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雪千年灯
她们继续往北走，路上又遇到一个独臂的车夫。那车夫看上去大概四十岁——但他说自己其实只有二十来岁，只是显老。这位车夫很健谈，一路上都在和她们东聊西扯。说起自己那条断掉的手臂，他笑笑说没关系，一只手也能做很多事。但问到以后想干什么，他只说不知道，没想过，有一天算一天吧。
在知道两人都是职业者之后，他显得很兴奋，说自己一起也有个成为职业者的理想，当时杜鲁玛的佣兵组织还曾经到他们那边来招人。
杜鲁玛的佣兵组织会为佣兵提供教育和培训，成为佣兵在杜鲁玛算是前途很光芒的事情，但当佣兵的门槛很高。
车夫去参加过几次选拔，结果在体能测试上被刷了下来，落选了两回。车夫于是努力锻炼身体，希望第三年能通过测试，结果第三年佣兵组织没来......车夫于是时常叹息，觉得自己错过了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在路上兴致勃勃地和两人讨论，说职业者平时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要不要进行日常的锻炼什么的，然后到了分别的时候，车夫就开始话里话外地暗示说“你看我和你们职业者也有点共同语言哩，所以两位大人能不能多给我点小费”。
她们还见到了很多。
夕阳渐渐地沉落，最后没入遥远的地平线之下。
珈百璃靠在护栏上，迎面而来的风撩动着她的发丝。她低垂着眼睑，有些痛苦地道：“哎.....”
不是没有话想说，只是当那些话语涌到嘴边的时候，就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所吞没了。见到了如此多的事情，想要去改变，但似乎什么都做不了。现实沉重得像是一座山。
一股迷茫渐渐爬上了心头。距离终焉之墙已经越来越近了，或许是近乡情怯吧，珈百璃忽然开始感到恐惧。她回到了终焉之墙又能做什么呢？她在这个世界上，还能做什么，还应该坚持些什么呢？
相比于终焉之墙，杜鲁玛似乎是幸运的。至少这个国家大体上还保持着稳定，只是承受了一些“小小的波及”，但是很显然，当默语暴君和它的亡灵狂潮在世界上兴风作浪的时候，那掀起的小小波澜，基本全被普通人承受了。
哎，普通人啊。
普通人就像田里的麦子一般活着。
第六百零一章 加班!
珈百璃这几天心情郁闷，不太想说话，晚上的时候，希光忽然走到她面前，给她递过来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
珈百璃茫然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过，抿了一口。一股子刺激性的怪味冲入她嘴里，珈百璃脸色骤变，将红茶“噗——”一下喷了出来，惊恐道：“你在茶里加了什么东西！”
“姜汁。”希光关切地道：“这是我听说的一个偏方，据说那几天的时候，喝点儿姜茶会让人舒服一点。”
珈百璃疑惑道：“那几天？”
希光奇怪道：“不是吗？我看你这些天闷闷不乐的，难道不是因为生理期来了？”
“谢谢你关心啊......”珈百璃微妙道：“还没来呢。”
“哦？”
希光步履盈盈地走过来，往她身边一坐。她身上穿着白金两色的长袍，弯腰坐下的时候，两瓣挺翘的浑圆形状不由得凸显出来，珈百璃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目光。希光伸出手，将她的肩膀搂过来，道：“这几天都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珈百璃沉默下去。
她双手捧着热腾腾的红茶，目光注视着袅袅升起的水蒸气。房间内的灯影摇晃，光芒在蒸汽中氤氲，变化着形状。
许久。
珈百璃终于闷闷地道：“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希光歪了歪脑袋：“嗯？”
珈百璃就像是个漏了气的皮球似的憋了下来，沮丧地道：“我好难过......希光，这几天咱们也见了好多东西。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帮助他们，可是我......我没有办法。我甚至连应该怎么帮他们都不知道。看的越多我就越害怕，我不是怕死，也不是害怕默语暴君，我是害怕有这么多我无能为力的事情发生在眼前，我怕得恨不得捂上眼睛当个瞎子......”
