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棠
本以为自己要背着薇尔莉特回去的玛格丽特，惊讶的发现人偶在喝了这么多酒之后，竟然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就连说话都吐字清晰，根本不受影响一样。
“你的酒量.....还真是惊人啊......这种纯度的烈酒，我喝上两杯就会睡一整天的。”
“我在战争中的时候，经常会受伤，其中也有重伤的时候。”
“对于受伤的士兵来说，烟酒就是最好的止痛药，但是我不抽烟，所以我只能选择喝酒。”
“在那个时候，喝多了醉倒，反而是一种解脱，至少可以忘记疼痛了......”
薇尔莉特望着面前的酒杯，再次端起一杯喝了起来。
“在那个时候，在我受伤的时候，疼痛让我无时无刻不想就此昏睡过去，所以我会喝特别多特别多的烈酒，一开始还可以睡下去.......”
“但是久而久之......酒的力量在我的身上，就彻底失灵了。”
“无论怎么喝......都喝不醉......”
未知的未来
“所以这些烈酒，在我的口中，虽然有酒的味道......但是却.....如水一样寡淡。”
薇尔莉特说完，又默默的抬起手，咕咚咕咚的喝下一杯。
“而且，上天似乎剥夺了我借酒消愁的权利，每当我想起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酒精却没有办法帮我分担半分痛苦。但或许这样也是一种宽恕，因为在宿醉之后恢复清醒时，那短暂被遗忘的痛苦，却会如同海啸一样加倍的袭来。”
薇尔莉特放下酒杯，将酸黄瓜卷在饼子里，随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罐淡蓝色的果酱。
“所以我只能铭记着，一直铭记着，铭记着，心怀敬畏。”
“直到我完成约定的那一天。”
玛格丽特好奇的看着薇尔莉特，看见她将果酱抹在饼子上默默的吃着，除此之外，她也只能沉默的倾听，因为她无法帮助薇尔莉特分担半分痛苦，这种时候，沉默的倾听，就是最为尊重的方式。
“你的约定，是为了一个人么？”
“是的。”
薇尔莉特说道。
“我在进行一次救赎的旅途，而我要经历的事情，也在慢慢的变少。”
“当我走完最后的一段旅程，我希望那个人能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因为我一直，一直，深爱着她。”
玛格丽特望向薇尔莉特手中的戒指，那戴在无名指上的小花，即使在这凛冬之中，也依然盛放着，摇曳着。
“这是不死花么？还是说，这是永生花？”
“栀子花。”
“能让你这样一直戴在无名指上，这朵花的主人与你，一定有着许多美好的故事吧。”
这段故事其实并不美好，或者说这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美好，但是薇尔莉特没敢说出来，因为自始至终，错的都是自己。看着薇尔莉特沉默，玛格丽特知道自己多嘴了，便不再去问她有关过去的事，尽管她很想要了解这个神秘的美丽人偶。
“那么......如果你完成了你的救赎之旅，而那个你钟情的人没有回到你的身边.......”
“你又该....何去何从呢？”
听到这个问题，薇尔莉特低下头，将脸埋进臂弯之中，她似乎不敢去想，不敢去想这个有可能发生的结果，更不敢去想，如果这件事一旦发生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如果艾蒂尔没有出现，没有回到她的身边，她又该怎么做，她又该怎么活着。
在没有爱人陪伴的漫长岁月，又该如何度过，以什么样的姿态度过......
“如果她没有回来.......”
薇尔莉特的话语没有半分犹豫。
“我会选择自杀。”
如此沉重的回答，玛格丽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说这个话题了，于是牵着薇尔莉特站起身，带她去吃艾尔夜兰最美味的烤肉。这个著名的烤肉店从早到晚都是人山人海的，光是排队就要等待好长的时间，而刚刚才谈论如此沉重话题的两人此刻却是有些尴尬，至少玛格丽特是这样认为的。不过既然公主交代要照顾好这名人偶，玛格丽特也只能使出浑身解数了，幸亏她有着很多与这种面无表情的人相处的经验。
........
