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小姐的泰拉旅行日志 第77章

　　“凯尔希，你觉得我的信用值多少钱呢？”

　　“你想干什么！？”

　　透过听筒，白狼都能想象到凯尔希皱着眉头的样子。

　　她心里吐槽了下无所不知的凯尔希：“我和豆苗打算一起开个公司。”

　　另一边沉默了片刻，说道：“知道了，你过来说。”

　　“现在？这都大晚上了。”

　　“现在！”

　　“好吧，那我过去。”

　　对于未来金主大人的命令，她还是必须要听的。

　　一个小时后。

　　凯尔希放下了手里满是删改标记的策划书。

　　白狼正无所事事地旋转着凯尔希的钢笔，看到对方放下策划书后，就开口问道：“怎么样？这可是我和豆苗修改了一下午制定新版本。”

　　凯尔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抓住了另一个关键点：“你这样一上来就把公司机密拿给别人是极不妥当的。”

　　“唔，这个…别再意嘛。”

　　“你信不信我现在拒绝这个请求，明天罗德岛就成立个新部门，就照你策划书上写的来，到时候看你到哪哭去？”

　　“不信。”白狼突然反应过来，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瞅着凯尔希，“因为你不会。”

　　“你…”凯尔希破天荒地卡了壳，她随即深吸一口气，表情重新冷静下来，像是换了一个人。

　　“取息百分之五。”

　　“时间？”

　　“一年。”

　　“这么少？”

　　“嫌少再给你添点！”凯尔希没好气地补了一句。

　　“嘿嘿，这就不用了。”白狼讪笑着说。

　　“帮我接杯咖啡。”

　　“噢，马上。”

　　白狼拿起两个杯子，到茶几旁的咖啡机那里给凯尔希接了一杯，又很自觉地给自己也接了一杯。

　　凯尔希接过杯子，轻轻摇晃，同时慢悠悠地说道：“其实，罗德岛现在是拿不出多少现钱的。”

　　她眼神的余光看到白狼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禁不住生出几分挫败感来，这时候，她希望对方能稍微笨一点。她面对所有人都希望别人脑子灵光，好让她少费口舌，但唯独对于白狼小姐的要求比较特别：她既欢喜白狼小姐能迅速理解自己，又矛盾地想让对方不要那么机灵，这样的谈话才有乐趣。

　　然而，事与愿违，她心里惋惜，用淡漠中带着点无奈的口气说道：“既然你都清楚，那该办什么就办什么，我给你一份授权文件，你自己看着点来就行。”

　　她要给的东西代表的是罗德岛的信用，白狼可以拿着这份东西找到龙门的建筑商、地产开发局换取自己所需的资源，只要这些服务的提供者认可罗德岛的承诺。

　　在资本的世界里，信用归属于经济学范畴，白狼找到罗德岛，罗德岛对接具体的服务商，服务商从罗德岛处获取经济上的承诺时提供白狼所需的资源，拿到资源的白狼也就有了履行与罗德岛所签协议的资本。一个小小的金融闭环就这样形成了，在这个闭环中，并没有实际上的货币流通，流通的是看不见的‘信用’。

　　如果顺利的话，白狼筹划的公司得以建立并获取收益，罗德岛与服务商都可以在不远的将来收到自己的那一份回报，三者是一个共赢的局面，这也是另一个世界中某位叫做Adam Smith的经济学家所提倡并预言过的东西。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罗德岛的要价的太低了，低到白狼丝毫不需要考虑，就能马上点头的地步，就像鱼儿咬钩那样流畅自然。

　　从风险评估的角度分析，她认为自己的行为属于高风险项目，万一真的搞破产了还真不好处理。

　　她狐疑地盯着凯尔希，她白狼这次就是要空手套白狼，这个凯尔希又打得什么主意？

　　凯尔希则任由白狼在一边胡思乱想，自己心平气和地整理好了授权文件，签字盖章之后放到桌子上。

　　白狼伸手去拿，手掌被凯尔希摁住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重点要来了。

　　凯尔希把这只手按在桌上，脸上是只有在谈判时才出现的严肃神情：“我需要声明一下，罗德岛也有附加条件。”

　　“你说吧。”白狼艰难咽了口唾液，试图把手抽出来，可惜没有成功。

　　她听到对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开出了条件：

　　“第一，公司不能和整合运动有任何明面上的关系。

　　“第二，罗德岛只和信任的人合作，如果公司进入金融市场融资导致出现其它主导人，罗德岛会立刻终止合作。

　　“第三，公司的产品必须优先满足的罗德岛的需求，之后再考虑其他客户。

　　“第四，关于你在策划书中所说的项目，罗德岛必须始终作为首要合作单位，当然，你也可以自行寻求和梅尔等工程部干员的合作。

　　“第五，公司的选址必须在罗德岛周遭十公里之内。

　　“最后，豆苗的磐蟹战场运用技术已经签给了罗德岛，不要打这种危险方案的主意。

　　“好了，就这些，白狼小姐，有什么意见吗？”

