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雪千年灯
“杀了你做什么？”卡密拉双手抱胸，笑道：“起来吧。这种冒犯的事情下不为例。现在我要你去清点一下部落里的豺狼人，召集起所有的战斗力！”
克劳迪娅愕然地睁开了眼睛。
“你......你不杀我？”
卡密拉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要杀你？”
她还在考虑着将这个术士收服，变成自己的宝可梦的事情。
克劳迪娅有些茫然，恶魔会是这么好说话的生物吗？
不应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想，或许是这头恶魔，在考虑着用更加邪恶的方法来惩罚她.....不，也不对。克劳迪娅就像是一个快要溺死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在心头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我对她还有用。
女术士疑神疑鬼、心念电转的关头，卡密拉有些不难烦地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灼热的气流。她盯着克劳迪娅，催促道：“动作快点！”
克劳迪娅连忙站起，又略微犹豫了一下，谦卑地道：“能问一下，要召集豺狼人，是要干什么吗？”
魅魔嘴角一翘，两只血红色的瞳孔中像是燃起了火焰：“进攻！”
......啊？
克劳迪娅再度陷入茫然，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一头恶魔的思路。
要进攻，但是进攻的对象是谁？
克劳迪娅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我们是要打谁？”
“你居然问我？！”
魅魔勃然大怒，我这不就是想问你吗！她背后的一根尾巴愤怒地竖直了，像是棍子似的在空中甩来甩去，发出呼呼的风响声：“附近有什么可以让我打一打的玩意儿，你不知道吗？！”
克劳迪娅微微地张开嘴巴，过了好几秒，才勉强反应过来。
感情进攻的对象是谁根本不重要，甚至结果也可能不重要，是输是赢都无所谓，“进攻”的行为才是重要的。好哇，不愧是恶魔，就是粗暴！
这些深渊里的家伙总是想一出做一出，也难怪那些信仰恶魔的邪教徒总是疯疯癫癫的。碰上一个随心所欲的恶魔，谁不得发疯？
克劳迪娅有些忧愁起来，她现在居然能明白一头恶魔的思维方式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精神状况也出问题了？
卡密拉双手叉腰，横眉竖眼地瞪着她，等待一个回答。
虽然表现得十分随心所欲，但实际上，在下决定之前，卡密拉还是在脑子里稍微考虑了一下的。
好不容易来到了物质位面，她当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所以接下来，卡密拉打算杀入扭曲棘林，那地方的深渊魔力浓度比较高，足够支撑她的长期活动。
而且扭曲棘林里头的怪物繁多，数不清的怪物、恶魔、邪教徒就如野花野草一般生得茂盛，长得繁荣。
这意味着什么？
经验值！
卡密拉体内的血液已经快要燃烧起来了，一下子也分不清到底是出于对经验值的渴望，还是恶魔本性中对杀戮的饥渴。总之，她现在很想找点儿对手大战一场！
正好手底下还有这么一群豺狼人，那还用想？直接全家老小一波流，冲锋！冲就完事儿了！
至于什么战略战术.....完全不需要考虑！
卡密拉可是一头挑战等级9的恶魔，这个实力，放在深渊里不算什么，因为这种档次的恶魔深渊里遍地都是，从高空吐口痰下去说不定都能砸到一个，但放在物质位面就相当了不起了。
9级的冒险者已经能成为一些民俗传说中的英雄人物了。这些冒险者有能力去影响一个国家的政治力量，解决关于一座城市存亡的大危机，或者拥簇起一方势力，成为一个小领主。
如果是神殿的牧师，那这个级别的神职人员足以成为一个地区的主祭。
而这种冒险者，卡密拉可以一口气打一队。
有她这样的大恶魔坐镇，剩下的，横扫不就完了吗？
卡密拉陶醉地想，剿灭那种有威胁的怪物营地，似乎也属于善举。这么说来，她回头捣毁一个怪物营地，是不是能让自己的阵营往善良的方向再偏移一点儿？
太好了，守序善良在向她招手，她离圣武士的道路又进了一步！
而且成为秩序阵营之后，她不仅仅能转职圣武士，还能兼职武僧！武僧里头有一个很适合她的变体子职，是卡密拉给自己计划的职业构筑当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叫什么来着？对了，是【鳞甲之拳】！
回头成为了圣武士，再兼职一个鳞拳武僧，她的构筑就基本完成了，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卡密拉越想越美，忍不住将胸脯挺起，背后的尾巴尖儿也一翘一翘的，展露出几分得意的姿态。
克劳迪娅脑子里混乱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道：“我......我需要找部落里的豺狼人萨满商量一下......”
