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镰刀小红帽
——怎么能逃离这里——
X勉强用手撑着墙壁，稳住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站起来。
金属的墙壁是冰冷的，光线也是昏沉的……而稍稍抬头仔细环视一圈，便能看见无数摄像头。
公司的摄像头似乎覆盖所有的角落，说不定连厕所都有？
主管会看着监控，那么离开监控室，离开工作岗位的X……现在监控室里监控着这一切的又会是谁呢？
摄像头不会因为主管下班而停止运行，也不会因为X是主管而不监控她。
无处可逃，哪里都被看着……一举一动都被注视着。
身体的不适感非常明显，X觉得自己等下应该换身衣物，不管是里面的衣物还是外面的衣物都需要更换，因为……都脏掉了。
衣服脏了就要换洗，这是常识。
走在这条无比寂静的走廊，淡淡的血液味道与那冰冷金属工业风格的环境结合在一起，是压抑的，让人感觉孤寂且空虚。
所以当纯粹银黑色金属的墙壁出现其他漆调的时候，就宛若黑夜里的萤火虫一般显眼。
控制部的主色调是棕黄色的，并不耀眼，但也并不昏沉，中性的色调会让人觉得舒服，不自觉地便放松起来。
在显示屏里，X看过控制部的样子，但是自己亲自前往看到控制部，无疑又是另一番样子。
她是主管，不必像是员工一般穿过那可能随时被异想体碾过的走廊，而是走的脑叶公司高层专属的安全通道。
走廊上零星有几位穿着黑色西装的文职人员在清扫地板，再或者搬运什么东西，他们在看到主管X后无疑是非常惊讶的，不过可能是碍于公司的纪律，虽然好奇也未有凑上前去打搅主管X。
员工是没有见过X的模样的，能意识到X是主管，主要还是因为那套只有主管才会穿着的衣服。类似于研究人员的白大褂披在外面，里面则是黑色的衬衣。
公司的员工是不会穿白色衣服的，他们有统一的制服，而部长同样也都是黑色制服的打扮……白色是显眼的，白色是特别的，白色沾染上其他颜色的时候，也总是格外的明显。
白色的衣服，总是不耐脏。
不必像员工那样敲响办公室的大门，忐忑不安地小心翼翼等待什么，X直接打开了控制部部长的办公室大门。
“Malkuth小姐，我能在这待一会儿么，一会儿就好。”
X看到办公室里只有部长Malkuth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是真的有点怕看到自己的秘书，比起安吉拉，X觉得自己跟控制部的部长相处时会更自在些。
“诶，主管您来的比我想象的快多了，等一下，我马上收拾收拾！您知道的……控制部的工作很多，很忙很忙，所以有那么一点点乱。”
桌上一沓又一沓的文件歪七竖八地摆放着，Malkuth很明显还没有处理完这些就随手放到一边去了，还有部分的报告扔在了沙发上占用着空间，感觉杂乱不堪的。
手忙脚乱的控制部部长匆匆拾起地上的文件，又把瘫在沙发上的报告重新放回了办公桌上，勉强算是给主管X整理出了一个干净的可以坐人的位置。
“呼呼，安吉拉跟我说您似乎有点心理压力，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吧，第一天总是会有些不适用的，这很正常。”
“对了，主管，您今天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完美，我就知道您能做到的！”
坐在主管X对面的控制部部长Malkuth似乎在努力思考着如何夸赞主管，老实讲，X并不觉得今天的简单工作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
这就像是游戏的新手教程，游戏的NPC跟你说上下左右这几个按键迄今为止没有人完成，而你成功让自己的角色动起来后那些NPC都惊叹着你是多么多么厉害一般的古怪。
有点太敷衍了……不过，并不讨厌。
Malkuth的努力夸赞确实让X放松了一些，光是看到Malkuth部长的笑容，X就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起来，但是一想到这也是公司的AI……倾诉大概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那些事情难道能告诉Malkuth，肯定不行。
X总不能说自己被一个奇怪的系统缠上了，也许是公司的系统，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但总之她看见了很多‘真实性’未知的事情，而在模拟的游戏中，AI秘书做了非常多的糟糕事情。
而那些糟糕的事情，甚至让自己有了一些……奇怪的感觉？太过荒谬了，同时也是病态的。
不安，焦虑，这就是X的全部感受了，没有任何一丁点成为主管的喜悦，也很难因加入‘世界之翼’而产生自豪的情绪。
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无论是哪个角落哪个缝隙都带上了浓重的怪诞色彩。
就跟那个闯入会议室恳求辞职的员工说的那般，这个公司简直就是疯了，没有一个地方是正常的，就算是面前看起来友善的Malkuth，也只是在乎公司而已。
Malkuth尊重她，大概也只是因为X是主管，主管是部长的上级。
