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是救世主 第5章

还是忍一忍自己的口腹之欲吧，面馆老板那里欠的一碗面，等发了工资再还，眼下还是人命更加重要。

“来一碗米粥，清淡一些……馒头来几个，再来杯豆浆。”

长秋提着这些东西向小巷子跑去，幸好那个小乞丐没有走，依旧缩在墙角。

她似乎饿得没力气动了，但依旧用警惕乃至于敌意的目光盯着长秋，微微张开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如同动物一般展现出自己的威胁……只不过一个小孩子，在长秋眼中毫无威胁可言。

长秋没有冒然靠近，他将食物放在地上，准备转身离去时忽然发现小乞丐一直盯着自己，压根儿没去看食物。

……这孩子在自己离开后，真的会吃自己留下的食物吗？她到底在警惕什么东西？

长秋疑惑间，注意着小乞丐脸上的表情，他终于有些明白了。

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馒头咬了一口，喝了一口粥，然后哧溜了一口豆浆。

将所有食物都吃了一口之后，长秋向小乞丐点点头，迈步走向巷道另一头自己的居住楼。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回头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挪动了位置，占据了放置食物的地方。

连接受他人的好意也要小心翼翼……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长秋摇摇头，摸出钥匙打开房门，走进老板免费租给他的单间房。

再雕刻一会儿就睡觉吧……

……

……

“八卦炉内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辟易妖邪，水火不侵，他逃出八卦炉，一脚将八卦炉踹翻，随后抄起金箍棒一路直冲凌霄殿，所过之处天兵天将无一合之敌……”

“如来佛祖将孙悟空压于五指山下，使其动弹不得，土地看守，风吹雨打，铁汁铜丸为食，一场大闹天宫的戏码就此落幕……”

长秋为木雕进行最后的细致打理，勾勒线条纹路，突出立体感和神韵。

“这样就没了？！”熊孩子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齐天大圣就这么失败了？！后面呢？后面的故事呢？！”

长秋想了想，还是懒得讲后面冗长的九九八十一难了——而且熊孩子估计也不会对后面那些故事感兴趣，对小孩子而言，远没有大闹天宫的故事来得精彩与刺激。

就如同清茶和可乐之间的区别。

“故事就这样，一代妖王齐天大圣，最终失败，被永世镇压于五指山下。”长秋随口更改了结局，以他的看法而言，齐天大圣的故事在五指山下就已经没了，九九八十一难是孙行者的故事，最后的结局就是成为斗战胜佛，“你觉得有什么不满吗？”

“很不满！”熊孩子气呼呼地抱着双手，“为什么齐天大圣没打赢？！”

“打赢又如何，打不赢又如何？”

长秋不禁笑了笑。

“打赢了就是荣誉啊！战胜天庭，自己当玉皇大帝，多酷啊！”熊孩子目光闪闪发亮，悠然神往，“大闹天宫，战无不胜……所以为什么齐天大圣没打赢啊！”

“因为有人比他更强。”

长秋耸耸肩：“信奉暴力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暴力裁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打不赢也没什么——你会因为齐天大圣打输了，就觉得他很菜，不喜欢他吗？”

熊孩子摇摇头：“感觉还是很酷，就是有些可惜。”

“弱者挥刀向更弱者，强者挥刀向更强者——胜败是重要的，但不代表因为什么原因而战斗不重要，对于想要变强的人来说，首先需要的是决心。”长秋刻下最后一笔，“孙悟空和齐天大圣一样强……但每个人都更加喜爱齐天大圣。”

这个木雕的形象，正是齐天大圣。

他坐在一个险峻的山峰上，天风催动着长长的披风，身披黄金甲，金箍棒随意地靠在大腿上，两根细长的翎羽向后弯曲，眼睛望向上方，那里仿佛有数不尽的敌人，而在他眼中，充斥着的只有战意，再加上随意的姿势神态，有种不将九天神佛放入眼中的傲然。

“送你了。”

熊孩子一脸惊喜：“这个真的给我吗？”

“嗯，给你。”

“嘛，虽然你弱鸡得不行，但看在这个雕像的面子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熊孩子美滋滋地看着齐天大圣木雕，同时大咧咧地拍拍长秋肩膀，“感谢我吧，来，叫声大哥！嘿嘿！”

长秋翻翻白眼：“一边儿去，要叫也是你叫我哥！”

老板笑呵呵地看着长秋和自己孙子互动，最近由于长秋在这里，自己的孙子来得越来越勤快了，好事啊好事……嗯，那个故事也挺有趣的，果然外乡人总是能带来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哟，老板，你这里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

走进门的客人带着微微上扬的活泼语调。

“好看的东西有不少，客人你……”

柜台的老板笑呵呵地看过去，看清客人的样貌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沃尔珀族标志性的尖长狐狸耳朵，蓬松的棕色头发，灰白大风衣以及大衣之下颇为靓丽青春的打扮，尤其是黑色热裤下一双饱满健康的腿特别惹眼。