“快去快去！”卡密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忽地一愣：“等一下！这么小的部落里居然还能有个豺狼人萨满？将它一起带过来见我！”
第十七章 豺狼人萨满
与此同时，浊眼部落的前任领袖，豺狼人萨满蒂图巴斯正在擦拭着一块丑陋的树根雕塑。
豺狼人们普遍智力底下，一双类似犬类的短吻里面难以说出连贯的话语，所以大抵上豺狼人的名字都很简单，一般不会超过两个音节，三个音节的名字都很少见，而蒂图巴斯的名字却有多达四个音节，显示出这头母豺狼人超然的身份。
不过这也造就了一点麻烦，因为大部分豺狼人根本记不住也叫不出她的名字。浊眼部落的豺狼人一般会尊敬地喊她“首领”，这个称呼就很不错，但其他部落的豺狼人，一般只会很轻蔑地喊她“那个谁”。
蒂图巴斯讨厌被叫做“那个谁”。
手中的雕塑忽然活动起来，上面的一根根木须卷曲，像是扭动的蛇。雕塑的中心位置逐渐裂开，形成一张嘴巴，无声地开合了两下，但蒂图巴斯却听见了它的呼喊——它在说，饿了。
蒂图巴斯的眼睛里不由露出焦躁的情绪，在木屋里转来转去，用手使劲地挠了挠身子。
如果那些精灵俘虏还在就好了......
一只蜱虫被她从虬结的毛发当中抓了出来。那蜱虫吸饱了鲜血，腹部圆鼓鼓地胀起，红得发亮，蒂图巴斯随手将那讨厌的虫子丢进了雕塑的嘴里。雕塑的木质大嘴开合了两下，将蜱虫咬碎，吞掉，然后便更加狂怒地挣扎起来，一道道木须疯狂地在空中抽打，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伟大的精魂啊！”
蒂图巴斯连忙跪在地上，虔诚地道：“我会为你献上更多食物的！”
木雕的动作顿时变得缓慢起来，但那张嘴巴还在一张一合，仿佛是有一只黑暗的眼睛，在阴冷地注视着她。
萨满的力量，来自于他们同天地之间精魂的联系。
在这种意义上，浊眼部落无疑是幸运的——相比于其他只能使用蛮力的豺狼人部落，浊眼部落一直供奉着一尊强大的精魂，这尊精魂庇护着它们，让它们能稳定地培养出拥有施法能力的萨满。
但浊眼部落同时也是不幸的。
因为它们供奉的精魂......非常的难以满足。
蒂图巴斯小时候，浊眼部落的规模大概是现在的四五倍，年轻力壮的豺狼人足有一百多头，组成了一个强大的战团和三四个狩猎队，还驯养着两只凶猛的鬣齿兽，所有的豺狼人战士们都统一在前任萨满的领导之下。
前一任萨满就是她的母亲。
豺狼人是一个母系社会，一头强壮的母豺能拥有好几个丈夫，她那粗悍而强大的母亲养育着十来个豺狼小崽子，母亲对它们都格外慈祥，但唯独对她，会露出一种复杂而厌恨的神色。
蒂图巴斯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母亲明显不喜欢她，但不妨碍她以母亲为目标——豺狼人总是崇拜强者的。她野心勃勃，询问母亲，要怎样才能也成为一个萨满，但母亲只会回应她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当时的浊眼部落，显然是这一片区域的霸主。
它们每一次出征，都会带回丰厚的猎物，然后便会举办盛大的献祭活动，母亲会亲自主持祭祀，隔开猎物的胸膛，剖出心脏，喂给精魂。每一次祭祀，都像是部落的节日，所有的豺狼人都会洋溢在欢欣之中，但蒂图巴斯却能从母亲脸上看见一种忧愁的表情。
母亲总是喃喃地道：“不够。”
