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雪千年灯
希光和珈百璃下意识地扭头向她望去。希光微微皱眉，心说这恶魔幻灵在搞什么花头？
她越想越觉得古怪，眉头不由得深深锁起，看向卡密拉的目光愈发警惕起来。
.....
“你放心！”
珈百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将卡密拉的思绪打断。她仰起头，就看见自己的那位召唤师正在手舞足蹈地安慰自己的同伴：“这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幻灵，我可以完全控制住她！你不用担心！”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似的，她冲卡密拉招了招手：“来，你过来！”
卡密拉站着不动。
“......”
希光露出微妙的眼神，也不说话，就盯着珈百璃。
珈百璃额头微微出汗，干笑着道：“可能是我刚刚成为召唤师，还不太熟练.....你等一下啊，我琢磨一下！”
她“唔姆唔姆”地给自己鼓劲儿，蓄力了一阵，又道：“过来！”
卡密拉笑吟吟地摇了摇头。
“嘶......”珈百璃倒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希光仍然盯着她。
珈百璃心中的底气就像是气球上扎了个洞似的迅速溜走。她紧张得喉咙发干，结结巴巴地道：“可、可能是语言不通，她听不懂咱们说的通用语对吧？我试试看换成深渊语......希光，深渊语要怎么说？”
卡密拉终于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上前一步：“我说啊......”
她刚一上前，希光就激动地站了起来，拦在珈百璃身前，叫道：“你别过来！”
“希光.....”珈百璃欲言又止，但希光猛然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的幻灵根本就不听你的指挥！你们先祖留下的这个传承卷轴肯定有问题，你召唤出来的不是幻灵，根本就是一头恶魔！！”
珈百璃有些委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可是我祖先留下来的......”
卡密拉心中暗暗叹息。她虽然是个纯良纯良的好魅魔，但恶魔这俩字儿毕竟是臭名昭著.....而且看眼前这位女士身上的圣徽，分明是位艾奥梅黛的信徒。后继者艾奥梅黛是秩序善良阵营的代表神，最是嫉恶如仇，祂的信徒对恶魔是这副态度倒是也好理解......
嗯？艾奥梅黛的信徒？
卡密拉心中微动：虽然这辈子没什么交集，但上辈子的他可是和艾奥梅黛关系相当不错的，想来那位女神应该也是在默默关注着她。所以，这会儿她被人以幻灵的形态召唤出来，会不会并不是巧合？
但卡密拉再看了一眼，那名牧师女士对自己满脸警惕，甚至带着几分敌意的样子，忍不住微微发愁。
可恶，幻灵形态下，她可没办法用出什么友谊的魔法！
希光女士的目光严厉，在卡密拉和珈百璃之间来回打着转转。珈百璃也倔强，脾气噌一下就蹿了上来，眼看着两人就要再度爆发争吵，卡密拉咳嗽了一声，道：“你们也不必如此激动。”
她指了指珈百璃，道：“幻灵和召唤师之间拥有独特而强烈的精神联系，铁证就是......”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一个熠熠生辉的符文在她和珈百璃的前额位置若隐若现，这就是幻灵和召唤师之间联系的具象化。如果仔细看的话，那个符文的形象居然和卡密拉的【偏爱】刺青颇为相似，只不过被简化了许多。
卡密拉又看向希光，笑道：“作为后继者的信徒，你排斥我很正常，但是你就算再讨厌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是被你的朋友召唤出来的幻灵。我从她的精神中孕育而生，和她是一体两面的存在，你拒绝我，就等于是拒绝她，接纳她，也等于是接纳我。”
卡密拉这里其实撒了个小小的谎。
幻灵和召唤师之间存在着强烈的精神纽带，这种纽带的联系甚至比施法者和魔宠之间的还强，让两者几乎亲如一人，可以实现字面意义上的心意相通，因此幻灵也完全可以当成是召唤师本人的化身——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
但珈百璃的幻灵稍微有点儿特殊，里头住着的是卡密拉这尊恶魔领主的灵魂。
卡密拉比珈百璃实在强大了太多太多，将珈百璃直接给“挤出去了”。所以这种联系在她这边，其实是单向的，卡密拉能单方面地察觉到珈百璃这边的心中想法，而珈百璃能不能察觉到卡密拉的想法，全看卡密拉自己乐不乐意，她完全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性。
但希光并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因此一下就被卡密拉说得有些动摇起来。她的目光在珈百璃和幻灵之间转来转去，一时间像是有些迟疑。
珈百璃有些惊奇地挠着头：“是这样的吗？”
作为一个刚刚成为召唤师的萌新，她对这个职业确实啥都不懂。
希光当即窥出一丝违和，冷笑起来：“一般的幻灵，会有这么聪明吗？”
卡密拉意有所指地道：“我是她的另一面。”
希光看了看珈百璃，再度陷入沉思。
这话确实有点儿道理.....毕竟珈百璃不太聪明.....假如说幻灵就像是召唤师的第二人格，那一个人格很笨，另一个反转的人格却很聪明，这似乎也说得过去......
