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利刃
“不……”
利维坦又后退了两步。
她知道，当时或许还有更优解的方法。
可是，那种情况下，谁又能理智的思考呢。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了，她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让洛迹不要自责，让他活下去。
即便是……那确实是一个最伤害他的选择。
但利维坦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她不想后悔。
这是她对洛迹的保护，她已经为此付出一切了！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付出一切的结果是错误的。
“我们谁都没有做错……”
“这个答案是无解的，这件事情，是一场注定的悲剧！！”
利维坦在后退的时候，又踩到了一只黏稠的黑色史莱姆。
史莱姆让她的脚滑了一下，银龙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她扇了扇羽翼，四肢猛地一蹬，身体投入了黑色的夜空。
她逃了。
向着那片无尽的黑夜逃走了。
莉露鲁并没有追上去。
她站在原地，仰望那片漆黑的天空，轻轻念了一声。
“胆小鬼……”
这一望无际的天空和大地充满了死寂，而造成这一切的利维坦，又能逃去哪里呢。
莉露鲁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重新插回地面上。
拍了拍沾染了灰尘的小手，莉露鲁注视着这片荒墟的大地，想要叹一口气。
但是那口气却憋在肺里，久久都无法呼出来。
等待是一件给人带来希望，又特别绝望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自己等待的人下一秒会不会出现。
所以会对每一个下一秒都注入希望，之后会在又一个下一秒再次绝望。
……
“你去哪儿了？”
拉蒂尔坐在清冷的洞穴里，她在洞口瞭望了许久，漆黑的羽翼半掩在身旁，随时准备铺开投入天空。
如果这头银色的巨龙再晚一点回来的话，她就要冲出去找人了。
金色的眼瞳轻轻注视着面前的巨龙，巨龙的身体压弯了枯树，龙翼一掀，方圆百米的植物便会倒塌一大片。
那些脆弱的、没有生命迹象的大树只剩下干枯的枝干，脆弱的枝桠一碰就碎，曾经绿意盎然的森林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
利维坦对拉蒂尔的着急毫不在意，她化作人形径直走进山洞里。
她不觉得自己出去这一趟有什么问题。
反倒是拉蒂尔总是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提心吊胆，跟个老妈子一样。
拉蒂尔也不以为意，她对这个麻烦女人阴晴不定的性格已经习惯了。
两人回到火堆前，拉蒂尔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你上次猜的没错，天堂岛的浮力已经逐渐出现不足现象，利维坦之歌愿意分出去的魔力越来越少，现在快要掉下来了。”
说完，她又低头去看地上坐着的女人。
利维坦抱着膝盖，神情有些落寞。
她并没有对拉蒂尔的这番话表现出分毫在意。
显然，天堂的存亡对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比起这个，利维坦更想理顺自己这糟糕的心情。
“……”
拉蒂尔叹息一口，走到她身旁去。
在路过的时候，不小心踩在利维坦耷拉在地上的龙尾巴，利维坦眉头一皱，抬起幽怨地眼神，但什么也没说，而是默默把自己的尾巴抱过来。
银龙的尾巴上全是鳞片，有些硌脚。
拉蒂尔不理解，曾经的洛宁到底是怎么对这条尾巴爱不释手的。
她蹲了下来。
“天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存活生命的地方了，现在那些黑色物质已经布满了整个世界，连魔族修建的高空建筑都没能幸免，可以说，天堂就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
拉蒂尔在利维坦的耳边不断地碎碎念。
利维坦不愿意听这些东西，她只是在脑海里想自己到底做没做错，她似乎这辈子都没思考过这种问题。
“……喂。”
直到拉蒂尔把胳膊伸过来，用手指头戳了戳利维坦抱在怀里的龙尾巴，那几片银色的龙鳞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利维坦这才回过神来，嫌弃地把拉蒂尔的手拍开。
“伟大的龙神，你可要帮我啊，你答应好了会协助我一起解决姐姐那边的事情的。”
“……嘁，”利维坦不爽地皱了皱眉，“姐控。”
“……”
被骂是姐控的拉蒂尔微微一愣。
还好这里只有利维坦一个人，不然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恼羞成怒。
“天堂的事情，我无能为力。”利维坦蹲在火坑边上说。
“维持它悬浮需要很强的魔力，我现在身体虽然恢复了，但拿不出这么多的魔力出来……”
利维坦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除非你能让洛宁的那本书听话，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堂坠落了。”
“……我就是想让你跟它沟通啊，那本书的自我意识很强，是能够沟通的。”
拉蒂尔说道：“你不是它妈妈吗，现在爸爸不在，让孩子听妈妈的话，不是理所应当？”
她这番话倒是激起了利维坦莫名的好胜心，她很乐意承认利维坦之歌是她和洛宁的孩子。
“天堂如果就此坠落的话，这片大陆将会遭受第二场灾害。”