王宫大殿内，欧若拉漠然的坐在寒冰王座之上，麾下的圣殿骑士团安静的站立两侧，整个大殿充斥着严肃与宏伟的氛围，欧若拉的王座冰冷，但是这位公主给人的感觉，却要比那王座更冷一分。
“今天是审判日，我要在我的人偶回来之前，将这些事情都做好。”
在艾尔夜兰，欧若拉公主曾经独自撰写了属于这里的国家法典，并且这法典也沿用于周边各国，当然作为法典的撰写者，足足三千多条法规，欧若拉公主都熟记于心。为了避免徇私舞弊，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滋生出更多黑暗龌龊之事，所以在艾尔夜兰，一切罪犯的审判者，都由欧若拉公主亲力亲为。
所以，她也是艾尔夜兰的执法者，是这里权利最高的法官。
而就在公主宣判今日的罪犯之时，在宫殿外围，市区的烤肉店里，玛格丽特也在向薇尔莉特炫耀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期间就谈及了艾尔夜兰的律法，以及那本厚厚的北国法典。
“那本北国法典，我曾经有幸，观摩过它诞生的过程呢，你到来这里所经过的那些国家，都有在沿用这本法典，这就是艾尔夜兰的律法。”
“并且，里面所撰写的每一条，我都记得。”
两人谈话期间，美味丰盛的烤肉拼盘已经端上了桌，烤的滋滋冒油的各种鲜肉香肠，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用刀叉稍微用力，肉就完全散开了。
薇尔莉特知道在这极寒的天气，这些肉稍微耽误一会儿就会被冻成冰块，所以放任玛格丽特的喋喋不休，薇尔莉特低下头先吃了起来，早饭就没吃的她已经饿坏了。
“所以，你也会偶尔帮助欧若拉公主处理政务上的事么？”
“没错，薇尔莉特，除了一些需要公主亲自出面的场合之外，一些用不着公主出面的事情，自然就交给我做，也许我的战斗技巧在你眼里不值一提，但是我却有帮着公主分担政务的能力，所以说，这也算是我的一种荣耀吧。”
说到这里的玛格丽特，那满心的骄傲毫不避讳的洋溢在脸上的表情里，而此时的薇尔莉特已经开始用餐巾纸擦去嘴角上的油渍了，这时候的玛格丽特才想起自己的烤肉来。
“啊！我的烤肉！我排了好久的队啊！”
用叉子戳了戳自己面前的冰坨坨，也许这就是这份骄傲的代价吧。
“你的运气其实很不错呢，在这里所待的时间，恰好会赶上我们的冬日舞会。”
“那天是几个月以来唯一的一次夜晚，我们都会盛装出席，艾尔夜兰也会举国欢庆。”
“而那个时候，天空中的北极星，也是最为清楚的时候。也许你早已经听过这句话了，整个艾尔夜兰的人口口相传的那句话。”
玛格丽特指了指天上那颗即使是白天，也看的十分清晰的，最亮的星星。
“要如何回到家呢？”
“我们跟着星星走。”
无法留住的人偶
一国之君，却让臣子参政，在薇尔莉特的眼中，这并不是一件平常的事，在她的眼中，一国之君又如何可以容忍臣子参政呢？不过或许是她眼光狭隘，目光短浅，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的传统，而身为其主，统御四方之人，让王下之臣亲历朝政的王，或许也只有欧若拉公主可以有这样的胸怀。
在这一天里，薇尔利特观看了有趣的冰上表演，足以称之为艺术的，各式各样的寒冰雕塑，当然最令薇尔莉特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一幢幢寒冰所制成的建筑。这里的居民所居住的都是冰屋，在这寒冰屋脊之下，每个人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御寒方式。在这恶劣的北极之地，无法耕种，没有作物，但是大家却都生活的其乐融融，安居乐业，一片安宁祥和。而这所有的恩赐，都源自于欧若拉公主的治国有方。
在这个由蓝色为主色调的国家里，有着独特的民间风情，薇尔莉特回到宫殿之中时，依旧回忆着今天所经历的那些有趣的事。
“今天玩得开心么？”
“公主殿下......”
