了不少事儿。回头你既然要走，就自己去我们那个宝库里拿些装备吧，金币也拿一些，不用客气，反正扔在那边也没用，你知道我是无所谓的。”
阿雷尔像是有些羞愧，但还是点头说了一声好，然后转身离去。
卡密拉又去打量躺在那边的雅兰达。刚刚她的眼角余光瞥见，雅兰达的眼皮似乎是稍微动了一下。她蹲在雅兰达的边上，用爪子戳了戳她的脸。
雅兰达严重受损的脸部正在缓慢地回复，此刻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她的眉毛微微皱起，眼皮底下，可以看见眼球正在快速地活动，呼吸也变得急促，仿佛是被困在了一个噩梦当中。
卡密拉歪了歪脑袋，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钻心戒。
雅兰达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但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估计会觉得现实比噩梦还令人崩溃，因为她已经从精灵变成了坎比翁恶魔。
钻心戒倒是有个转生术，可以复活死者，并且为复活之人重新塑造肉体。
但是.....
没法将雅兰达变回来。
恶魔是灵肉一体的超凡生物，也就是灵魂直接影响肉体，肉体也直接影响灵魂，所以一个驱逐术就能让在主位面的恶魔直接灰飞烟灭。
雅兰达也是如此。肉体上的改变意味着她的灵魂已经被深渊力量完全污染，转生术可以重塑肉体，但无法洗涤灵魂，所以恶魔无论如何转生，都仍然是恶魔，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同样，其他的被深渊浸染的精灵也是如此。
转生之后，肉体虽然被刷新了，但深渊的腐化实际上仍然存在。那些症状轻微的人或许一时间看不出来，可是时间长了，肉体仍然会慢慢地转变。
那么，这种转变真的无法被根除吗？
也不尽然。
九环的祈愿术或者神迹术就可以扭转这一点。
但......这两个法术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以祈愿术为例，施展一个祈愿术，需要消耗价值几万乃至几十万金币的昂贵施法材料，而更恐怖的是.....祈愿术甚至还要消耗经验值。
其他人可没有系统，看不到直观的经验值，对他们来说，每次消耗祈愿术，都是在损失自己的力量，一个九环施法者，放不了几个祈愿术，施法能力就会倒退回八环。
他们可没法刷经验，施法能力一旦倒退，不见得能重新补回来。
卡密拉微微叹息。
雅兰达恰在此时有了苏醒的迹象。她的眼皮轻轻动了两下，缓缓地睁开。
卡密拉立马凑上去，然后倾斜身体，歪过脑袋，让自己的头和侧躺在地上的雅兰达保持平行。
“.....？”雅兰达茫然地看着她。
她的眼神一时间还有些缺乏焦距，像是灵魂还有一半沉浸在梦中似的，过了好一阵才渐渐地清醒过来，目光落在卡密拉的脸上。紧接着，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卡.....密.....拉？”
她的声音显得笨拙而迟钝。说完这一句话之后，雅兰达好像就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她的舌头好像出问题了。
但这么一抬手，雅兰达立马就看见了自己手上赤红色的皮肤。她的眼珠子略微瞪圆了一点，目光凝滞了几秒钟，然后渐渐往下挪移，看见了自己的手臂和身体。
“啊.....”
雅兰达惊恐地往自己身上到处拍打，仿佛有无形的虫子在爬一样，嘴里尖叫出声：“啊！！！”
卡密拉一把堵住她的嘴。
尖叫声立马小下去，但雅兰达依旧疯狂挣扎，双腿乱踢，两只手朝着身上乱拍。
卡密拉又将手掌略微抬起来一点点。
“啊啊啊啊啊——”尖叫声再度高昂。
卡密拉手掌再落，堵住雅兰达的嘴巴，让尖叫声变小。
再抬！
尖叫声变大。
再落！
卡密拉眉飞色舞，手掌起起落落，感觉像是在玩儿什么人体乐器，如此重复了几次之后，雅兰达忽然抓住她的手掌，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上去。
卡密拉“哎呀”一声，触电似的将手臂抽了回来，只见自己掌心一片濡湿。她再抬头一看，雅兰达也不哭喊了，只是幽怨地瞪着她。
第二百七十一章 肘，跟我进屋
卡密拉和雅兰达默默地对视了一阵，片刻之后，她忽然露出笑容，打了个招呼：“哟！你醒啦？”
雅兰达表情复杂，道：“你救了我？”
她对自己被恶魔抓走的事情还有印象，醒来之后发现周围不是那片恶魔般的沼泽，而是卡密拉，心里已经大致有了猜测。
卡密拉点了点头，笑道：“莎莱特地来找我，你要感谢的话，就感谢她去好了。”
雅兰达神色黯然，刚要开口，忽然又面露震惊之色：“我的舌头？！”
成为坎比翁之后，她的舌头长度差不多翻了一倍，舌尖儿像是蛇信子一样的分了岔，说话的时候，一半的舌尖就从嘴里不太老实地钻出来，在空气中抖动着。
卡密拉咽了口口水。
好色哦.....