珈百璃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当即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没有。”希光否认。
卡密拉笑道：“最后，有一件事应该能让你们比较放心。”
她指向珈百璃：“作为我的召唤师，你有权利遣散我，然后在需要的时候将我再度召唤出来。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珈百璃沉默了一下，绷着脸，道：“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四百零九章 信仰岔路口
卡密拉一下子有点儿被自己的召唤师噎到，头疼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珈百璃捣鼓了半天，终于从传承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她将手一挥，卡密拉顿时感觉到一种强大的位面斥力。
下一刻，她的幻灵之身如同泡沫般消失，意识骤然回归本体。
深渊之中。
卡密拉睁开眼睛，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之前在幻灵活动的时候，她的主体意识也保持着清醒。这种感觉颇为奇怪，就像是思维被硬生生分成了两半，虽然平时她施展二重分身时也会有类似的体验，但或许这次是因为分别处在两个位面，隔阂感分外严重，而且两边就像是有些信号传递不良似的，彼此的感觉并不连贯。
两个位面时间的流速好像也有点儿微微的不同。虽然幅度并不大，但带来的错位感却极为强烈，就像是尺寸稍微差了一丝一毫结果死活就对不上的精密零件一样，强烈的眩晕感叫她有些想吐。
一心二用不是长久之计，得想个办法......有了，回头她被召唤的时候，就让自己体内的第二意识“三无傲娇系刺青”代操一下本体好了，反正在自家领域之内也很清闲，没多少事情，而自己的主要意识则全心关注幻灵这边。
说到幻灵——
卡密拉伸手一握，深渊的魔力升腾而起，片刻之后，她的幻灵身躯便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幻灵的本质是外层位面诞生出的异界生物，当被召唤师遣散的时候，就会回到自己的位面去。如果幻灵是因为死亡而回归，那也和其他的异界生物一样，需要进行漫长的读条复活。
那具身体没有她的意识入主时，就像是婴儿似的蜷缩着，保持着睡眠的姿态。卡密拉仔细地打量了这幅身躯两眼，试探着伸出手，将爪子搭在幻灵身躯之上，感受到其中，还有一抹微弱的精神活力——那是属于召唤师珈百璃的灵魂烙印。
有趣。
卡密拉摸了摸下巴，心想，能返回主位面固然是一件好事，毕竟许多事情她还得自己做，不过这种“返回”的方式，确实叫她有些意外。
居然是.....变成了召唤师的幻灵？这真的是巧合吗？
珈百璃的阵营，是秩序善良偏中立，而幻灵的阵营又严格和召唤师保持一致。正常情况下，卡密拉不可能和这个召唤师产生联系，因为阵营的铁则会直接将她排除在外。但偏偏卡密拉有【超越阵营】......于是阴差阳错之下，便有了这样的巧合。
当然，这背后，说不定还有某些神灵的有意推动。
.....
那只古怪的幻灵渐渐消散，珈百璃和希光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珈百璃道：“你现在放心了吗？”
希光很诚实地道：“仍然不是很放心。”
珈百璃没有回她，只是闷头坐在地上，摊开了那本砖头一样厚的法术书，像是在进行研究一样。
召唤师和术士类似，是那种自发施法者，其法术并非来自于学习，而是来自于和位面之间神秘魔法能量的共鸣。她手上的这本法术书，和法师那种用来记录自身法术结构的法术书不同，实际上是一本自发施法者专用的“法术知识书页”，可以拓展她极为有限的法术列表。不过珈百璃过去是个神术施法者，对这种奥术领域的东西实在没啥天赋，好半天愣是没看懂。
她连自己现在到底掌握着什么法术都搞不懂。
希光站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终于仰起头来，发出无声的叹息。
珈百璃.菲尔德和希光.薇岚娜。
两人过去都曾经是警醒之城神学院的学生。珈百璃是圣武士，而希光女士则是牧师。
数月之前，默语暴君脱困而出，关押着暴君的绞首塔被当场炸上了天，冲击波几乎席卷了整个警醒之城。因为离得够远，再加上教师坎佩尔的献身保护，教室内的同学大半都还活着，但当他们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却是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
警醒城内的秩序完全崩溃，大量的邪教徒和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亡灵怪物四处屠杀、纵火。学院内残余的教师和同学们自发地组织了起来，试图从亡灵的包围中撤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安全的地方，实际上根本不存在。