可也仅仅只是这种程度了，主管的权力又是谁给的呢？估计，只要表现出一点想要辞职的倾向，这些公司的AI就会考虑更换一个主管吧。
[勇敢][谨慎][自律][正义]，这些东西，真的能起到作用么……X怀疑着，但自己现在能坐在这里好好思考，大概也是因为有这些在帮助她吧。
模拟器里的自己似乎精神脆弱，随时都可能崩溃……而现在还能冷静，也无非是见过了那些悲惨的结局，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扫地出门’的主管X。
“Malkuth，如果我跟员工一样说自己想辞职，是不是也会被处理掉。那个时候，我是不是要把枪对准自己的脑袋，然后砰的一声。”
X平静的说着，然后随手拿起了沙发垫子下盖着的一张报告单，里面就是几个‘申请辞职’的员工编号，红色的大叉就挂在那里。
“嗯……？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知道了，您是还在想早上的那些事情么……”
Malkuth面露难色，似乎是在确定X是不是认真的，不过就算看出来X是认真的，Malkuth还是给了X一个鼓励性的笑容，安慰了起来。
主管和员工不一样，X今天是第一天上任，不适应环境是很正常的，Malkuth能理解这种兔死狐悲的不安感。
“这样的事情是时有发生的，您不该被这样的事情所困扰。每天要处理的工作都是很多很多的，要是被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上浪费心思就太得不偿失了。”
“您是主管，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今天早上您不是做的很好么，今天我拜托您做的工作您也都办妥了。您是有这个能力的，我也知道我可以指望您。”
“不过撞到这样的情况也挺巧的，毕竟通常我或者安吉拉会处理这种……状况的。好了，开心一些吧，主管，郁闷的话可以把心里话吐露出来哦，别太沉默了，说出来会好受些。”
Malkuth试着活跃了一下气氛，大概也没有谁会真的反感一位活泼可爱又元气四射的部长，哪怕在那温柔的背后透露着的是对员工的冷漠。
员工是员工，主管是主管，职位不同，阶级不同，至少Malkuth对X的关心是真的，X也不可能说指责公司的一些残忍的规矩。
她自己也是高层，是在屏幕前下达命令的那个人。
X沉默地顿了几秒，还是决定不再多提自己的事情。她的焦虑来源并非是一位员工的死，而是那些模拟器选项抉择下的结果。
若是她什么都不清楚，大概也不会惊慌。就是因为知晓了她本该不清楚的信息，才觉得焦虑不安，但不能逃避，不能跟鸵鸟一样把脑袋蒙住，因为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才是真正的可怕。
被拖走的员工会遭遇什么？那个遭遇，现在的主管X能够意识到。
大概，辞职的员工都是拿去喂养那些关在收容单元里的怪物了，榨取一下最后的价值。只是单纯的处决掉，就是浪费资源。
“Malkuth，你觉得今天怎么样？”
X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阳光部长，身为主管的自己大概有必要了解部门部长，并且尽快进入这样类似的状态吧。
“今天过的怎么样?都挺好的！非常的不错！我们今天顺利完成了今天的应急训练程序，没有人员伤亡，大家都做的超棒！当然，这还远远不够，有您这样优秀的主管，我相信我们会做的更好！”
Malkuth的每一句话都很暖心，至少X有被治愈到。当一位部长每说一句话都是在夸赞自己的时候，真的有种幸福的感觉。
明明……自己只是一个新上任的菜鸟主管而已……
要是每天都能看到Malkuth的笑容就好了，X靠在沙发上想着，这大概是唯一能让她好受些的地方了。有体贴温柔的部长，而没有冰冷可怕的智能AI秘书。
——真想在这多待一会——
哪怕就是在Malkuth部长的办公室里睡觉，X也愿意。
可偏偏在X想腻着Malkuth，在柔软舒服的沙发上闭眼小憩一会儿的时候，她就听到了目前最不想要听到的声音。
【主管，您好些了吗？看起来情况不错，不过Malkuth很忙的，您看到她的难处了么，最好还是不要再打搅她的工作了】
自称为忠诚可靠的秘书AI来到了主管X的身边,无情地剥夺了X继续待在这里的权利。
X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起来，睡意已经有点起来了，她很疲惫。
“没事的，安吉拉，主管大概只是想在我这里休息一下，这其实并不会影响我的工作。”
而Malkuth也想挽留一下的，但是智能AI才是她真正的上司。
【Malkuth，你忘了今天下午要开的会议了么，你在我这里提交的新企划还未确定。】
“诶诶诶，什么，还有这个！糟糕，我忘记了！！安吉拉，我马上就去准备。”
Malkuth慌慌张张地翻阅起自己随身携带着的记事本，又慌慌张张地翻起来了桌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文件，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但因为不太好的习惯，很没有条理。
