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她们的死亡倒计时 第18章

作者:挽歌轻诉

然后飞快的撕开包装,将最甜的牛奶糖塞到宫岛青鸾嘴里,“给,糖,甜的。”

“嗯,糖,甜的。”

令人心醉的奶香填满口腔,宫岛青鸾砸巴了一下嘴唇,却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少年,我好像又有些困了,等我醒了再陪我聊天吧,我平时不太喜欢说话,所以没有什么朋友,少年……”

“学姐!”

北条悟突然暴起,想要通过摇晃试图让她打起精神,却又畏畏缩缩不敢动手,只能手足无措的喊道:“学姐聊天,我陪你聊天!你相信奇迹吗?刚才我给你吃的不是糖,是神药,你马上就会好起来了!学姐你相信奇迹吗?你相信……”

宫岛青鸾想要点头,但实在是太困了,她努力睁开眼睛,但总感觉好累好累,眼皮一眨一眨,慢慢的闭上了。

北条悟激动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失神的望着她头顶,低声呢喃,“相信我……吗。”

他的声音由高变低,最后的收尾甚至小到完全听不见了……因为学姐头上的倒计时归零了,那醒目又血红的数字‘0’快速闪烁三下后,与清空的血条一同化作烟雾,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学姐面容恬淡,皱起的眉头也终于舒展,这三天来断断续续的昏睡中,好像这是睡的最舒服的一次。

她这三天以来没笑过,或者说她本身就不会笑。而这时,她安静而柔和的面容不复平常时的冷淡,像在笑着说:“少年,我相信你,糖,甜的。”

脑海中响起了任务结束的提示。

橘红色的朝阳从天边升起,象征着希望与朝气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东京从沉睡中渐渐苏醒,但有些人才刚刚睡着。

北条悟像失了神一样瘫坐在地,许久之后,木讷的转身看去。

五月三十一日,早上六点三十一分。

杀人鬼小姐坚持了三天,却始终没能见到第四天的太阳。

因为阳光被遮挡,照不到她的脸上。

她死了。

第二十三章 汪汪汪!

上午七点,静坐了半个小时后,北条悟弯腰将洒落了一地的糖捡起,然后又去洗手间打了盆水,开始为宫岛青鸾清理身体。

昨晚一夜为她擦多少次已经记不清了,昨晚她皮肤的触感是柔软而温热的,现在却入手冰凉。

北条悟动作轻柔,小心谨慎,深怕弄疼了她……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动作微微一顿。

杀人鬼小姐怎么会怕疼呢?她可是中枪后硬是憋着一言不发,连哼都没哼过一声。

中枪是什么感觉北条悟不知道,但美国有一条采访视频,据曾中过枪的人回忆,中枪的一瞬间不会感觉太疼,就像有人用石子砸了你一下,可十五秒后,伤口突然开始发热,并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剧痛刺激神经。

也有位腿部中枪的人说,中枪的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中枪了,只是听到枪声后本能的逃跑,没跑几步突然感觉腿像是被电流击中瞬间麻痹,无力的瘫软下去之后才开始剧疼。

可能接受参访的,都是在枪击案中被击中肢体的幸运儿,命中躯干的大部分没机会接受采访。

杀人鬼小姐也算幸运了,警察清空了弹匣却只命中两发,还都不是躯干。

荒野猎人有个镜头特别深刻,小李子在片中被熊被抓伤后,用火药止血的镜头已经够震感了,可比起像外科手术一样切开自己的皮肤,伸手进去掏子弹的场面,简直就是小儿科。

小李子在电影中被火药‘兹拉’一下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躺倒,晕的贼干脆,而这位硬是坑住了生理本能,这得要多大的意志力?

这样的猛人,说她怕疼简直搞笑呢?

北条悟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更温柔了。

花三十分钟仔细擦拭了身体,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大衣盖在她身上,北条悟决定出去走走。

今天是大晴天,早上七点就已经阳光灿烂了,平日里这个时候应该有行色匆匆的行人,但今天是周末,所以显得萧索了一些。

其实无论什么时候,三谷区都是死气沉沉的。

日本自80年代紧急泡沫以来,大量人破产失业,其中很多人选择自杀,也有很多人自暴自弃开始摆烂,不想工作,不想努力,然后就变成了流浪汉捡垃圾度日。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就变成了‘贫民窟’,从80年代躺到现在,大多数都成老乞丐了。