　　白狼撇撇嘴，小声问道：“有意见你会听嘛？”

　　“不会。”凯尔希果断回应，“但我尊重你发言的权利。”

　　“那我就说了。”白狼清了清嗓子，用带着怨气的眼神看着这个独裁者：“凯尔希说的句句在理，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她怎么可能没意见，虽然她本来就打算暗中协助整合运动，也不打算搞什么上市融资，但这些想法一旦成为需要遵守的条款就让人觉得很别扭，就像一个人可以很自然地蹲着发呆一下午，但要是有人规定必须得蹲着，不能站起也不能坐下，他很快就会觉得腿部麻木，关节也疼痛难受，原本轻易做到的事情这时候就成了一种折磨。

　　更何况，凯尔希后面的几条要求更奇怪，连公司开到哪里都要管一下。

　　所谓人在屋檐下，白狼也只能同意这些疑似侵犯主权的奇怪条约，她问道：“契约书在哪里，我现在就可以签字。”

　　“没有。”

　　“没有？”

　　“口头协定。”凯尔希语气中伴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不是问你的信用值多少钱吗？恰好我也想看一看。”

第三卷 : 第十九章 人类是种复杂的生物

　　“总之，你，你一定不会后悔的。”白狼小姐撂下一句狠话，拿着授权书就开溜了。

　　凯尔希开着对方走远，默默站起来，思索自己刚才的决定。

　　要求这个新公司不和整合运动有牵扯，真的能把白狼从整合那边拉过来吗？她一直都清楚自己对整合运动总体上持悲观态度，因为她见过太多失败了。

　　她又试图用条条框框确保新公司不被大资本家入主，她知道白狼很聪明，有时候看东西的视角比自己更独到，但对方大概率有经验不足的问题，恐怕很难玩得过那些大资本家。

　　万一这个公司没有业绩，她也想好了办法，按刚才的口头协定，白狼的公司必须首先满足罗德岛的需要，靠罗德岛的订单来养活一个新公司肯定没什么问题。

　　至于为什么要让公司的选址在罗德岛附近，这就关系到别的考量了，要知道，泰拉大陆可从来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付出了这么多，回报是什么呢？

　　当然不仅仅是那百分之五的息钱，凯尔希想得要远得多。

　　白狼拿给她的修改版策划书中的确有前景良好的计划，按照对方在策划书上所述，如果联合罗德岛的梅尔、可露希尔等工程师，开发出可以安装在磐蟹身上的电子仪器，应该就不用担心销路了。

　　在凯尔希眼里，这何止是不用担心销路的问题，当真的成功的话，这种小生物在科研界所引起的轰动恐怕不亚于抑制剂的问世。

　　由于天灾的影响，泰拉大陆的许多地方都是人类的禁区，研究员们付出极大牺牲也只能取得很有限的研究资料，罗德岛有个名叫艾雅法拉的研究员，她的父母为止遭遇不幸，她本人也因此付出代价。如果当时就有合适的研究工具，其情况何至于此。

　　而且，这种产品提供的不仅仅是各大学、科研机构的极端环境考察解决方案，它还给出了一个新奇的思路，把电子科技与现有生物结合利用的思路。

　　从白狼的表现上来看，对方根本不理解这种思路有多么可贵。有的发现就是这样，看起来稀松平常，实则重要无比。

　　梅尔一直想做出最完美的机械水獭，为什么不养一只水獭再给它添上机械部件呢？

　　蓦然间，凯尔希觉得这是一种可怕的想法，该不该抓紧时间制止？但她随即又想到火药、源石武器还不是一个接一个被造了出来，她叹了一口气，不再考虑这种思考过无数次的无聊问题，把思绪拉到了最现实的方面。

　　假以时日，白狼的想法开花结果，绝对会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作为首要合作者，罗德岛必定可以分得一杯羹。

　　除此外，她还要更方便的路径可以选择，那就是直接把这种技术与思路据为己有，方才对白狼说过的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产生了那种念头，如果罗德岛直接控制一切，在获得更高昂利益的同时，还能免除很多麻烦。就比如现在的情况，万一白狼的公司以后获利巨大，罗德岛还得帮忙威慑那些眼红的觊觎者，毕竟，怀璧其罪的道理不管什么时候都说的通。