……总之，先把那个雕像收起来！

老板立刻看向一个货架，然后僵硬，事实让他很绝望，为了早些展开个人木雕定制业务，他把那个雕像放在最显眼的货架上啊！那个货架上只有那一个雕像啊！还贴着定制服务的广告词啊！

注意到这边的长秋，已经开始低头假装集中注意力刻木雕了……

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显然祈祷是没用的。

“唉！为什么这里会有我的木雕？！”

女孩儿加快脚步凑到货架前，一脸诧异地看着货架上摆放着的精致木雕，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确认这完全就是自己的相貌，但是自己相貌的木雕为什么在这里公然贩卖？！

“老板，这个你是从哪儿……”

“是我刻的。”长秋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看着女孩儿，不过这种事情总不能让老板背锅，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儿歪头打量了一下长秋，手指轻轻点了点嘴唇：“唔……你……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大半夜跑到天台看星星的家伙！”

在对方眼里，自己就是这么个形象？

长秋表情颇为微妙，随后干脆地一个弯腰道歉，并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那天晚上被小姐你吓了一跳，不过也给了我灵感，所以才有了这个雕像……对于未经你许可而有所冒犯这件事情，非常对不起，这个雕像就当赔礼直接送给你吧。”

“啊？啊啊，不用不用……”女孩儿小小地吓了一跳，似乎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有些严肃的场面，“虽然有些小小的生气，不过我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不是吗？”

“对了！”

女孩儿将货架上的木雕拿下来，她满心欢喜地看了看木雕，随后说道：“我出钱把这个木雕买下来，另外你能帮我多定制几个木雕吗？我想要定制……四个！你需要多久做好？太久的话就算了吧。”

“三天。”

“哦哦，那就好。”

第七章 吃土少女

女孩儿意外地好说话。

本来长秋已经做好尽力赔偿的准备了，毕竟侵犯了人家的肖像权，为了应聘一份工作把对方形象的木雕拿到店铺里来卖的行为不太妥当……虽然是为了不被饿死这种无法指责的理由，但这不能成为自己理直气壮的支撑。

而且兜兜转转，对方居然刚好来了这里买东西，刚好看到了货架上自己的木雕——犯错必有困境，因果终究相连，所以人最好还是不要有侥幸心理啊。

长秋心中感慨了一下，问道：“请问小姐你要刻什么木雕？”

“当然是人形雕像啊。”

女孩儿美滋滋地打量着木雕，做工好棒啊，没想到偶然遇到的一个人居然有这种手艺，不过只是一面之缘，就能将自己的模样如此细致地雕刻出来吗？哎呀呀，总感觉有些害羞——嗯，这家伙该不会是个变态吧？不过手艺真不错，雕刻得栩栩如生，又像是个艺术家。

对只见过一面的人雕刻出这种木雕，究竟是艺术家还是变态？

长秋坦然地面对着女孩儿略带狐疑与审视的目光。

“咳咳！”

将木雕放进自己挂在肩膀上的黑色大包里，右手提着金属杖的女孩儿补充了几句：“我想让你雕刻四个人的雕像当礼物，钱我会照付的。”

“这个没问题……不过品质不敢保证。”长秋有些为难地说道，“刻人像……我一般都需要看到对方的模样，对其有一定了解才能雕刻出高品质的木像，你有相关的资料吗？照片和视频都可以，越详细越好。”

“有倒是有……你稍等一下！”

女孩儿从包里摸出手机，稍稍后退一步，将金属杖夹在手肘里，右手食指不断在手机屏幕上戳来戳去，她还拿着手机随手对自己包里的木雕拍了张照片。

本来还怕对方的资料不够，但是看女孩儿一脸认真纠结和微妙的神情……恐怕不是资料太少，而是太多，里面甚至会有一些比较私密的东西，所以才在这里挑挑选选。

长秋很有耐心地等候着，熊孩子一瞧这里好像没什么事情干，拿着自己的齐天大圣木雕干脆跑出去玩，老板见矛盾解决，没有需要自己出场的地方，于是继续守在柜台里。

……这也太久了吧？

十分钟后，长秋干脆坐回自己位置上，拿着一块小木料继续练手，老板置办的一套雕木工具里，他用来用去最后就选了一把趁手的小刀，就像用手柄将一个动作游戏的技巧练至大成，突然间换成键鼠操作一下子就会水准暴跌一样。

还是一把刀的雕刻方式更适合自己。

长秋随意地雕琢着木料……弄个什么好呢？狐狸吧。

蜷缩身体正在睡觉的狐狸。

一刀一刀将木料雕刻成想象中的模样，一只身体蜷缩，尾巴搭在脸颊上，闭着眼陷入沉睡的狐狸，身上雕刻出几片落叶作为映衬，尾巴尖为了区分毛色不同雕琢几刀更为立体……

“呼。”

