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利刃
跪在圣殿中央的人鱼和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恶魔同时诧异地回头。
视线一同落在洛宁的身上。
404 背叛的代价
“你这么一跪，吾反倒是成了罪人。”
莉露鲁冷冷一笑。
她手心里攥着莱瓦汀，愠怒的眼神十分冰凉，眸子中却又闪动着复杂的光。
莉露鲁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鱼。
人鱼没有膝盖，她能做到的仅仅是弯曲柔软的鱼尾，将鱼尾折成一定的角度，看上去和人类的下跪没什么区别。
米娜一只手撑在身体一侧，另一只手则是放在胸口前。
她大口呼了几次，又频频摇头。
“莉露鲁……”
“没必要对吾这么做。还有，你的下跪在吾的眼里，并没有价值，吾不会因此动摇。”
莉露鲁的眼神复杂，藏着深深地不知所措。
她攥着莱瓦汀的手已经捏成拳头，泛白的双手因为情绪的波动而颤抖着。
虽然口中说着‘不会动摇’，但是莉露鲁此时此刻的表现，确实是在动摇。
莉露鲁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米娜的手上。
米娜的双手已经几乎看不见，莉露鲁只能通过她肩膀弯曲的方向判断她在将一只手压在胸口。
并且，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看见她身体透明的程度正在加重，正慢慢地顺着手臂，有要将整个身体吞没的势头。
“莉露鲁……”
“没用的，米娜。你背叛的是整个魔族，于公于情，吾都没有帮你的理由。”
“可是，蓝鲛鱼人……我最后的族人……”
米娜咬着嘴唇。
她淡红的嘴唇已经快要咬出血来，望向莉露鲁的蓝眸里尽是恳求。
“我请求你庇护我的种族，他们是魔族，天堂的天使族不会接纳他们，人类也不会接纳他们，他们将没有栖身之所……”
“背叛魔族是我的行为，与我的种族无关，他们甚至都不知情……”
米娜一字一句地恳求道。
莉露鲁挪开眼睛，她好像没办法和那双眼睛对视。
昔日的同伴，甚至被她视作‘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的、博学多识的大姐姐’，莉露鲁对米娜要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那是假的。
有米娜在的话，她总是能协助莉露鲁解决魔族大部分问题。
虽然实力不强，但是米娜聪明，又擅长收集情报，她无疑是魔王城的主心骨之一。
看着她迫切的、带着强烈乞求的目光在看向自己，莉露鲁有些说不出话来。
“……现在魔族的魔王除了你以外，还有六人，吾既然把魔王的权利都分配到了七柱魔王所有人的头上，那吾就不会独断专行。”
“你的事情，等回到魔王城，吾自会让其余六柱魔王一起定夺。”
莉露鲁的冰冷的脸蛋上绷着俨然的表情。
可是她的目光已经有些动摇了，总是忍不住侧开，不去放在米娜的身上。
她和洛宁一样，对米娜说了同样的话。
他们都没有在米娜面前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间接的，将结论推脱到了魔王城的众魔王身上。
其实，不管是代表全体魔族的第一魔王莉露鲁，还是将光之神弑去的洛宁，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利给米娜一个结果。
但是他们都没有这么做。
完全不是因为要顾忌别的魔王的感受，只是还没有想好处理方法。
不管是真的杀掉，还是说给米娜和米娜的种族一个机会，莉露鲁都无法做出抉择。
“可是……”
米娜咬着鲜红的唇，她的身体在颤抖。
“我的时间不多了，莉露鲁……”
“你、或者是整个魔族都恨我，我没有怨言，我自作自受。可是……我的种族，这个世界上仅有的蓝鲛鱼人，我不想看见他们灭绝。”
“至少，请求你让我走得安心一点……拜托了，请你答应我。”
面对莉露鲁的冷漠，米娜的胸腔里再也难以抑制沉重的感情。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在莉露鲁的面前落泪，但是肺腔里的空气正在一点点被情绪剥夺，她的呼吸变得艰难，好像连胸腔里最后一点氧气都要消耗殆尽。
米娜大口喘气起来，为了不让自己失态而努力调整呼吸。
最后也只能用发颤的声音，重复着强调着：
“拜托了，莉露鲁……”
米娜弓下身子，额头几乎快要贴在地上，长长的水蓝色卷发垂在棉花云间，落在满是碎石尘土的地面上。
她的卑微步步紧逼，让莉露鲁不知所措。
“吱呀——”
与此同时，圣殿尽头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