她有些羞愧地将脸转移到旁边去。
雅兰达惊恐地摸着自己的脸：“我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也没怎么样，不要慌。”卡密拉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也就是变成坎比翁了而已。”
“坎比翁......”雅兰达的身体颤抖起来：“那不是完完全全就是恶魔了吗？甚至不是半恶魔！我被变成了恶魔？”
“没关系，恶魔就恶魔，恶魔也挺好。”卡密拉安慰道：“成为恶魔又不是不能保持自我，你看我不就是恶魔吗？我也活得蛮开心的！”
“不是这个问题.....”雅兰达痛苦地道：“我以前可是精灵啊！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的爱人全都是精灵，我现在变成这样，还怎么面对他们！”
卡密拉想了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于是便转而道：“要不我给你做个按摩吧？”
“.....啊？”
雅兰达一时间愣是没跟上她的思路。她有些崩溃地道：“我在难过，你在问我要不要做按摩？”
“按摩可以放松身心！”卡密拉一本正经地道：“反正难过的事情怎么想都是要难过的，不如你一边按摩一边难过，顺便正好让我练练技术.....”
卡密拉不由分说地将雅兰达拖了起来：“肘，跟我进屋！”
.....
车队在路上颠簸，克劳迪娅坐在车厢内，翻看着《卡利斯拉德先知书》。
孤立而多山的杜鲁玛拥有着全阿维斯坦大陆产量最高的贵金属矿和宝石矿，凭借其强大雄厚的经济实力和手中的精锐佣兵，杜鲁玛对整个内海地区都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这个被群山环绕，政教合一的商业之国家由一群“先知”领导——这里的先知指的并非是职业，而是一种身份，也就是【卡利斯拉德先知教派】的信徒。但这些人绝不仅仅是单纯的宗教人士，同时一般也是巨商和政客，把持着杜鲁玛的方方面面。
表面上政教合一，实际上由商业寡头掌控，这就是杜鲁玛。
对杜鲁玛的商人而言，社会地位和文化教养实际上全无意义，只要信徒可以创造财富，就能以此对世界证明其存在价值。因此，杜鲁玛的历史上甚至有奴隶变成巨商的例子。
一个流淌着黄金的机遇之地，只要经过努力不懈的奋斗，任何人都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这就是杜鲁玛对外宣传时给人的印象。
许多从切利亚斯、依斯嘉和塔尔多逃出来的难民，都怀揣着梦想来到杜鲁玛，想要开始自己发家的第一步。但实际上，九成九的人最后会发现，来到杜鲁玛之后，他们微薄的积累只是把自己更牢牢地固定在了低贱的劳工杂役的地位上而已。
越是勤劳的人，就越要被投机客和资本家剥削，这也是杜鲁玛。
克劳迪娅蹙着眉头，翻看着《先知书》，越看就越不舒服。
这本书是卡利斯拉德先知教派的圣典，同时也是了解杜鲁玛的最佳百科。
克劳迪娅从书中，感受到一个看似自由，实际上极为严苛的社会。
《先知书》对普通人没有什么约束，但却严格规定了教派信徒的日常行为规范，例如只能穿白色的衣物，必须戴长手套，不能和教派外的人发生直接的身体接触等等，规矩森严，从行为到饮食都有严格的条例规定....甚至就连怎样进行性生活都要管。
克劳迪娅黑着脸看了一遍，心说还好我不是这个教派的人，不然的话，这会儿大概是已经触犯好几条禁忌了.....