红茶里加了姜汁，味道很怪，甚至可以说难喝。她微微皱眉，但还是将茶汤咽了下去。那股怪怪的味道在喉咙里盘旋，更加深了她心中的惆怅。
“可我也知道我这是在自欺欺人......”
珈百璃垂头丧气了一阵，道：“我连这些近在眼前的人都帮不了，又谈何去实现我的理想呢？复国......终焉之墙还怎么复国啊，人都死了，只剩下咱们俩了......这个目标根本就做不到啊......我们马上就要到终焉之墙了，可是就算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就算能把亡灵杀光又怎么办呢......”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希光只得安慰地抱住了她，珈百璃顿时将脑袋埋进她怀里，压抑地哭泣。
“其实吧......”希光道：“我今天听说了一个消息。”
珈百璃自顾自地抽泣，没说话。
希光咳嗽了两声，道：“其实终焉之墙还有其他幸存者。”
“嗯？！”
珈百璃的身体震了一下。
希光继续道：“当初守卫总帅乌尔苏恩带着许多难民逃离终焉之墙，抵达了艾巴萨罗姆。他所保护的难民大概有几十万人吧，为数不少。眼下乌尔苏恩总帅正在号召人手和他一起返回终焉之墙，说是要光复家园。”
“什么！”
珈百璃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她从希光的怀里仰起头，因为极度的震惊，两只眼珠子不由瞪得滚圆，鼻涕从她的鼻子里流了出来。希光大惊失色，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胸口的衣服已经湿了一片，分不清涕泪，希光勃然大怒：“我的衣服！！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擦鼻涕了！”
“没有！”珈百璃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叫道：“这种小事就不要在意了！你刚刚说什么？几十万人？！”
珈百璃激动地道：“居然还有几十万人活着吗？！卧槽！太好了！！”
——平心而论，珈百璃其实是很不喜欢乌尔苏恩的，甚至可以说是痛恨，因为不管乌尔苏恩到底有什么样的理由，反正在珈百璃等人看来，这位守卫总帅做的事情就是：在默语暴君脱困而出的时候，没有率兵支援警醒城，反而灰溜溜地逃走了。所以长期以来，珈百璃都在心里将乌尔苏恩打上了“叛徒”“懦夫”的标签，直接把人开除出终焉之墙国籍。
但这个时候珈百璃也明白了乌尔苏恩撤退的含义。对于骑士来说，这的确很不光彩，但若是没有这一退，哪里会有这几十万民众的幸存呢？
听闻自己的同胞还活着，这瞬间的狂喜马上冲淡了她对乌尔苏恩的痛恨。
希光笑道：“是啊。听说乌尔苏恩正在组建复国骑士团，我们要不要——”
一句话还没说完，骚乱忽然爆发了。
整个德特玛城似乎都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动荡之中，旅馆的房间外，喧哗声一片，人的喊叫从远处如潮水般层层叠叠地涌来，又在飞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珈百璃震惊地退开窗户，看见夜空中有巨大的暗影划过，像是一头翱翔在云上的黑色巨鲸。
暗夜波涛.....
