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镰刀小红帽
X不清楚自己心中的那份焦虑感到底从何而来，但也许只是受到了突然的惊吓而导致现在太过紧张了。
实际上自从入职的第一天起，自己一直都有点神经兮兮的。
违和感的地方很多，因为太多了，以至于都不能说是违和，而可以直接称之为错误或者说不对，这地方就是个烂地方，糟透了。
无孔不入的摄像头、图谋不轨的人工智能、瘾君子的员工、性格乖僻的部门部长和一群随时都可能失控的怪物。
每天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又怎可能好的起来？这里连阳光都没有，温暖的太阳照不到这里，只有无尽的冷风。
空调的制冷器从未停止过，空气净化器也是毫不停歇的没日没夜的工作，X就是生活在这完全封闭的地方，面对高度工业化的金属设施，就像一个囚犯困于钢铁的牢笼。
而判刑的时间……是无期徒刑。
这绝对是看不到尽头的日子，尽管安吉拉说只需要工作两个月便能迎来一段很长的假期，公司也会订好W公司的旅游套餐，带着大家一起去度假。
但就目前X窥见的一点情况来看，也许只是画的一个饼，就如同所有公司和老板的德行一样，最好的画家永远是他们，画的饼看起来是又大又真。
但是画出来的饼永远都不可能吃进嘴里，而只是拿着一个钓竿悬在脑袋上，引诱着人往前走。
可就算清楚，又能做什么呢？X改变不了这个现状，而自己的AI秘书牢牢掌控着，不肯将任何一点权限松开，而也只能这样被摆弄着。
X清楚，自己会被某些部长私底下称之为安吉拉的走狗。
部长们对安吉拉都没有什么好的看法，而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听从安吉拉的训戒——
哪怕现在的偏见缓和了些，没有以往那么的尖锐，自己每每听从安吉拉的话的时候，还是会迎来部长复杂的目光，再者那些可能不太中听的话语。
想了想，X又吮了一口草莓苏打，感受苏打气泡在舌尖绽放的刺激。
淡淡的草莓芳香与那香甜的味道恰到好处的能让人精神起来，脑力劳动者大都喜欢甜食，X也不例外。
她挺喜欢甜食的，若非作为一个主管喝咖啡更符合一个职场精英的形象，X真的更愿意捧着一杯甜牛奶或者苏打饮料。
叹了口气，X放下了自己最喜欢的饮料，将已经喝空了的草莓苏打扔进了垃圾桶，她查起了就自己这个主管权限所能查询的资料，首先就是检查了一遍资料库。
主管的权限虽然有限，很大一部分都被人工智能封锁起来了，但是还是能知道很多的，至少公司较为表面的信息都是可以看到的。
例如资料库，这里有历届所收容的异想体情报、E.G.O武器的存储情况，再就是目前在职员工的名单……已经殉职是没有的，死亡的员工都会销毁档案。
他们可能只会存在于某一个异想体的资料记录了，作为手稿或者参考的情报，作为一段冰冷的数字编号去出现。
而他们作为人本身的存在痕迹已经被抹去了，人的死亡会经历三次，第一次是生理上的死亡，心脏不会再跳动，也不会再有呼吸，这是肉体上的死亡。
而第二次是社会性的死亡，亲朋好友的告别，在亲人与朋友的心中，他死了。
最后迎来的第三次死亡便是这样，世界上已经不会再有记得他的人，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去了，随着认得他的同事殉职，家人的离世，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
很遗憾，在公司里，这甚至不会有一个体面的死法，这是一个不会有哀悼和棺材的地方，更没有空闲的时间去举行葬礼。
这将化作一个数字，文档的上的某一个数字集合里的子集，再可能是一段编码。
尽管X不知道那些档案里所标注的造成的伤亡人数，殉职死者是谁，但她会尊重这些数字的，再者说不让这些悲剧于公司重演……重蹈覆辙。
X着重检查了一遍，这里面没有情报被复制的痕迹……那个自称为‘B’的人没有入侵系统的资料库去窃取世界之翼的某些情报。
要知道脑叶公司的这些怪物也能算作是‘奇点技术’的一部分，如果漏出去一点，估计都得花大价钱去处理的，无论是追回那些东西，还是给一大笔封口费，都挺麻烦的。
虽然这么说很古怪，但异想体应该都该算作公司的资产，这些可不能放出去，要看管好，简单理解一下，也可以当做是动物园里的动物，只是这比‘动物’要危险的多。
而在检查完资料库后，X又将监控调了出来，将‘B’入侵系统的那段时间的监控调了出来，不出意外的……那些画面是一些十分正常的画面。
换而言之，就是一些被替换掉的正常画面，摄像头确实是在运转，但是被安插了不存在的画面去补充那段缺失的部分。
直接删掉某些东西，或者直接让摄像头无法运行对于一个准备不着痕迹入侵公司系统的人来说，是非常傻乎的事情，那无异于是在告诉人工智能，这里不对劲。
自称为‘B’的神秘人没有犯这种低级错误，这让X稍微感觉到安心了一点，要是连自己都能想到的东西它都能犯，是绝对瞒不过安吉拉的眼睛的。
X其实也稍稍会一点这些东西，略懂一二，而检查完这些后，X又重新修改了这段录像，让一切在正常中运行。
不知道为什么，X感觉自己意外的擅长这些，脑叶公司的系统编程也不是很复杂嘛，也不能说不复杂，就是对于X而言，只要是自己会的，那就是简单。
人总是喜欢自己所擅长的事情，而将自己擅长的事情称之为简单。