比较幸运的能住在政府提供的房子里,没有固定住所的‘街友一族’就在路边搭个简易的窝,有些随便摊张报纸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了,中午排队领征服的救济粮,吃饱了捡点瓶子赚点小钱,然后就去自动贩卖机买一瓶200日元的烧酒,没有钱就望着天空发呆,晚上又回去睡下。

这里的有很多牌子,标语什么的,一般都是对政府的谩骂和控诉,例如‘杀人行政’之类的。

他们是一群可怜之人,但大部分不值得可怜。反正北条悟不喜欢他们,也没施舍过一次,唯一给面包还是为了测试死亡倒计时。

“喂。”

北条悟来到一个帐篷前,将一个还在打鼾的流浪汉鞋子踢了一脚,他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学一声狗叫,给你五百円。”少年从兜里掏出一个硬币。

流浪汉愣了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并且大声‘汪’了一声。北条悟点了点头,将硬币丢给他转身就走。

看,这些人不值得被尊重,他们为了500日元就能学狗叫,却又抗议别人叫他们流浪汉,乞丐,要求必须称呼他们‘街友’必须尊重他们,这奇怪的自尊心简直绝了。

可尊重是自己争取来的,别人看到你有尊严,才会尊重你。

就像北条悟发自内心的尊重学姐,因为她值得被尊重。

例如遇到了一个人,了解了她的故事,从厌恶到钦佩,从反感到好感。

当然,短短三天时间不至于产生男女之情,如果她是男人一样也会这么难过,没有经历过生命在自己身边流逝,是不会懂的。

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帮不上忙的挫败感北条悟经历过一次,现在又梅开二度,只能说系统会玩。

“嗡——”

裤兜里的手机传来一阵嗡鸣,北条悟看了眼来电信息,轻轻滑动了接听选项。

“喂喂!阿悟阿悟!”

电话那一头的富野超级兴奋,北条悟还没开口便大声喊道:“起床了没,起床了没?快看新闻,看新闻啊!”

北条悟顿了顿,反问道:“杀人鬼的真相公布了?”

“对,没错,超帅的!原来你直到了啊,现在互联网上都地震了!”

“我还没看新闻。”

“对对对……诶?没看怎么……”富野健太似乎愣住了。

北条悟轻声说道:“我猜到了大概。”

“原来是这样啊!不愧是阿悟,原来早就猜到有内幕了!”富野健太重新变得兴奋起来,急促的说道:“我和你说,杀人鬼太帅了,他杀的都是十恶不赦的人渣!警察找了几十年都没找到的罪犯被他找到了!”

说着,这家伙用故作深沉的语气,念着新闻的标题,“是谁,听到了三十年前小美香的哭泣,是谁,告慰了无辜者冰冷的墓志铭,他是英雄还是恶鬼,是执行正义还是在挑衅法律的威严,下一个又是谁?帅吧,帅吧!”

“嗯。”北条悟淡淡的回应道。

“嗯什么嗯啊,你这个家伙,反应大点啊,太劲爆了,太帅了,杀的漂亮!”

北条悟停下慢悠悠的脚步,“我不觉得帅,我只觉得她可怜。”

可怜死了。

杀人鬼听见了美香的哭声,可谁又听见了她的哭声呢?她的哭是无声啊,只是默默掉眼泪,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杀人鬼告慰了无辜者冰冷的墓志铭,谁又能告慰她的墓志铭?真可怜。

“可怜?”富野声音有些差异,“他又没被抓住,可什么怜……不对,她?”

“没什么,口误。”北条悟摇了摇头,日语的‘他’和‘她’发音不一样,不小心说错了。

“哦哦,这样啊,我刚才说到哪了?”

北条悟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健太,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杀人鬼即便行的是正义之举,在法律层面而言,他也终究是杀人犯。现在已经不是几十年前了,以前没被抓到是运气好,如果他继续作案一定会被逮捕甚至击毙,他的结局除了死没有第二选项。”

“任何国家都绝对不会允许‘有能力’执行私刑的存在,例如,这个世界真出现超级英雄,政府不会感谢他为社会做出贡献,反而一定会杀死他,想尽一切办法杀死他,因为超级英雄有能力抓捕罪犯,也有能力造成威胁。对杀人鬼的追捕不会停,直到他被杀死,所以不要去崇拜杀人鬼。”

长长的一段话过后,电话那头的富野沉默了下去,隔了好几秒才传来他小心翼翼的询问,“阿悟,你心情不好?”

