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利刃
她收拢了肩膀，膝盖逐渐抱拢在一起。
曾几何时，利维坦也是这样落寞的坐在山洞的火堆前，这么小心翼翼地蜷缩着身体，眼睛里满是悲凉。
现在，该拉蒂尔在这里享受悲伤和孤独了。
洛宁并没有问她关于利维坦的事情，他蹲下来，一把抓住了拉蒂尔的胳膊。
如洛宁看见的那样，他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
拉蒂尔的身体已经接近透明。
洛宁甚至能透过她的身体，看见她身后的墙壁。
她现在的状况和当初洛宁看见米娜消失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是她比米娜更加糟糕，糟糕到似乎随时都会化作一缕光芒消失不见。
“拉蒂尔！！”
拉蒂尔隐约间听到洛宁在叫她的名字。
她回头，歪着脑袋，忽然淡淡地笑了一下。
拉蒂尔看见了洛宁脸上着急的表情，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洛宁为她的事情感到着急。
原来这位伟大的创世神、灭世神，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在利维坦的口中，洛宁的人性早就覆灭了才对。
但是现在他似乎找回了人性，也找回了这些丰富的感情。
可是，拥有感情就意味着会被感情驱使，不管是人类还是神明，这都是致命的弱点。
洛宁又试图抓住拉蒂尔的翅膀，但是拉蒂尔丰盈的羽翼只是看得见，却摸不着。
于是洛宁又将手伸在她的面前：“抓住我，拉蒂尔！”
拉蒂尔看着那只似乎很温暖的手掌，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那样，抱着双膝默默说道：“我以前对利维坦许下过誓言……我们永不背叛，我们同生共死……”
“本来在利维坦消失的时候，我也应该跟着消失了才对……”
“但是她在最后一刻，好像是单方面解除了和我的誓言。解除誓言的本质上就是一种背叛，可她本来就要消失了，所以就算违背了自己许下的誓言也无所谓。”
“但她忘记了一件事情……”
“天使就是为了信仰而生的种族，天使没有信仰是会死的。”
“其实我还挺想和她一起消失的，这样就不会一个人忍受这半年多的孤独了。”
“拉蒂尔！！”
不管洛宁怎么呼唤拉蒂尔的名字，拉蒂尔都无动于衷，她对外界的感知其实已经很弱了。
哪怕只是一点回应也好。
如果连拉蒂尔自己的意志都没有活下去的意愿，那她会消失得更快。
但拉蒂尔比洛宁更清楚，她的意识和肉体，其实只剩下一丁点残骸了。
“嗷嗷嗷！！”
洛宁身旁的白羽龙急得原地跳脚。
它已经尽最大的可能赶在拉蒂尔消失之前把洛宁带过来了。
但是……拉蒂尔的结局好像并没有办法改变。
“嗷啊啊！！”
白羽龙想用爪子去够着拉蒂尔的身体。
可它和洛宁一样，拍过去的爪子一脚踩在了地上，白羽龙扑了个空，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哗哗哗……”
另一边的利维坦之歌也有了反应，一轮又一轮的高阶治疗魔法悬浮在拉蒂尔的脚下。
察觉到魔法根本对拉蒂尔的身体没有效果之后，利维坦之歌又开始朝拉蒂尔注入纯粹的魔力。
可惜拉蒂尔缺少的不是魔力，也不需要治疗。
她看见了为她手忙脚乱的两个小家伙，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拉蒂尔，看着我。”
洛宁忽然站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蹲下身来和拉蒂尔平视。
那张凑近的脸，让拉蒂尔沉浸已久的心脏波动了一下。
从一开始，当拉蒂尔弃明投暗的时候开始，拉蒂尔想要追寻的、最混沌最至暗的神，其实就是‘洛迹’。
后来误打误撞，唤醒了沉睡的利维坦。
拉蒂尔选择了利维坦，因为利维坦太孤独了，就跟她一样。
两个无依无靠的人，才从此成为了彼此的依靠。
现在虽然早就有了归宿，但拉蒂尔敬仰黑暗的脚步从没有停下过。
所以她才会愿意接触洛宁，在洛宁上次暴走的时候，甚至不惜献身。
想到这里的拉蒂尔，在洛宁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移开了视线。
任何女人都有变得少女的那一瞬间。
但洛宁的脑海里在想办法让拉蒂尔活下去，所以他并没有看见拉蒂尔这一瞬间不自在的眼神。