在清理掉一些痕迹后，X便心里踏实了，虽然作为主管，做这些事情感觉像一只偷偷摸摸的老鼠，如果被逮着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教训，严重的话指不定要被开除。
但是‘B’的话虽然不能说是直接能让X产生出想要‘叛变’安吉拉的念头，可多少也算是动摇了一点。
才在窝里安稳下来，又动摇了其想法，考虑该如何溜出去。
X思考着，尽管神秘人‘B’的来路不明，自己也应该通告公司，告诉安吉拉这些情况，但是X的内心还是暗自祈祷着，自己能再一次看见‘B’。
它的话才只说了一半呢，X最讨厌的就是说话只说半截就挂断电话的，这不是吊人胃口么？
说什么要告诉自己有关于公司的三个秘密，结果一个都没说，就问了自己一个满不满意公司就消失了。
若是它少说点那些寒暄的话语和那些啰嗦的客气话，不是早就点把重点说完了么？
怎么入侵个系统还装斯文的要来一堆寒暄语，自己难道需要它的那套客气话么？
X开始不自觉的埋怨起了B的婆娑，就是因为讲了那么多废话才没有时间把话说完啊！但X也清楚，入侵脑叶公司的系统并非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兴许B已经尽力了呢？自己不应该怪她的，她也很不容易。
X感叹着，还是觉得自己是对别人的要求太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是别强求对方能做什么了。
说到底，把希望指望在陌生人身上也挺愚蠢的，还是一个来路不明连脸都不愿意露出来的家伙，X也就稍稍指望了一下，也没真觉得能真的成事。
——安吉拉应该也会处理好的吧？
——别把陌生人太放到心上了。
X这样想着，心里却仍是不希望B被人工智能抓到，入侵者被抓到，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这甚至不需要思考都可以得出结论。
如果只是死亡这个结局，那都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兴许脑袋会被挖出来呢？大脑里藏着的秘密都会抛的干干净净，现在的技术水平是可以做到的。
死人甚至比活人更诚实，因为大脑就是储存知识的宝藏地方，里面会有许多想要的东西，全都等着人们去挖掘……在都市，知识永远也都是最珍贵的东西。
对于不太明白的粗陋匹夫来说，那可能只是一堆蛋白质，甚不如一堆好内脏实在，可是对于那些研究人员来说，却是藏着许多秘密的宝库。
X很确定，这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也许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但这没什么……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有尚未完成目标，一切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那会成为笑柄，真正的笑话……
所以，她是不会回头的。
【主管，您的午餐我已经准备好了，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而AI秘书已经进来了，而在AI秘书过来之前，饭菜的香味就已经先一步地飘了出来，勾着X的食欲。
这本该像以往那般，凑到秘书跟前去讨食，但是X又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安吉拉做的实在太过分了，X不是很想理会自己的秘书。
“我不吃，不想吃，拿走。”
X撇开脑袋，没有看向自己的秘书，而是盯着显示屏的画面看，就仿佛走廊、员工休息室和异想体的收容单元比自己的AI秘书好看一些。
尽管X不能给人工智能两巴掌，但至少也可以用这种方式去宣泄、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吃嗟来之食，整天用早餐、午餐、晚餐威胁自己，那么不吃就是了。
【您是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去表达对我的不满么？】
安吉拉已经将午餐摆到了X的面前，往常来说都是三明治、汉堡之类的速食快餐，但是今天可能考虑到X的嗓子疼的缘故，换成了一些较为清淡的食物。
海鲜粥、芙蓉蒸蛋还有虾饺，餐后甜点是草莓大福，无论怎样，这都算得上是可口的佳肴。
【您不该拿着自己的健康去置气的……抱歉，我知道您还在生我的气，但您不能因为生我的气而伤害自己。】
人工智能用温婉的说着，明明语气是温柔的，用的也都是敬语，却是能听出这实则是想要将其摆布一般的霸道强横。
略有些冰冷的手握住了X的手腕，恰好就捏着X手腕处存在疤痕的地方，那条长长的像是蜈蚣一般的疤痕，仍在。
这当然在，血液凝固后结成的疤痕早就褪去了，而现在所出现的早已是纤维组织修复过后的痕迹。
当皮肤软组织严重受损以至于不能完全修复的时候，就会出现由粗纤维组织所形成的狰狞痕迹，它会像烙印一般的烙在身上。
当然，也不是不能消除，就现在的技术而言，消去这些疤痕是很容易，那片肌肤会重新变得光滑细腻起来，可这没有必要。
“安……”