珈百璃的手脚都冰凉了。她一时间手足无措，就听希光在耳边大喊：“召唤！快召唤卡密拉！”
“啊！对，对对！”珈百璃如梦初醒，想起自己还是个召唤师，赶忙施展出二环的【幻灵召唤术】，于是在一阵光芒之中，许久不曾出现的幻灵版卡密拉闪亮登场。她兴高采烈，正想和两个小姑娘打个招呼，来个热情拥抱，忽然也意识到了周遭的骚乱。
尖叫声响成了一片。
人群叫嚷不停，骚乱如同病毒般传播。天空中，数不清的不死怪物像是雨点般坠落下来。暗夜波涛在云上发出悠长的鲸歌。
那歌声代表着死亡。
“亡灵！！亡灵！！”
卡密拉听见有人在喊。
窗外的尖叫声响如雷霆，化作飓风般地涌来：“亡灵反攻了！”
“默语暴君回来了！”
卡密拉头皮发麻，忍不住一声大叫：“卧槽——！！”
妈的，我才刚刚休闲了一天，然后主位面怎么又出事了啊！
默语暴君，就是你害我加班？！你这狗种！！
卡密拉不由咬牙切齿。
极短的时间内，战斗就在德特玛毫无预兆地爆发。好在德特玛作为战争前线，这地方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普通人，大部分都是职业者，面对亡灵的时候也并非全无抵抗之力。
“怎么办？！”珈百璃大喊。
“怎么办？这还用问？”
卡密拉的双翼怒张，伸手一招，位面行者的权杖出现在她的掌中，被她抖出一个棍花。
她恶狠狠地道：“好久没用这幅身体打架了！”
第六百零二章 摇人,快摇人!
卡密拉提着权杖从窗口扑了出去，借助权杖的力量凌空而行。
一头飞颅怪正好掠至近前，这种丑陋的不死生物就是一颗肿胀飘浮的大脑袋，散发出恶臭，口中吐出的青黑色舌头就像是触手般灵活。卡密拉发出一声怒呵，将权杖高高举起，然后一击砸下！
啪！
飞颅怪就像是个漏了气的皮球般横飞出去，砸在地上，内部的脓水像是被打爆的西瓜汁一般飙射了出来。
珈百璃眼下已然是个7级召唤师了，作为幻灵，卡密拉的基础属性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基础力量提升至了19点，再加上【属性强化-力量】这一进化和卡密拉自己的自由之祝，总力量已然被拔高到了25点！
虽然还达不到本体那种力拔山兮的程度，但面对低等级的亡灵，已经足够了！再配合上相当于传奇近战武器的权杖，一棒子打死一个小朋友，完全不在话下！
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凉意。卡密拉仰头一看，一头幽魂呼啸而至，对付这种没有实体的家伙，物理伤害很难起到效果，但是......
圣洁的光芒忽然爆发开来。
希光举起自己的圣徽，高声道：“退散！”
艾奥梅黛的长剑徽记光芒大方，浓郁的正能量化作一道射线冲出，将那幽魂洞穿！对生灵完全无害的正能量对死灵来说却是致命的剧毒，正能量的火焰在那幽魂的身上爆燃起来，短短几秒之内，幽魂就像是一把被点燃的干草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干得好！”
卡密拉高声欢呼，如同得到了鼓舞一般冲出去。更多的亡灵蜂拥而至，被她随手一挥棍子就打爆了一片。一头亡灵试图从背后偷袭，但爪子一击落在卡密拉的后脑勺，居然发出金铁交击般的响声。
卡密拉冷笑一声，反手一棍，将那头亡灵也打得高高飞出，就像是被全垒打的棒球。
虽然比不上本体，但是幻灵的防御......也很高！
就和其他基础属性一样，幻灵的天生防御也会随着召唤师的等级提升而升高，再加上卡密拉给自己分配了两次【天生防御强化】这项进化，现在她的幻灵皮肤，比一套全身骑士板甲还要结实，普通的武器一剑砍过来只会蹦出豁口，稍微弱一点儿的亡灵完全无法洞穿她的防御！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幻灵的她，这会儿等级仅仅才7级，比本体刚刚出生时等级还要低上一点儿，但攻防数据却反而要高出不少。