拉蒂尔的眼睛里倒映着熊熊烈火，为了劝利维坦出手，她还得拿出更多的筹码才行。
“其破坏程度我已经粗略估算过了，现在天堂已经不能移动，它掉落的方向将会是这片森林，到时候坍塌的不仅仅是你辛辛苦苦造出的这个山洞，还有你用神力建立的那一圈围栏，围栏结界里存活的那二三十个人，他们都会遭殃。”
拉蒂尔十分了解利维坦，果不出奇然的是，在她把那些阿萨城的幸存者带入到这场灾难当中后，利维坦的态度立刻就有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弯。
利维坦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抱在手里的龙尾巴‘啪嗒’一声落地。
“对了……”
利维坦眼睛一亮，原本病恹的灰蓝色眼瞳仿佛照进了唯一的希望。
利维坦突然想明白了一点。
她用尽一切保护的东西，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那件事情的结果也并不是一场悲剧。
洛迹最后守住了自己的信徒，他还守住了那只一辈子都在追随他的小狐狸。
“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利维坦迫切地问。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急起来的时候雷厉风行，安静的时候又特别的波澜不惊。
“很不好。”拉蒂尔摇了摇头。
利维坦来到自己创造的那一片结界里。
她创造过太多这种类似的结界了，结界能将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开，形成一部分自己独特的稳定空间。
这种空间里面的时间流速可以被利维坦控制得很慢，慢到里面的人活了上万年，身体却没有衰老，精神也毫无察觉。
在她遇到这些幸存的阿萨人之后，她就把自己绝大多数的魔力都拿来做这件事情了。
为的就是让这些人类活下去。
人类是寿命很短的生物，其实如果放任他们不管，让他们自我繁衍下去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可那样的话，经过无数代的更替，历史将会被他们遗忘。
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是上个世界的遗珠，也不会知道阿萨人和洛迹之间的故事。
他们的后代会遗忘这一切，洛迹会失去所有的信仰。
利维坦之所以一直都相信洛迹还活着，也都是因为从这些阿萨人的身上看见了信仰的力量。
他们的神明还存在，她的洛迹并没有消失。
正是以为这样的执念，才成为了这无尽岁月里，利维坦唯一的精神支柱。
只可惜，她的精神还是太脆弱了。
在这孤独的岁月里，无尽的颠沛流离中，精神变得脆弱又敏感，直到情绪也变得极其不稳定。
“……为什么，那些东西可以进入我的结界。”
利维坦站在广袤的草原之上。
如她曾经无数次来见阿萨人时那样，她会隐藏自己的身体，让这些人类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
利维坦的脚下是绿茵茵的草坪，这种草坪在整个绝望的大陆已经是不可再见的场景。
这是在灾害将所有的一切侵蚀之前，利维坦保留下来的一小片土地。
也是她给阿萨人建立的唯一的保护伞。
现在，在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地里，同样也出现了那些让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绿茵地上，黑色史莱姆的移动痕迹在这片土地里触目惊心。
那些黑色物质的所过之处，都会留下一条深灰色痕迹，花草会萎成干枯的纤维，蚂蚱昆虫会毫无征兆地原地消失。
这里的情况和拉蒂尔所说的一模一样。
“魔法对它们来说，本身就是无效的……以前能拦住是因为它们本身还不够活跃，在遇到障碍之后会下意识地调转方向。”
拉蒂尔轻扇着身后的羽翼，伴随在利维坦的身边。
她同利维坦一样，用魔法隐去了自己的存在。
她们从没有在这些人类的面前出现过真身，因为利维坦不想打扰这些人类的生活，她想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地活在这片桃源世界。
“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些东西的活跃度在逐渐升高，分裂的次数也越来越快。”
拉蒂尔双手抱着胸，忧心忡忡地说：“虽然在吞没了一定数量的生命之后，它们会短暂的‘满足’消失，但后续又会有更多的黑色物质从土壤里渗透出来。”
利维坦微微点头，将自己的身体降落在草地上。
她徒手抓起那团黏糊糊的黑色东西，扯着它们猛地一用力，丢出很远的地方。
这些东西的触感像是一团湿软又没有水分的面糊，因为利维坦压根就没有生命的关系，这些东西根本拿她没有办法，任由她像是丢垃圾一样将它们丢出去。
“找点石头，把结界外面围住，别让它们进来。”
爬行在最前方的史莱姆已经快要接近人类村庄了，利维坦将身体俯冲下去，伸出灵巧的龙尾轻轻一扫，将那些邪恶物质通通扫地出门。
她可以多来几趟帮助这些人类除掉灾害，但她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因为这片空间里的流速比外面世界的流速要慢许多，利维坦光是在外面等就已经觉得很漫长了，如果再让时间变得更慢一点，利维坦觉得自己会发疯。
“没用的，这些东西已经学会了攀爬，用石头砌成高墙根本挡不住它们的去路。”
拉蒂尔将身体降下，来到利维坦的身后。
利维坦皱了皱清丽的眉梢，望着草地山坡上的袅袅炊烟，又咬着艳红的嘴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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