“我……”

北条悟心头一堵,鼻子都有些发酸了,是啊,人与人之间的好感很奇妙。

就像富野这家伙乍一看是个猥琐的傻逼,但你和他交流后你会发现,他是一个极好的人,满脑子ghs却只是口嗨,如果真让他陪你去偷窥女更衣室,他甚至会阻止你,告诉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富野头脑比较简单,但感情是真的,早上起来看到新闻,第一时间是想把收获的喜悦分享给他在意的人,所以急冲冲的打电话过来。

所以这种笨蛋很容易让别人产生好感。

就是这种好感。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富野继续问道:“对了,你肚子好点了吗?要不要我去你家……”

“我没事,你这个混蛋。”北条悟突然笑了起来,“你别来,我警告你,来了我们从此绝交!”

那头的富野听到对方骂自己,似乎愣了愣,几秒后又立刻哇哇大叫起来,“快说,你家里藏着什么宝贝!我马上就到!”

“一个大美人,裸体的。”

“哦。”

富野哦了一声又失去了兴趣,准备掐断通讯。

“你这混蛋没事就好,今天有事不来找你了,明天放学我和坂本一起去一下你家,具体什么事明天上学再说,本大爷先挂了……嘟嘟嘟……”

有事喊大哥,没事本大爷?

北条悟缓缓的将手机从耳边放下,看着屏幕上的挂断界面,似乎被戳中了笑点,忍不住笑了声。

然后笑的越来越大声,搂着肚子笑得快流出眼泪来了。

可爱的人,家里的尸体也一样。

北条悟抬头看了看天空,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敢捅自己一刀去挖子弹,疼的面部扭曲,却硬是没流一滴眼泪笨蛋,只因为小小温暖就哭的稀里哗啦,难道不可爱吗?

因为不善言辞,所以不知道如何表达愧疚,所以临死前关心被子会被会被晒干,很希望少年能睡个好觉,可爱吧!

说自己不喜欢杀人,想表达的是:少年,你别讨厌我,我不坏。

可爱吧!

这么大了还尿床,可爱吧!尿了床还哭鼻子,可爱吧!哭了给颗糖就能哄好,可爱吧!

死了。

因为不知道名字,就用少年代替,板着严肃脸一口一个少年的样子,可爱吧?

听不到了。

说自己不擅长交流,所以没什么朋友,是在告诉少年她第一次和别人这么聊天,她感觉很开心,希望少年能做她朋友。

没得到认真的回应。

说三天很短,但足够刻骨铭心,临死前和少年说这么多,就是想了多解一下少年。

却没机会了解了。

她什么都说了但意思没表达完整,就像那句‘少年,你的汤好喝,你的糖很甜。’翻译成能理解的话就是,‘你好温柔。’

她说‘三天不短,但足够刻骨铭心,我不会忘记。’

就是在说,谢谢你。

北条悟缓缓站起身,脸上笑的很苦涩,“我真该死啊。”

是啊,真该死,没理解她死前话里的意思,没有回应好这些小小的愿望,也救不到她。三天不短了,人与人之间最真挚的交流,其实只需双方都放下戒备,敞开心扉说一次话就够了。

想要打开一个话匣子,有时候也只要几句话,例如女孩之间说:别看你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其实心底也希望有人安慰,有人温柔对你吧……来抱抱。

男人之间和他说:你整天吊儿郎当,无所事事没个正形,其实是压力很大,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吧?来,抽烟。

如果对方在消沉期间你这么说,大多数都会对你打开话匣子,而且巨真诚。

所以,她早上像拉家常一样的聊天……也许是这辈子第一次对别人敞开心扉。

北条悟挪动脚步,继续向前走去,走进玉姬公园,找了条脏兮兮的长椅坐了下来,从兜里摸了糖,剥开后塞进嘴里。

无能为力就很难受啊。

学姐一定不会被判死刑,但也不可能将她交给警察,第一是因为在日本犯了重罪被抓获的前提是你不能受伤,一旦你是受伤被俘获,就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大内久被因为严重核辐射就医,被医生强行续命83天,打着治疗的幌子进行合法的人体研究,他活生生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最后变成史莱姆一样的东西死去。

一把火烧了京阿尼的青叶真司,浑身90%烧伤,他最后倒是痊愈了,但同时,医生也宣布了世界上首例‘特殊植皮病例’手术成功,在他身上可以放心、大胆、合法的实验。

宫岛青鸾违背物理常识把人体当菜瓜砍,被两发空尖弹命中后,在没有麻药的前提,仅凭意志力战胜了本能。

自己扣出子弹还坚持了三天!所以把她交给警察不用去怀疑后果,尸体都不能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