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利刃
急麻了的魔法书绕着拉蒂尔飞了一圈也没找到突破口，对它来说，任何一个角度都有可能误伤洛宁，而误伤亲爹的代价就是被关小黑屋里，利维坦之歌权衡一会儿之后就乖了下来。
“哗哗哗……”
书页又翻了几圈。
洛宁隐约间感觉到利维坦之歌在忿忿地说：“有本事就从爸爸的身上下来！”
“我又不是没有当着你妈的面偷过腥！”
拉蒂尔像是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洛宁的身上，这个时候的她出奇的有些孩子气，竟然和一本书较起了真。
“上次你爹从你妈的囚禁下逃出来、暴走的时候，成功阻止你爹的人可是我！！”
拉蒂尔大声透露着她和洛宁之间的小秘密。
洛宁愣了一下，“那件事……她知道？”
“当然知道啊，”拉蒂尔用力掐了一下洛宁的脸蛋，“我是先斩后奏告诉她的。”
洛宁：“……”
“然后呢……？”
洛宁想不到对他占有欲这么强烈的利维坦在知道自己最亲近的信徒这么做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然后她生气了很久，一直让我滚！”
此刻的拉蒂尔对洛宁已经完全卸下了防范，任何该不该交代的事情都对洛宁全盘托出了。
“……倒是挺符合她性格的。”洛宁点点头。
拉蒂尔很快在洛宁的怀中安静下来。
因为她和洛宁一样，同时都想到了那个人。
那个满眼都是洛宁的女人，如果知道洛宁在这里聊起她的话，大概会很开心吧……
恍惚间，拉蒂尔甚至能联想到利维坦因为开心而摇动的银龙尾巴。
她虽然总是会把情绪藏的很好，又总是变得阴晴不定，但利维坦那条长长的、布满细腻龙鳞的尾巴却总是会出卖她。
她开心的时候会摇尾巴，不开心的时候会抽尾巴。
这是洛宁和拉蒂尔都知道的事情。
毕竟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利维坦的人了，也是利维坦这两世中，仅有的亲人。
“不过，我觉得她当时虽然很生气，但却没有真的恨我……”拉蒂尔回想道。
“因为如果她恨我的话，我和她之间的誓言就会成为背叛，可我没有背叛她，也没有被誓言反噬……”
“她确实很嫉妒这些事情，但……她爱你要胜过爱她自己，你的幸福对她来说才是最优先的事情。”
“可她一直都默认自己是个自私的罪人了，所以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拉蒂尔的这番话让洛宁沉默了许久。
两人立在高耸的天空中，风浪吹动着拉蒂尔半掩的羽翼，掀起了洛宁的衣摆。
拉蒂尔松开环在洛宁身上的手，拉开一点距离去看洛宁的眼睛。
洛宁脸上的表情让她微微一怔。
“啊啦啦，你真是个小哭包……”
坏女人的眼睛里含着坏坏的笑意。
“我们伟大的神明大人，怎么动不动就掉眼泪呢……”
拉蒂尔一边说着，慢慢地抬起了手，她用大拇指轻轻拂过洛宁发热的眼眶，将那一丝丝热泪温柔地抹去。
“起初，利维坦向我讲述你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的时候，她说你就是一个小哭包，你和她的那段感情，顺利让你从一个哭鼻子的小男孩变成了哭鼻子的大男孩……当她这么讲的时候，我还不相信。”
“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其实很冷，除了在你身上看见身为创世神的责任感以外，我感觉不到你的任何情感。”
“现在看来……利维坦说得没错。”
“你一点都没变。”
拉蒂尔笑了一下。
洛宁撇开了脑袋，连忙把视线看向远处。
大陆的更东方，太阳再次升起。
黑夜褪去，大地在苏醒。
金光洒落大地，一串串黑色的影子在土壤上被拉得很长。
它们从地底缓缓爬出，黏稠的液体互相挤在一起。
带着不祥的气息，它们和温暖的光芒一同扑面而来。
“它们来了……”
拉蒂尔在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错愕地看着不远处光暗交界的地平线。
在那里，黑色的史莱姆群正在地上缓缓蠕动，彷徨地寻找着任何能够吞噬的生命。
“怎么会……提前了半年？”
拉蒂尔想不明白。
这可是利维坦牺牲自己和整个龙族换来的一年。
现在一年的时间还没到，这些东西竟然提前醒过来了？？
它们可是在上一场吞噬中，吃掉了无数的龙族生命啊！
整个龙族、魔龙族，从大到小，从老到幼，利维坦带着它们一同献祭自己的生命，为这片大地带来一次生的希望。
可是……这才过去了短短半年。
人类还没有创造出足够承载一整个生态链的空中城邦，天使族和魔族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准备，精灵族的生命树还在沉睡！
“……因为我。”
洛宁单手搂着拉蒂尔柔韧的细腰，轻声说道。
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到，那些黑色的不详物质，都是冲着他来的。
它们是曾经死在他剑下的亡魂。
死在达摩克利斯之剑下的灵魂本就无法转生，那把双刃剑能切断一切，包括灵魂的连接。
后来整个大陆也都被洛宁摧毁了，无家可归的灵魂再加上对洛宁的怨恨，怨意无形中凝聚到了一起。
这些怨灵原本只有薄弱的意识，可是当它们附着在利维坦创造的那些没有意识的傀儡上的时候，便拥有了实体。
实体不断的分裂、修复、再生。
这是一种并非物理也并非魔法的力量，只是纯粹的，来自灵魂。