【守卫总帅】乌尔苏恩二世没能抵抗太久，就干脆利落地运用魔法跑路，整个警醒之城都落入了默语暴君的手中。学院的学生和老师们就像是一群绝望挣扎的蚂蚁，他们竭力救下了一些平民，然后被亡灵像是撵鸡撵鸭一样从一处追杀到另一处，队伍在战斗中不断减员。
最后，当他们从那燃烧着大火的警醒城中撤离的时候，身边的老师和同学已经死了大半。珈百璃和希光都已然几乎麻木，唯一驱使着她们继续战斗下去的就是那些平民——虽然死了很多很多人，但他们仍然保护了自身十倍数量以上的民众。
接着就是一段漫长而痛苦的旅程。
亡灵遍地都是，遭遇战时不时的爆发。但比战死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别的东西——那些默语暴君手下的邪教徒释放了诅咒和瘟疫。大地枯萎了，长不出任何的粮食，疾病通过被污染的空气、水源和飞虫四处传播扩散。
牧师可以释放造粮术与移除疾病，但有限的法术位根本救不了所有人，每一天，牧师们都在做一场极为痛苦的抉择：救了这个人，就意味着那个人要死。
总得放弃一批人。
希光心里难受得就像是被钝刀在割肉。她坚持了下来，但珈百璃却几乎崩溃——珈百璃作为圣武士，连“做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但最后真正将她信仰彻底击溃的，还是罗拉斯特之匣发生的惨剧——罗拉斯特之匣几乎是整个终焉之墙最后的避难所，整个国家最后的活人，与全部的抵抗力量几乎都聚集在了那里。但默语暴君用一个恐怖的法术直接毁灭了它。
所有人，都死了。
当时的珈百璃和希光正好不在罗拉斯特之匣——她们俩试图进入罗拉斯特之匣东北方向的锐齿森林。传说森林中居住着一群与世隔绝的强大精类，她们准备向其寻求帮助，但却迷失在了那片魔幻的森林之中，因而阴差阳错地避开了那场浩劫。
爆炸发生的时候，恐怖的烈阳之光冲天而起，两人远在百里之外，都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震荡，人都差点儿被震晕过去。扩散的冲击波随后荡开了锐齿森林的迷雾，等她们两人从森林中走出的时候，就看见了完全被夷为平地的罗拉斯特之匣。
这就意味着.....曾经的终焉之墙，这个荣耀的国度，最后的幸存者，可能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珈百璃的信仰在那一天完全崩溃。希光至今都记得，珈百璃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场景，她倒伏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大骂，骂自己没用，也骂女神不肯展露神恩，拯救自己的人民，因而失去了圣武士的力量。
希光闭上眼睛，握住了自己的圣徽。
女神啊。
她在心里想。
您一直鼓励凡人要站起来，用自己的力量去对抗命运。但是在默语暴君这种，另一个层面的强大实力面前，我们这些凡人......除了祈祷，还能怎么办呢？
第四百一十章 原能魔法
希光微微出了神，一个不太和谐的铃声忽然响起。
“叮铃铃——”
两个女孩儿都是齐齐一惊，珈百璃差点儿从地上跳起来，叫道：“不好，天快黑了，咱们得走！”
这铃声是她们自己设置的，用来提醒她们时间的流逝。在经历过默语暴君带来的亡灵之灾后，如今的警醒城已然成为了一处诡异的险境，夜晚尤其危险。珈百璃手忙脚乱，抱起那本厚厚的召唤师魔法书，希光提醒道：“你有没有别的东西要带走的？”
“别的.....？”
珈百璃怔了一下，环顾周围。
这是她家的地下室。
因为坐落于城郊位置，距离默语暴君当初释放的“辐辉之火”范围足够远，而且又位于地下，所以这地方保存还算完好。那些乱七八糟堆积一处的杂物，每一件都包含着她过去的回忆。这次她们离开，以后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珈百璃心头酸楚，差点儿落下泪来。
她胡乱地抹了两把眼泪，道：“不带了。带在身边就总是要想起来，心里难受。”
别扭。希光心里想着，又道：“将你的幻灵召唤出来吧，外面危险，多一个幻灵，也是多了一个帮手.....你会召唤幻灵吗？”
“我会！”珈百璃气得跺脚，旋又有些心虚起来，小心翼翼地重复道：“我会......吧？”
她有些不确定。
那张召唤师的传承卷轴将一些召唤师必备的知识一股脑儿地灌进了她的脑海中。但光是脑子里有这些知识还不算真正领悟，珈百璃就感觉自己这会儿像是在抽盲盒似的，指不定能开出点儿什么东西出来。
她凝神苦思了一阵，猛地一拍脑瓜，欣喜地道：“我原来还真会！你等我一下，给我一分钟的准备时间！我来施展仪式，召唤我的幻灵！”
“一分钟......”希光微微皱眉，稍微想了一下：“行，一分钟我们还等得起。你快点儿。”
......
深渊之中。
卡密拉通过和珈百璃的精神联系，读取到了这姑娘的部分记忆，因而也大致明白了那两个将她召唤出来的小姑娘的事情。她盘坐在地上，用爪子简单地抠出一个棋盘，然后摆上了两个小石头。
珈百璃和希光。
再摆上一块大石头。
这是默语暴君。
旁边是和默语暴君同等分量的一块石头，也就是她，卡密拉。
接着......
卡密拉掂量着手里的一块石头，不知道要不要放下去。
那是公正之神，后继者艾奥梅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