——这也是召唤师强大的原因之一，幻灵就是个数据怪。也就是卡密拉这会儿是一头【掉链版幻灵】，如果是原版幻灵，她只会更强。
“等等我啦！我好歹也是你的召唤师，也稍微关心我一下吧！而且所以说为什么非得走窗户不可啊，我又不会飞！”珈百璃提着裙子气急败坏地跟了出去，一个大跳落到对面一栋房屋的屋顶上，但因为低估了自己的体重，咚一声将瓦片直接砸穿。
她惊呼一声，摔进了屋子里，片刻之后，屋内就传出了珈百璃惊恐的呼声：“怎么这里也有亡灵啊！！”
然后是“呯——”的一声闷响，木质的墙体如同遭遇了攻城锤撞击般爆裂，一头亡灵被打得破墙而出，骨头架子都变形了。
珈百璃姑娘天生神力。
“呼！呼！”珈百璃从木墙的破口中钻了出来，脸色煞白，胸膛起伏不定：“吓死我了！还好我技高一筹！”
虽然说在战场上砍过的不死生物也不少了，但冷不丁看见还是会被吓一跳的。
希光身体一翻，轻盈地翻过窗户跳了下来，落在外面的街道上。几分钟之前还平静的城市，眼下已经如滚水一般沸腾，到处都爆发出战斗。
希光扬起圣徽，朗声道：“以后继者的名义！”
浓郁的圣光，如同流水般从地缝之间涌出，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像是喷泉，又如同炬火。
五环神术，光明之泉！
这个法术卡密拉过去也使用过，其效果就相当于一个固定的小泉水。正能量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出去，治愈着人们的伤势，而亡灵则在光芒的灼烧下惊恐地退散。
希光摘下自己的项链，轻声念出口令。那魔法奇物在她掌中旋转变形，化作一柄燃烧的大砍刀！紧接着，希光提起大砍刀，朝着地面轻轻一砸，无边的神力，霎时间从她体内喷涌而出。
正！气！如！虹！
她的体型在光芒中急速膨胀，身高上升了一倍，一对天使般的光翼自她背后张开。手中的贪婪之徽大砍刀随着她的体型一同变大，熊熊的圣火在刀刃上翻涌。
希光的等级比珈百璃更高，足有9级——珈百璃中间还因为信仰崩溃而重修了一回，但她没有。在长久的战斗中，她的确有过怀疑和动摇，但信念却在磨砺中变得越来越坚定。
“是牧师！”
周围的人们纷纷大喜，不由地朝着希光这边聚集了过来。善神的牧师堪称亡灵克星，无论是引导正能量，还是各种法术，都堪称亡灵大杀器，对付起亡灵来那叫一个专业对口。
“跟着我！”希光一声呐喊。
荣耀领域，神授力量，英勇灵光！
昂扬的灵气自她体内迸发而出！那光环的覆盖范围之内，所有人都精神大振，像是得到了【英雄气概】法术的祝福一般，战力暴增！希光一马当先，挥舞着巨大化的超级大砍刀向前杀去，所过之处，亡灵成片成片的倒下！一时之间，战局居然呈现出一片倒的趋势！
也是，九级的牧师，已经可以成为一座城市的主教了。
希光就像是黑暗中的炬火一般，吸引了太多的火力。卡密拉一时间找不到对手，纵身一跃，悠然地落回珈百璃身边，看着所向披靡的希光，忍不住有些感慨：“一段时间没见，感觉你们俩也成长了很多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那是！”珈百璃与有荣焉。
说起来也奇怪，一见到卡密拉，她忽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心里的迷茫和患得患失一下子消散了。
“不过.....”
珈百璃脸上很快又露出愁容。
她有好多话想说，但现在不是时候。
珈百璃仰头看向天空，那头飞在云端的暗夜波涛似乎是注意到了地面上的景象，正在朝着它们俯冲下来，邪恶的死亡力量自它身上扩散出来，将周遭的云层都染成一片漆黑。
这不是她们能对付的敌人。
“别担心。”
卡密拉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咱们等级的确不够，打不了暗夜波涛。不过嘛.....我已经摇人了！”
“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