莉露鲁先是警惕地抓住莱瓦汀，当她看见门口的身影之后又顿时放下戒备。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莉露鲁紧握的拳头变得柔软，求助似的看向洛宁。
同一时刻，米娜也是侧头看向门口，她的目光里也满是哀求。
洛宁刚关上大门，抬眸的时候就和两个女人一同对上视线。
两人都向他投来求助的眼神。
一个不知所措，一个是迫切的恳求。
洛宁愣了愣神。
甚至有一种想要从门后溜走的想法。
“……怎么了？”
看见跪在地上的米娜和站在那里抱住莱瓦汀无所适从的莉露鲁，洛宁有些疑惑。
这是……吵了一架？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这两个女人是不是有过争吵。
毕竟莉露鲁的性子偏激，而且还是一个傲娇鬼，在米娜面前发脾气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当洛宁看见莉露鲁瘪起来的嘴唇，还有她带着委屈的目光，洛宁好像明白了事情没那么简单。
“洛宁！”
“洛宁大人……”
“你劝劝她……”
“你说说她啊！！”
两人用着不同的语调，一个凶暴的、一个温和的朝洛宁说道。
似乎是想让洛宁把持做主。
洛宁走到她们的身旁去。
莉露鲁手上的莱瓦汀感应到了他的存在，睁开一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朝洛宁眨巴眨巴。
洛宁无视了卖萌的神器，转而把视线放在米娜的身上。
“你先起来。”
洛宁的语气不温不火，比起是在全米娜，倒不如说，是在命令她。
“洛宁大人……”
“我不想低头跟你对话，起来。”
“……”
米娜有些迟疑，但她还是温和地点了点头。
“好……”
人鱼起身的时候有些缓慢，鱼尾并不好发力。
柔软的尾鳍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站起来，它很快被浅水淹没，每一次晃动都会拨开水花。
洛宁看见了她已经消失的手臂，以及……逐渐开始褪去颜色的鱼尾。
藏在水里的最尖端，尾鳍上一页一页的薄翼已经消失不见。
洛宁静静地看着这个和他差不多同高的女人。
但是米娜好像没办法长时间和洛宁保持对视，她看不过三秒，就咬着嘴唇把目光错开了。
“对不起，洛宁大人…我可能已经无法赎罪了……”
“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取掉我的性命，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宽慰……我还是太自私了，永远把我的族人放在第一位的话，就无法顾忌你们的感受。”
“我甘愿受到你们的所有惩罚，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即便是把生和死都挂在嘴边，但是米娜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
米娜低着头，挺拔的胸脯被鳞片包裹，正随着她弓身的举动而沉沉地垂下。
她现在就是一个罪人，已经无法抬起头来。
洛宁又侧目去观察莉露鲁的表情，恰巧莉露鲁正在偷看他。
洛宁听见莉露鲁小小的‘哼’声，然后她把脑袋撇开了。
看样子是不打算管这件事情，直接把这烂摊子塞给洛宁。
其实莉露鲁根本不是什么人类口中流传的暴戾无情的魔王，她只是有些傲娇而已。
关于这一点，洛宁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
洛宁有点无奈，他现在也没有在光之神面前那般冷漠的架势了，所以他叹了一口气，问米娜。
“还有多久？”
“……洛宁大人是指？”
米娜疑惑地抬起头，她依然是不敢和洛宁直视，只是巧妙的侧开了目光。
“你还有多久消失。”
洛宁单刀直入道。
他又不傻，而且他之前也听见了光之神亲口在洛宁面前说的话。
米娜的身体并不是因为神器的反噬，而是因为违背了自己对光之神许下的诺言，而受到的诅咒。
她背叛了魔族的同时，也背叛了光之神。她的身体早已开始变得透明。
现在光之神消亡了，米娜受到诅咒的速度也变快了。
洛宁觉得米娜应该心里有数，她大概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
米娜想了想，久久没有开口。
“我要你说实话。”洛宁厉声道。
米娜的嘴唇动了动，被她咬得殷红的嘴唇缓缓张开。
“今天……”
“太阳完全落山的时候。”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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