薇尔莉特刚想躬身行礼，却被对方打断了自己屈膝的动作。
“吾友，你现在还要和我客气么？我可是已经把你当成我的朋友了，而你却依旧把我当做公主看待，这让我好伤心啊。”
公主以一副调侃的姿态望着薇尔莉特，但是人偶面对这位伟大的王，此时却依旧不敢与其亲密无间，使用敬语并保持一定距离，是她无法改变的行为，也许欧若拉公主就和艾蒂尔一样，对薇尔莉特来说，都是站在高山上俯视自己的人，所以薇尔莉特依旧要保持这种敬重的姿态。
“对不起，公主殿下，您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良师，对于我的老师，我必须要给予尊敬。”
“你言重了薇尔莉特，其实任何人的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老师，无论身份的高低贵贱，无论他是否掌握王权。就比如现在的你我，我如果可以自己解开我内心的心结，自己撰写可以表达情感的信件，那么我也不会找你过来。所以要说老师，我觉得，我当你的学生，才更为合适。”
此时的公主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法典，书皮的表面已经很旧了，纸张也有些发黄和开裂，一看就是经常翻阅所导致的。
“这本书.....就是那传说中的......北国法典吗？”
“怎么？玛格丽特和你说的？”
将面前的法典推给薇尔莉特，这本书并没有古籍的那种富有年代感的古旧，而是一种饱经翻阅和观看的沧桑感，看上去是新的，其实已经破旧的几乎经不起翻阅了。
“其实你在外面的书店，很容易就能买到记载着和它内容一样的书籍，但是.......”
“这本书，就是初代法典的第一版。”
“五年前这个国家是贫穷而落后的，本就资源匮乏的极地，我们却还把那仅剩不多的东西全都浪费在战争和内斗上，所以法典的第一章，就对战争罪做出了解读，概括和审判。你要是有兴趣，这本书可以借给你，你可以摘抄，但是可不能给我翻坏了。”
欧若拉支着下巴，随意的将书本推给薇尔莉特。
“真本书，也就是北国法典第一版的真迹，如果经过我授权并且拿去卖的话，差不多是你代笔整整两百年才挣得到的费用。并且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在我这里窃取法典，是无罪的。”
欧若拉的话让薇尔莉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法典如此贵重，为何无罪呢？
“因为我身为君主，能从我这里偷走东西，那是他们的本事看，我并不会追究。其实在几年前，我的寒冰王冠就被这里的两个非常有名的飞贼窃取了，他们避开了圣殿骑士团，以及我的眼线，在我的眼皮底下偷走了我的王冠并且在第二天，就出现在了黑市的拍卖会上。”
“那场拍卖会我亲自去了，所有人都非常震惊，包括那两个飞贼，没人想到我可以这么快就找到他们秘密交易的场所，不过我并没有惩戒他们，而是花了整整五万枚金币亲自将我的王冠买了回来，并且将那两个飞贼雇佣，让他们负责王城的保卫工作。”
欧若拉公主指了指大门之外，对着薇尔莉特说道。
“你现在出去走到尽头再左转，没准还能碰见他们给这里的守卫们上课。”
“当然了，如果你能把法典带出这里，那也是你的本事，我也会花五万枚金币把它从你这里买回去，并且依然拿你当做我的朋友。很有趣对吧。”
薇尔莉特听到这，默默的将那法典往回推了推，摇摇头说道。
“欧若拉殿下，我只是一名代笔人偶，过去的记忆，以及我所经历的事，我并不想把它们带入到我的工作里来，所以请您，把我当做一名普通的人偶看待就好。”
“公主殿下，我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薇尔莉特这个人偶，在欧若拉公主的心中，越发的觉得有趣起来，她刚才其实在给薇尔莉特一个机会，如果她想要留在这里，欧若拉可以给予薇尔莉特富足的生活，她想要尝试带走法典，公主会让薇尔莉特没有任何阻碍的把法典带出去。
不过看见薇尔莉特的反应，欧若拉明白，这个人偶并不属于这里，她属于那个温暖的国家，以及那个有着她所爱之人的国家。万千情绪，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长叹，公主知道，她留不住薇尔莉特了，她是来当代笔人偶的，完成工作之后，她还有着其他要救赎的人。
“那么，自动手记人偶小姐......我可以对你说出那个残酷的故事么？”
“毕竟记忆太过悲伤，我不希望你会觉得，我在把负面的情绪传递给你.......如果你不希望听我对你诉苦，也希望你见谅.......”
薇尔莉特听到这，立刻将打字机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会的，公主殿下......”