就好像地里的粮食会有丰收和歉收的时候，狩猎也是如此。并非每一次狩猎都能带回食物，但献祭一定要如期举行，那个时候，部落里那些老了或者残疾的豺狼人就会成为被献祭的对象。
当母亲老朽不堪的时候，蒂图巴斯也长成了一头强壮的母豺。那一天，母亲举行了最后一次献祭活动。
献祭的祭品是她自己。
她让蒂图巴斯上前，然后在她眼前，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蒂图巴斯被吓得傻了，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本该当场暴毙的老萨满用一种超凡的力量支撑着自己，她将那颗还在噗通噗通跳动的温热心脏放到她手里，然后用一种严厉的目光示意她——
把心脏，喂给精魂。
那一天，蒂图巴斯终于理解了母亲那种复杂眼神的涵义，原来她早就被选定为下一任的萨满，然而浊眼部落的萨满传承仪式，必须以前一任萨满的死亡为开始。而在未来，她也必须培养出这样一个接任者，当她老了以后，她也要挖出自己的心脏，用鲜血给那个后来者铺路。
成为萨满之后，蒂图巴斯才了解到精魂的贪得无厌。精魂的胃口在不断地膨胀，越来越频繁地要求献祭，但是他们哪儿去弄来更多的猎物？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族人成为了被献祭的对象，这种献祭活动终于从浊眼部落的庆典节日变成了一场噩梦，年老的豺狼人不够了，就只能抓年轻豺狼人去进行献祭，终于引发了部族内相当一部分族人的不满。
浊眼部落于是爆发了内乱，并且最终分裂成了两半——蒂图巴斯实际上有意纵容了这种叛乱，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有些忍受不了精魂的一味索取了。
继续这样下去，部落只会跌入无底深渊之中，直到所有人都成为祭品，所以不如让那些年轻的豺狼人自己离开。
如今的浊眼，人口不足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精壮的战斗力更是只剩下五分之一，曾经驯养的鬣齿兽.....早就没了。一头成为了祭品，另一头则被叛乱者们带走了。
再之后，蒂图巴斯就遇到了那个魔裔术士。她本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因此没怎么抵抗就拱手投降，以后部落有一个新的施法者领导也不错，但蒂图巴斯唯一担心的就是，对方毕竟不是豺狼人......
部落里缺乏粮食，豺狼人们正在挨饿。但是精魂却比豺狼人更加饥肠辘辘。
木雕的嘴巴终于闭合起来，那一条条飞舞的木须也蜷曲起来，贴合在雕塑的表面，精魂的力量远去了。蒂图巴斯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木雕捧了起来，耳朵忽然动了动，听见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术士推门而入，道：“蒂图巴斯！”
“女主人。”母豺恭敬地弯下了腰。
克劳迪娅仔细地凝视着她，忽然压低声音道：“你希望部落被一头恶魔领导吗？”
蒂图巴斯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我.....我不明白......”