凝聚在一起的灵魂被怨恨驱使，它们对这个新世界充满了敌意，重叠的意念达成一致——要将所有的生命一同拽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隐约间，洛宁似乎能听见耳边传来的怨灵的呼喊。
如果说，利维坦已经踏上了这条赎罪的道路的话……
那么眼前剩下的，便是洛宁的罪。
“因为我回来了，所以它们提前苏醒，来找我了。”
洛宁脸上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冷静。
面对这些数以万计的怨灵，他不由得收紧了手臂。
被他抱在怀中的拉蒂尔在洛宁发紧的臂弯里有些难受，可她还是在抬头劝洛宁。
“……你可别做傻事！”
洛宁无奈一笑，“我是神明，虽然拥有生命，但是强大的神力能保护住我的身体，它们根本杀不死我……”
拉蒂尔扭动了一下腰身，逐渐冷静下来。
这些东西确实拿神明没办法，就像利维坦以前也能随意触碰这些东西那样。
只不过利维坦的神力微弱，而维持身体又需要大量的魔力。
所以当她率领龙族、将所有的神力和魔力都献祭出去的时候，她也就消亡了。
“……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拉蒂尔思索片刻后，又问。
洛宁摇了摇头，“神剑·达摩克利斯能斩断一切，所以我能用达摩克利斯之剑把它们再杀一次，但是这个数量……”
洛宁将魔力覆盖在自己的眼瞳上，下一秒，他深黑色的眼瞳便蒙上了一层血红。
他透过地表往下俯瞰，看见了更多的、密密麻麻的黑色史莱姆。
这个数量已经多到难以估量的阈值。
洛宁的一剑虽然能同时拍死数只，但是这种需要用物理手段来攻击的方式很笨拙，它不像是魔法一样一个魔法能解决一大片。
洛宁需要一点一点的挥剑，一点一点的将它们解决掉。
而且这件事情只能由他一个人来完成。
那些史莱姆甚至还能自我分裂，虽说分裂的速度没那么快，但在这庞大的基数下，绝对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为了赶上它们的分裂速度，洛宁需要一刻不停歇地工作，才能勉强将数量消减下去。
想要把最后一只史莱姆从这块陆地上消除。
恐怕，这个工程量……
一百年、两百年……
洛宁已经无法估算具体的时间了。
到时候，到底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物种率先消失，还是洛宁率先完成一次‘救世’的壮举，这都不好说。
“洛宁……”拉蒂尔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愕然的看着下方，拽在洛宁衣领上的纤手微微收力。
“如果只是保护一个区域的土地的话，能够清扫出多大的范围？”拉蒂尔问。
结合达摩克利斯之剑能够变大的特性来想，洛宁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如果我是一个不吃不喝的工具人，不断地挥剑的话，大概能守护住天堂那么大小的土地。”
拉蒂尔抿着嘴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天堂虽然也不小了，但是这样的陆地想要装下所有种族的生命，这根本不可能。
拉蒂尔有想过，干脆让洛宁用土魔法在天空上修建一座空中世界好了，反正他能操控几乎无穷无尽的魔力。
可是……用土魔法生成的大地根本无法孕育生命，无法种植也无法让昆虫栖息，到头来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等死罢了。
这件事情是前不久才被人类的实验得出过的结论，人类因此才放弃了这一方向的研究。
而用神力创造一个独立的空间也不是什么靠谱的决策。
那种事情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且不说其实行起来很困难，利维坦用了八百年才创造出能够居住三十来个人类的三层空间，更何况，那种空间根本就不靠谱。
史莱姆会不断地进化，今天是突破壁垒、明天是突破魔法阵、后天就是直接闯入这片魔法空间了。
“如果我能掌握光之神曾经对浮空岛刻录的那种悬浮魔法就好了……”洛宁思索道。
那种魔法可以自主消耗魔力、自主运转，尤其的省心省事，相当于是直接将一块土地变成了一艘方舟。
利维坦之歌虽然记载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魔法，但有些不是随着先天规则诞生、而是在后天创造出来的魔法，利维坦之歌是没有记载的。
拉蒂尔摇了摇头，否认了洛宁的设想。
“那种魔法，人类已经在研究了……可就算是研究出来，能够把一大块陆地悬浮起来，这些土壤也早就被污染，哪怕只有一丁点傀儡生命的残留，那些失控的冤魂就能够附着在上面无限分裂，随时会从地里冒出来。”
其实洛宁和拉蒂尔能想到的东西，所有人都想过了。
大家都在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而绞尽脑汁。
可是，至今没有一条明路出现。
这让洛宁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想……
由他种下的因果，应该由他亲手斩断才行。
这是他当初发泄自己的欲.望，复仇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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