智能AI一句话便让控制部的部长开始忙起了自己的事情，而X自己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
就算再怎么不情愿，X也得跟着自己的秘书乖乖离开，而不是打搅部长。
【主管，您很喜欢Malkuth么？仅仅只是第一天见面就想在她的办公室过夜？】
而在路上，蓝发秘书突然回头看向了X，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此问题一出，X就觉得头皮发麻，大事不妙，这种时候本该能稍加推测一下的，但是脑叶公司的logo是黑白的，尚未亮起。
——这该怎么回答？——
X不是很懂女人的心思，她的情商也没有多高，但是强烈求生的欲望下让她觉得这个时候怎么都不能选择控制部的部长Malkuth。
在X看来，智能AI是很可怕的，比收容单元里的那些怪物都可怕些。
“没有，只是作为主管关心自己的部长不是应该的么，Malkuth部长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安吉拉才是我最值得信任，最值得依靠的AI，对吧。”
“安吉拉，我饿了，能为我准备晚餐么。”
就像是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一般，X还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表示自己还在可怜地挨饿。
这样示弱的行为大概满足了智能AI的某种欲望，至少智能AI的心情看起来是好转了许多， 她大概是喜欢被主管依靠的感觉。
【当然，我会为您准备健康丰盛的晚餐，以犒劳您今天的辛苦工作】
听闻这句话后，X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可算是蒙混过关了，逃过一劫。
至于被秘书揉小腹这种事情，就当没有发生吧，毕竟只是揉揉肚子又没有关系。
……
……
7.主管也想要逃离公司
人类的情感由大脑所支配，大脑皮质会产生一些化学递质让人产生出情绪这种东西。
多巴胺会让人感觉快乐，而在进食的时候分泌出来的多巴胺远比其他时候多的多，所以享受美食是一件幸福又快乐的事情，通常也能很好地缓解焦虑情绪。
对人类大脑结构颇有研究，也注重于情感技术方面的脑叶公司，对于这方面，是格外擅长的。甚至会让人惊讶，为什么机器也能拥有比拟人类的复杂情感，或者说能享受人类的食物。
虽然这里面并不包括安吉拉……因为人工智能没有味觉，也不需要进食。
【主管，怎么了，是不符合您的胃口么？】
人工智能手持钢制的餐刀切割着餐盘中的肉，三分熟的肉排随着刀具切割而渗出淡红的血水，绵软的肉被切成一块又一块。
钢叉戳起一块肉，送到了主管X的嘴边。
“安吉拉……”
“算了……我…我只是更喜欢吃熟的。”
X组织着自己的话语，考虑着用词，最后还是因为畏惧自己的秘书而妥协地接受了钢叉上的粉色肉块。
牙齿咬着肉，肉绵软且具有一定的弹性，舌尖触及的是纯粹的野性味道，淡淡的腥甜弥漫于唇齿间，而当吞咽下去后，嘴角还留着血迹。
【新鲜的肉，这是公司最受欢迎的肥美牛排，脂肪分布均匀，而这样的加工做法能完美体现出肉质的出色】
新鲜的柠檬切开，挤出一些柠檬汁浇在牛肉上，接着撒上一点研磨好的胡椒与海盐，粗粒的海盐与分明的胡椒粒混合在一起。
【再试一次吧，主管，您会喜欢这种感觉的】
经过简单调味过的牛肉递送到了X的嘴边，而X艰难地继续咬起肉，撕扯起牛肉的粗纤维，这对于咬肌是种考验，对于人类的味觉来说也是一种考验。
人不是野兽，通常来说也不会去吃生肉，那样撕扯着还渗着淡粉色的肉块，感受汁液渗出腥甜的感觉……又是怎样地压迫理性。
拿着餐刀，银亮的餐盘却是盛着血的肉块，西装革履，系着的是优雅的餐巾。
代表文明理性，人类智慧结晶的智能AI切割着肉块，而坐在餐桌的人则忍受这场对于她而言的酷刑。
餐巾染上了红色，就如那吞咽肉块后的嘴角被污红的血渍。
饥饿下的进食欲望战胜了理性对于野蛮生肉的抗拒，撕咬咀嚼着绵软又具备韧性，充斥着血水的肉。
手被红色的系带捆在椅子上，仅仅只能依赖于自己的秘书，也只能依靠于自己的秘书……
“安吉拉，可以解开了么。”
X咽下了最后一口切好的肉块，甘甜的味道仍残留于唇齿间，是属于铁锈的腥甜与肉的特有味道。
【主管，您吃饱了么？那些很好吃吧。】
智能AI撩开有些遮挡住主管X眼睛的黑色发丝，迫使主管X的金瞳注视她，绝不偏移任何一点视线。
“当然，我已经吃饱了，安吉拉……感谢你为我准备晚餐了，辛苦了。”
不敢表现出任何一点怨言，X像是被人按着脑袋再或者戳着喉咙一般地艰难点头，那吐露出的话语宛若未上油的门轴在转动。
【我也很高兴能为您提供满意的服务，虽然我不能体会进食的感觉，但是您的模样会让我觉得很有食欲……】
智能AI擦去了主管X嘴角的血渍，又非常认真地清理起桌上的食物残渣，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才解开了主管X手腕上的捆绳。
那样娴熟的手法……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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