“算了。”克劳迪娅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自嘲的表情——她为什么会想要和一头豺狼人讨论这个？召唤魅魔之后，她的思维方式也在向着混乱的恶魔靠近不成？
克劳迪娅摇了摇头，道：“跟我来吧。我们那位.....新主人，在等着见你呢。”
她在“新主人”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咬牙切齿。
第十八章 精魂
在女术士离开的时候，卡密拉在豺狼人的营地内盘旋了一圈，蹿到了最高的一栋屋顶上，威风凛凛地俯瞰了一下这个小小的豺狼人营地。
这就是她在主位面的第一块儿地盘了。
卡密拉摸了摸下巴，伸出爪子，在构成屋顶的木头上挠了几下，刻出了“一二三”三个标记。
她接下来要做个计划表。
恶魔不喜欢计划这两个字。这种生物的骨子里充满了混乱，随性而为才是它们喜欢的事情，想到一出就做一出，看见什么杀什么，这才是恶魔本色。卡密拉强迫自己做计划表的时候，痛苦得尾巴都差点儿抽了筋。
她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大致分为短期、中期和长期三个部分。
短期目标，是收服这一群豺狼人，和那个女术士，获得自己在主位面的第一批手下。有了这些属下和领地之后，她就可以开始在扭曲棘林立足，大肆收割经验值了。
收服豺狼人应该不难，她拥有【领导力】专长，只要在战斗当中表现出自己的强大，然后虎躯一震，保管让这些豺狼人小喽啰纳头便拜！但是那个名叫克劳迪娅的女术士.....难说，感觉人家对她相当之警惕。
这就是滥用法术支配别人心智的下场！
但卡密拉对克劳迪娅的看重程度超过这一整个豺狼人营地，因为克劳迪娅是个施法者！只要运用得当，任何一个低级法术都有自己的战略价值，就比如强大的狂战魔也会被一个小小的一环油腻术绝杀，回头不论是在深渊还是主位面，身边要是能有一个施法者的帮助，她想做什么都能顺利很多。
中期目标，则是解决自己身上的孢子感染。
之前她通过爆燃魔的火球烧掉了身上长出来的孢子植物，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那些讨厌的孢子菌种仍然深埋在她体内，估计再过一天，又会开始发芽。
不过这事情不是很急，回头那些孢子发芽，她就再用火烧一烧好了。
根治孢子需要的是祝福术或者圣水，这个吧......卡密拉打算回头有空了，就变形成普通精灵的样子，混入城市里，找个神殿牧师帮帮忙。她反正是中立阵营，并非邪恶存在，估计不会被轻易认出来.....吧？
至于长期目标。
卡密拉眯了眯眼睛。
她要搞清楚.....自己前世到底是什么人，以及，到底是怎么死的。
魅魔是由好色之人的灵魂堕落而成的。或许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卡密拉脑子里关于自己前世的记忆，大多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羞羞内容，她对自己前世的了解格外模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前世叫什么。
卡密拉气愤不已。他娘的，我的记忆里为什么不能多来点儿有用的东西？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的前世作为一名达到传奇等级的凡人冒险者，肯定在主位面留下了自己的足迹，她只要仔细搜集情报，不难打听到关于自己前世的信息。但.....为什么要搞清楚这些东西呢？卡密拉也不知道，她只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仿佛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她去这么做。
一个拥有系统金手指，熟知世界剧情走向的穿越者，怎么可能突然暴毙呢？她前世的死亡，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话说回来，前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有没有留下点儿遗产啊？或者留几个老婆也好......
卡密拉回过神，看见女术士正带着一头豺狼人在找她。
那头豺狼人驼着背，身上披着一件花花绿绿的兽皮长袍，头上插着好几根羽毛，双手拄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木头拐杖，衣服前面还有个袋鼠似的大兜，里头放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卡密拉注意到豺狼人的眼神——它的眼神很怪，和一般豺狼人不同，里面看不出丝毫的狂躁、浑浊，反倒有一种看破红尘一般的睿智感觉。
卡密拉翅膀一张，从高处姿态轻盈地飞了下去：“你就是这个部落的萨满？”
“大人......”
蒂图巴斯微微地弯下腰。豺狼人的寿命不长，它已经步入老年阶段，身形伛偻，血肉干瘪，鞠躬的时候给人一种一把老骨头随时要散架的感觉。
卡密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你和其他的豺狼人不一样。一般的豺狼人话都说不利索。”
“我是这个部落的萨满。”蒂图巴斯谦卑地说着，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继承着这个部落的知识和历史。”
卡密拉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就担心克劳迪娅给她找来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豺狼人，到时候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都讲不清，那她的深渊之血估计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