长秋满意地停下工作。

“哇，好厉害。”蹲在长秋面前的女孩儿打量着新鲜出炉的木雕，情不自禁赞叹道，“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真狐狸唉！”

糟糕，一不留神又专注刻木雕了。

长秋将手里的狐狸雕像放到一旁，问起正事：“小姐，你的资料弄好了吗？”

“好了好了，你看看吧。”

女孩儿将手机递过来，同时若有若无地提醒道：“就这个文件夹的东西，乱动其他的文件夹，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了解了解，每个人的手机往往都有着诸多隐私，不经允许就随便翻查他人的手机可是相当严重的隐私侵犯行为，哪怕亲人也是不能做这种事情。”长秋笑了笑，接过手机，点开显示屏上展露出的文件，“小姐，我明白的。”

女孩儿脸有些红，有些小尴尬地笑了笑——她的手机里隐私的确很多，刚才翻找照片的时候，才发现平时不知不觉拍摄了很多比较隐私的照片和视频……那种东西如果被陌生人看见了，感觉就只有杀人灭口了啊！

不不不，杀人灭口什么的太过了，还是把对方吊起来，施加源石技艺，头朝下重击大地，物理损伤脑细胞造成失忆吧！

她可是挑选了好半天，才将一些不过线的视频和照片集中到一个文件夹里！

长秋首先看那些照片，这个世界的移动设备技术挺发达的，感觉比原来那里的手机更好……

四个女性吗？看起来年纪都不是很大，从一些照片的背景来看，应该是住在一起的。

一个金色长发，狼耳朵的女孩儿，她左手竖起剪刀手，闭上右眼露出一个大大方方的闪亮微笑。

长秋翻看了几张照片……这女孩儿似乎对于拍摄很拿手，所有照片里的形象都十分熟练地看着镜头，并且露出表现力惊人的动作与笑容，在照片中的角度更是显得无可挑剔——这女孩儿的镜头感相当不错，应该是有过专门训练的吧，训练如何将自己的形象表现得完美可爱。

有些照片里还有她拿着麦克风正在唱歌的模样，而且她与女孩儿的合照也不少……相比于本能般在尽头面前表现出完美自己的她，女孩儿显得有些青涩和单纯的开心。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一个擅长抛头露面，在镜头面前展现自我的偶像。

默默在心中揣测，长秋继续翻动着照片。

长着牛角的橙发少女，看起来和女孩儿关系很好，因为她们的合照最多，这个牛角少女看起来十分开朗，在照片里露出的笑容也十分爽快，经常笑而露齿，甚至故意做出一些颇为搞怪的表情。

有着红色半长发的少女……头上顶着一个特别显眼光圈？身体两侧还隐隐约约有半透明的光翼？并非那种连接在身体上的实体结构，而是六片若隐若现，与身体相对存在着的不规则菱形光翼……异世界的生物系统是不是出毛病了？

至于这个少女，十张照片里，七张都是在吃苹果派——看完后，长秋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没能从照片里看出更多的东西，印象只有苹果派和苹果派还有苹果派……

长秋努力甩掉印象，继续看下一个人的照片和一些视频。

黑色长直发，长有狼耳的少女……不过说是少女有些不恰当，对方在照片里表现出来的气质颇为成熟，表情也比较冷淡，照片里基本没有看向镜头的那种照片，只是自顾自坐着自己的事情，有时在看一些文件，有时翘着二郎腿看电视剧，有时站在阳台上，嘴里叼着一根烟，默默眺望远方。

这个黑发狼耳少女和那个红发少女，看不太详细，除非亲眼接触一下——不过充当木雕的思考素材已经足够了。

动作设计上，一个吃苹果派，一个叼烟即可。

长秋心中有了底稿，将手机还给了女孩儿：“两天就可以了，两天后你来取货吧。”

“嗯嗯……老板，你们这儿定金多少？”

“三分之一。”老板立刻笑着说道，“客人你直接买走的雕像一千龙门币，定制四个木雕需要四千龙门币，不过客人你买了这么多，我给你打个九折，总计四千五百龙门币，九百现款和一千两百定金，诚惠两千一百龙门币，剩下的两千四百龙门币交货的时候付清。”

老板解释了几句：“定金之所以多，是因为木雕私人订制……”

这种东西如果客户忽然不要了的话，想转头卖掉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嗯嗯，理解理解。”

女孩儿将手伸进自己的大包里，略带婴儿肥，显得有些圆润的小脸上掠过一丝肉疼，不过为了美丽，少女总是拥有超乎寻常的坚强与意志——大不了回头多送几次信！而且这次跑到喀沙长途送信的报酬也不少！

这种精美的木雕不能错过，用来当礼物再好不过了。

“定金在这里，我先走了，三天之后再来。”

女孩儿留下定金，迈着步子离开店铺，背影隐隐间带着一抹萧瑟秋风之感。

长秋总觉得有些既视感，他仔细琢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