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母亲，小声地道：“杜鲁玛的这些习俗，真是有些.....”
“嘘！”柳德米拉竖起手指，道：“不要讨论这些。”
她揭开车帘，向外指了指。克劳迪娅探头望去，就看见连绵的白色——杜鲁玛的先知和他们的扈从穿着一身明晃晃的白袍，形成了一条长龙般的队伍。
一名骑着白马的女先知从窗外朝她们看过来。
白色兜帽，白色面纱，白色长袍，白色手套，连腿上的丝袜都是白的。那名女先知浑身都笼罩在素白色的丝绸之中，只露出一双好看的湛蓝色眸子，整个人在阳光下像是在发光似的。克劳迪娅看见那人就一阵不舒服，因为这几天下来，对方总是会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们俩，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总之让她心里阵阵的发毛。
感觉像是被人监视着一样。
柳德米拉向外张望了两眼，放下车帘，笑道：“隔墙有耳。在被人的地盘上，对人家的风俗习惯还是少说几句比较好。”
又道：“已经快到先知之家了。”
克劳迪娅略微诧异：“这么顺利？”
她原本还以为这一路上定然是九九八十一难，结果每天坐坐马车，不知不觉，就快到了？
柳德米拉笑道：“顺利点儿不是好事吗？”
克劳迪娅讷讷地道：“这也太顺了吧.....那咱们岂不是什么都没做，就白白拿了五万金币？”
她们就连目前乘坐的马车都是杜鲁玛先知提供的.....这么一趟下来，一次没出手过，坐着别人的车，还拿了一笔钱，克劳迪娅多少感觉有点儿良心不安。
柳德米拉翘着二郎腿，笑道：“这有什么？咱们拿了钱，他们也没遇上什么情况，这就是皆大欢喜。”
克劳迪娅欲言又止了一通，歪着脑袋道：“我不明白.....”
柳德米拉摆了摆手，笑道：“杜鲁玛的先知都很有钱的，五万金币，对人家来说也就是洒洒水啦，小事一桩罢了。不必纠结。”
“不，不是这个。”
克劳迪娅疑惑地道：“这些天里，咱们就没有再遇到任何同默语暴君相关的事情。别说是咱们了，好像整个杜鲁玛都没有再遇上亡灵，那些不死生物，难道就这么消失了？”
柳德米拉摇头道：“默语暴君只是暂时没工夫管杜鲁玛而已。”
“什么？”
柳德米拉道：“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的话，默语暴君眼下的主要精力，应该都放在终焉之墙和贝尔赞克上。短时间内，肯定是没工夫对杜鲁玛发动侵略的。”
终焉之墙就不用说了，封印了默语暴君将近九百年，深仇大恨。默语暴君从来不是什么宽厚的人，被阿罗登重创之后，这家伙记仇了两千多年，死了变成巫妖都还在记仇，可想而知，以这家伙的小心眼程度，不将终焉之墙整个碾碎，化作死地，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至于贝尔赞克，那曾经是默语暴君的地盘——在九百年前默语暴君席卷天下的时候，贝尔赞克的兽人一直是它手下最忠诚的奴仆。不过，时过境迁，如今的兽人还愿不愿意给默语暴君当狗，那就难说了。
克劳迪娅迷惑道：“那之前，默语暴君还派出舰队袭击了杜鲁玛.....”
“这就是先下手为强。”
柳德米拉解释道：“以默语暴君的身份和做派，它是绝不可能和活物和平共处的，杜鲁玛等国迟早都是它的敌人。”
“默语暴君自己肯定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它趁着其他势力还没有防备，抢先发动攻击，摧毁了人家的舰队。眼下杜鲁玛元气大伤，整个舰队都几乎被覆灭，短时间内，绝对无力和默语暴君对抗，如此一来，它正好腾出手来去做其他的事情。”
克劳迪娅沉默了一下：“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柳德米拉语气复杂，缓缓道：“是啊......”
克劳迪娅默然片刻，拉了拉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