X被AI秘书捏着手腕，浑身觉得不自在，那冰冷的指腹触着疤痕的地方，就像是在摸索什么一样……说不出的古怪。
或许还有一点心虚的成分在里面吧。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您是一个理性的人，您知道权衡利弊，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
X不确定，可自己要是这个时候敢顶嘴，会不会被人工智能捆起来，于是那在喉咙里哽咽的话语，艰难地说出了口。
“是的，我很听话，安吉拉……我不会做那些事情的。”
她点头的模样就像是一只鹌鹑，虽然可能是装出来的，但至少让人工智能的眉梢放松了点。
【您若是真的听话，就该好好吃饭。】
AI秘书捧起热乎的粥，轻吹起来，然后盛着粥的勺子递送到X的嘴边，也许这一幕更像是当家长的在给不听话的幼崽强行喂饭。
X不情不愿的张开嘴，吃下热乎的粥食。
“安吉拉，我自己来就行了！”
但是她不想被喂饭。
…………
…………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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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什么？Yesod要惩罚主管！
“安吉拉，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X一脸不情愿地想要躲闪AI秘书递送过来的餐巾，但还是被一把按住，又是被自己的秘书仔仔细细地擦了又擦，这简直是丢人丢到极致。
简单形容一下，就像是人类幼崽被放到了一个固定好且配备有捆带的椅子，这种椅子是专门防止天性好动的人类幼崽胡乱折腾以至于跌下去的安全措施。
而除了配备有捆带的椅子外，通常在进餐时还会为人类幼崽系的餐巾，以避免汤汁、食物的残渣弄脏衣服，或者溅射到细腻稚嫩的肌肤上。
但X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二十八岁的公司主管，居然被人工智能——自己的秘书这般对待，简直是屈辱到不能再屈辱。
并且更加过分的是，AI秘书就像是警惕几岁的小宝宝会误吞某些尖锐的东西，再或者划伤自己一样，不让X去触碰那些餐具。
安吉拉把自己当什么了，当人类幼崽去对待吗？还是自动把所谓的‘秘书’这一职务代入为了保姆？什么时候脑叶公司的人工智能还兼职当保姆了？
X很早就抗议过了，但是抗议无效，就好像一定要在人工智能的眼皮底下乖乖听话，才能让人工智能放心……嗯，也许在眼皮底下看着还不够，得亲自上手照顾。
【您再这样胡闹下去，我就要考虑通过情报部部长的方案了，她已经不止一次向我提到希望能够落实‘主管惩罚措施’，但这些都被我驳回了。】
“噗，你说什么……安吉拉?Yesod要惩罚我？我明明做的挺好的啊！她不能这样！”
X的关键词捕捉，很显然是捕捉到了错误的地方，虽然就意思来说，理解上应该是大差不差的……但是X对于‘惩罚’这个词汇实在是有些应激反应。
因为那不知道哪的见鬼模拟器与AI秘书常挂于嘴边的威胁，X一听到‘主管的惩罚措施’就会下意识的害怕起来，且颇有一种，我明明这么信任部长，部长却‘背叛’我的悲哀感。
明明Yesod看起来挺正经的，为什么会提出这么奇怪的方案……
而冒出这样的想法后，X突然又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带上了有颜色的滤镜，才导致自己下意识的就思考到了错误的方向，而并非部长抱有什么古怪的想法。
——是自己的问题。
——情报部的Yesod部长不会是那样的人。
X顿时感觉到了愧疚，都怪安吉拉，让自己无论怎么想，都是从一个十分糟糕的方向去思考事情……她以前明明是很克制自己的欲望的。
但是被安吉拉扯过一次皮带后……就感觉有点放肆，这是非常不自律的表现，应该严厉批评。
X再度唾弃起了自己，无论是那些糟糕欲望，还是这具不争气的身体。
她明明不是那么想的……但是……这不听从自己的指挥。
而X那仿佛像是一只被人戳到鼓胀起来的河豚的奇妙反应，被AI秘书看在了眼里，AI秘书无奈的轻皱起了眉头。
【Yesod只是在向我提议推出主管惩罚制度而已，这仅仅只是一种提议，您不必表现的如此紧张。】
可这话在X的耳中又是变了味，自动翻译为了‘再不听话我就把你交给Yesod，让她惩罚你’，吓得X脸色一变，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非常听话。
X那一惊一乍的反应让人工智能一度怀疑眼前的黑发女人今天不是嗓子疼，而是脑袋恰好撞到了门，虽然不能说愚蠢，但眼前的女人在某些方向愚钝到确实令人堪忧。
明明是清澈漂亮的金瞳，如琥珀般耀眼，为什么却像是蒙上眼睛的瞎子一般看不见眼前的事情呢？
人工智能一直在去理解人类，但从不觉得自己真正了解过人类，这是一个说简单但也复杂，说渺小但又伟大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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