“请您开始吧。”
十年
金钱与权柄，是大多数人的追求，但绝不是所有人的追求。
眼前的这个人偶也让欧若拉殿下明白，她并不是一个会被束缚的灵魂，她属于每一个她所经过的地方，属于每一个她所救赎的人，薇尔莉特，作为自动手记人偶，一定给很多人带去的幸福的信件吧。
而她呢？她属于这里，属于这唯一的地方，她是这里的王权，亦是这里的责任。这重担压在她的身上，注定了她无法成为和薇尔莉特一样的，自由的鸟。
“哼......”
“给我拿一杯酒来。”
看见欧若拉殿下的样子，薇尔莉特尝试着对她说道。
“公主殿下，代笔的时候还是不要喝........”
“我想喝。”
“自从当了这里的王，我从未喝过酒，但是现在，我想喝。”
当骑士们战战兢兢的将一瓶烈酒递到欧若拉的面前，公主拿起酒瓶，也不倒进杯子里，而是直接对着瓶口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大口，顷刻间，那透明的无色烈酒已经被喝掉了半瓶，而欧若拉公主的脸也瞬间变红，看样子酒精发作的速度，比想象的要快上好多。
“十年了.......”
欧若拉无力的瘫坐在王座之上，王座冰冷，欧若拉的表情也一如这王座一样，但是她的内心，却是如同火一样的热烈，无论是对这个国家，还是对自己的人民。
“姐姐.......”
欧若拉摊在椅子上，再也没了那副王者的姿态，现在的她只是一个病人，她有心病，要对薇尔莉特倾诉.......
随着公主的娓娓道来，薇尔莉特逐渐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欧若拉公主的姐姐与她从小便生活在艾尔夜兰的宫殿之中，但是她的姐姐却有着与她截然不同的性格和洗好，欧若拉喜欢这里常年冬季的环境，她喜欢雪，甚至可以光着脚在雪地里奔跑。而冬天也接纳了这位美丽的冰公主，并且给予了她严冬的赐福，这让她无惧严寒，无惧风雪。
而欧若拉公主的姐姐，爱结音公主，她向往的并不是这四季洁白的冬天，她渴望的是绿意盎然的盛夏，硕果累累的深秋，和生机勃勃的初春，她不喜欢雪，不喜欢这个常年寒冷的地方，她喜欢的是火。
所以两姐妹倒是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一个每天与雪橇为伴，每天在雪中游玩，堆砌雪人，而另一个，则总是坐在火炉的前面，用铅笔，以及书中对那盛夏时节描写的美丽语言，来幻想着画出那盛夏场景，久而久之，欧若拉与严冬成为了好朋友，爱结音的画册上也画满了绿水青山，参天大树和可爱的热带动物们。
但是，本应该水火不容的两个姐妹，却关系十分要好，她们同吃同眠，每天都和对方分享自己所经历的快乐事，对未来的期许，以及美好的向往。她们相约一起......并且爱上了对方。
这种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允许的存在。
后来艾尔夜兰的国王，也就是欧若拉公主的父亲，因为一些政治问题，背叛让大女儿爱结音进行政治联姻，只为维护两国短暂的和平与联盟。两姐妹分离的一刻，在那种时候，就和生离死别，别无二致。
自此之后，欧若拉公主便恨毒了父亲。
爱结音公主的联姻并没有换来太久的和平，这是欧若拉公主在姐姐出嫁的第一天就知晓的事，并且她也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属于自己的爱重新夺回来，于是她便隐忍下来，十年期间，她钻研政权，厚黑学，并且整日练武，在那决斗场中与勇士，野兽战斗.....并且独自一人闯入艾尔夜兰的林地之中，杀死了统治着这里的森林之王，那头最大的，与猎人战斗数年，身经百战的成年月熊。
自此之后，欧若拉公主便推翻了父亲的政权，率领着保守侵略之苦的士兵们占领了艾尔夜兰的王城，而之前的老国王，知道自己即将被自己的女儿推翻，便服毒自尽，将王位彻底禅让。因为他看见了欧若拉这些年所经历的事，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一定能带着这个国家，走向一片光明的未来。而他以前所做的那些事，让他愧对于欧若拉，只得已死了结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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