“你要活下去，拉蒂尔，否则拉菲尔会难过的！”
洛宁知道拉蒂尔有多在意自己的姐姐，所以他觉得这个时候和拉蒂尔打感情牌没有问题。
天使需要信念才能活下去，让拉蒂尔的信念成为让自己活下去的信念，这或许是一种办法。
“……”
拉蒂尔把目光挪回来，看向洛宁。
她问：“是姐姐让你来救我的？”
洛宁点了点头。
“我死了的话，姐姐会难过……？”
洛宁再次点头：“拉菲尔只是不擅长表达感情而已，她在我回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来找我，让我找到你。”
“这样吗……”
拉蒂尔看着洛宁的眼睛，又问。
“那你呢？”
“……我？”
“我死了的话，你会难过吗？”
“会。”
洛宁给了拉蒂尔一个肯定的答案。
“会难过到什么程度呢……”
拉蒂尔将自己的这一疑问随口说了出来。
她只是很好奇而已，毕竟谁也没见过这个男人难过的样子，或许莉露鲁见过，但拉蒂尔对他的了解其实是很浅的。
洛宁想了一下，然后看着拉蒂尔的眼睛说。
“我会哭鼻子的，拉蒂尔。”
“……”
完全是意料以外的回答。
这个答案让拉蒂尔愣了很久才缓过来。
“你是在哄我……”她很快明白过来洛宁的意图。
那些女人会很容易踩进这个男人甜言蜜语的陷阱里，但拉蒂尔不会，她自诩自己比任何女人都要聪明。
她可不会玩那些无聊的少女游戏，也不会被男人的花言巧语给蛊惑住。
可是，让拉蒂尔看见洛宁有些湿润的眼角之后，又再次沉默了。
他好像……不是为了哄自己开心才这么说的。
他似乎真的会为了她掉眼泪。
拉蒂尔忽然又不想死了。
她知道，比起利维坦，自己的死根本就不值一提，她的生命也是那么的廉价，拉蒂尔只是想趁这个机会结束自己这碌碌无为又没没意义的一生而已。
拉蒂尔唯一的存在价值，便是作为利维坦的唯一信徒，支撑混沌龙利维坦活下去。
现在，利维坦消失了，而她也想从这份孤独里面解脱出来。
拉蒂尔看着洛宁坚毅的双眼，不由得在想。
神明的眼泪会骗人吗……
他的眼神又会是假的吗？
拉蒂尔可不想从孤独的地狱坠入另外一处孤独的深渊里。
她不保证自己陷入进去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你真的认为，我只是在哄你吗，拉蒂尔？”
洛宁想要去拉住拉蒂尔的手，但是拉蒂尔的身体根本无法被触碰，洛宁只能将自己的手覆盖在拉蒂尔的手上，似乎这样做就能牵到她的手了。
拉蒂尔低头去看自己的手，两人的手重叠在一起，但拉蒂尔却感觉不到分毫的温度。
想要感受到他的体温已经成为一种奢望了……
其实拉蒂尔并不在意洛宁说这些话到底是不是在哄自己开心。
因为他愿意这么做，拉蒂尔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谁会去哄一个将死之人开心呢。
换句话说。
谁又会去哄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呢。
而且……
眼泪是骗不了人的。
洛宁的灵魂是人类，本质上也是人类，人类的感情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拉蒂尔从没有把这些感情弄明白过。
她现在有些明白了。
拉蒂尔突然有些释然，感觉自己这一辈子也不是这么没有意义。
至少她找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和重要的人不是吗。
愿意和她同生共死的利维坦，总是会因为她的离开而闷闷不乐的小芙妮，以及面前这位，眼睛都快红得跟个小哭包一样的男人。
这一生，挺值的。
“谁知道呢……”
“不管你是不是在哄我，我都挺开心的。”
拉蒂尔的脸上难得浮出了一丝笑容。
这是洛宁第一次看见她发自内心的在笑。
另一旁的白羽龙急得原地转圈，想要用自己的嘴巴去把拉蒂尔的脑袋含住，可是拉蒂尔的身体是完全透明的，它把湿漉漉的舌头伸出去，只是舔了一圈空气。
“嗷嗷嗷嗷！！”
“嗷嗷！！”
白羽龙凄凉的叫声回荡在山洞里。
它和拉蒂尔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那一段离开洛宁的时间里，白羽龙独自居住在这地底的时候，都是拉蒂尔不辞辛苦每天投喂它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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