　　为什么不直接夺走这一切呢？首先绝对不可能是出于道义之类的东西，如果有人在她面前提这些，她恐怕只会冷笑一声，连嘲讽的话都懒得讲。

　　是为了更高的收益，她心想。

　　白狼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自从对方和罗德岛正式签订合约以来，先是帮忙招揽了医疗部的主力研究员赫默，而赫默又带来了梅尔、白面鸮、麦哲伦等重要技术干员。

　　其次是找到了赫拉格、整合运动这两个合作者，前者可以为罗德岛未来的行动提供助力，后者可以帮忙解决罗德岛现在的发展困境。

　　依照这个思路推断的话，对于罗德岛来说，白狼的信任要比眼前的利益更加重要！

　　理清了这一点之后，她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一件往事突兀浮现在心头：那时候罗德岛才刚刚打算开发哥伦比亚驻地，Frank在她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在哥伦比亚帮她招募贤才，没想到的是，这个从来没有人事经验的家伙，竟然真的给她找来了最好的员工。

　　她继续思索着白狼的事，慢慢走向玻璃窗，心中自言自语：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完全站在罗德岛立场所考虑的，今日如此，日日如此。

　　玻璃上的影子由于距离的拉近而变得清晰，那是一个带着微笑的影子，猝不及防地凯尔希恍然间以为看到了嘲笑。

　　你笑什么？

　　笑你虚伪！

　　她勃然大怒，影子也对她发火，她紧紧皱眉，影子也对她皱眉……

　　最后的最后，人与影都冷静下来，面对面，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类终究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她想。

　　……

　　第二天下午，当白狼快要到达龙门时，赫默已经盯着那份最新的检测报告许久了，0.25+，介于0.25与0.26之前的血液源石结晶密度，比之前具体增加了多少不好说，因为罗德岛的仪器目前只能精确到这种程度。

　　她拿起手机，点开一个号码，犹豫着，迟迟没有按下去。外面突然传来孩子们玩闹的声音，她透过窗户，看到伊芙利特领着刻俄柏，还有两个更小一点的孩子，排成一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她回头，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按下后，她感觉像卸掉了某种沉重的包袱，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种听天由命的轻松感。

　　但轻松只存在一瞬就变成了紧张，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不愿拨打这个号码的原因，该说什么？该如何面对？

　　紧张又开始向着慌乱转化，她恍惚间想挂掉手机，但有一种力量阻止了她，她又寄期望于不会有人接通，这种想法看起来很靠谱，毕竟泰拉的信号网络是城际网络。

　　然而，手机拨通了。

　　两个人都选择了沉默，只有细小的电流声在证明着通讯的继续，终于，另一方先出声了，用的是缓慢而沉重的语调：

　　“赫默，是你吗？”

　　紧张与慌乱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倏然消散，赫默怀着无限复杂的心情，叹息般开口：“是我。”

第三卷 : 第二十章 临时工

　　白狼坐在车上，对手机另一边的豆苗叮嘱道：

　　“记得选址不要距离罗德岛太远啊，确定后跟我说一下，我直接在龙门办理相关手绪。”

　　“嗯嗯，绝对按要求来。”

　　这时，前方传来了连续不断的电子提示音，‘即将到达龙门市区，请减速慢行。’

　　白狼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不远处是一块限速30km/h的牌子，四周原本低矮破旧的建筑基本上看不到了，这说明就快要离开龙门外环，到达市区了，她注视着道路两侧向后急退的行道树，对着手机说：“这些都交给你了，我马上到龙门市区了，有什么事随时再联系。”

　　“好的，那，白狼姐再见。”

　　“嗯，再见。”

　　白狼挂断手机，把车窗摇下去，观察着四周的建筑。

　　坐在司机位置的巡林者看到白狼的样子，就随口问道：

　　“第一次来龙门？”

　　白狼摇摇头：“不是，以前来过一次，但没怎么认真观察过这个城市。”

　　“说起龙门，老夫当年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地方可小得多了，当年的内外环加到一起还不及现在内环的一半，没想到这才几年都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多少年？”坐在后面的斑点问。

　　“让老夫想想，有四十，哦不，五十多年了吧，那时候我还年轻，龙门的执政也不是魏彦吾，唉，真是人生五十年，如梦又似幻。”

　　“哎呦，又开始了，您老人家快别说了。”斑点酸溜溜地回敬道。

　　巡林者摇摇头：“啧啧，你这年轻人，就不能不拆我台吗？对了，你跟我这老头子搭档多久了？”

　　“从哥伦比亚回来就一直跟着你。”

　　“半年多了啊。”巡林者刚说完，突然睁大眼睛，猛地踩了脚刹车，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车轮摩擦声，一辆灰色越野如离弦之箭般从左侧车道中冲出，飞过马路，在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中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