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棠
“艾蒂尔阁下，我还是很吃惊，是什么让您变成了这样。”
听见老铁匠的疑问，艾蒂尔坐在煤球上用尽全力保持着从容，她一说谎话就心慌的毛病依旧没有改变，而在一边的名为蒙特利奇的男人此时早已经看着艾蒂尔的脸庞久久不愿移开视线，好像痴傻了一般，一直执着于艾蒂尔那惊人的美貌。
“战场瞬息万变，受伤自然是无法避免的，你说对吧。”
艾蒂尔明显将视线移开，另一边的手紧紧的握着，这样明显说谎的表情，还好对方也是性格直爽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艾蒂尔那纠结和微微焦虑的神情。
“也对。”
匠人将烧灼为橙红色的琉璃自然冷却，随后又取出一颗珍珠，当**蒂尔雪白的瞳孔。
“这是最好的琉璃。”
艾蒂尔看着烧灼的琉璃，真的好像一个圆圆的橙子糖，虽然匠人会执着于自己工作的产物，但是对于旁人来说，虽然可能看不出对方的执着和匠心，但是也要对他们的作品给予基本的尊重。所以艾蒂尔觉得像是一个橙子糖，但是她没有说出来，而是自己咽了咽口水。
“艾蒂尔阁下，您现在住在莱顿了么？”
听罢铁匠的话，艾蒂尔摇摇头说道。
“我要离开莱顿，去一个特别遥远的地方。”
“不管哪里，只要远离莱顿，让别人永远也找不到就可以了。”
看着自己的金属臂，艾蒂尔叹息一声，慢慢的将手指张开，合拢。
“而且，我现在也不是医生了。”
铁匠摆弄着手中的琉璃，对着艾蒂尔说道。
“你知道么，艾蒂尔医生，容我先为我一开始称呼您为娃娃表达歉意，最近的市面上有一种名为天使娃娃的工艺品，据说因为材料稀少，只生产了十个，其中最初版的产品下落不明，剩下的九个娃娃已经被炒到了天价。”
“这些娃娃做工十分精良，尤其是最初版的第一个下落不明的娃娃，已经被炒到了差不多可以开一间店铺的价格了。”
“而您和那些娃娃长得十分相似，都是一身洁白的，像是生在冬雪之中的天使一样。当然，这也和您有着一定的缘分，毕竟她们是用您的头发做的。这也是它们被炒到天价的原因，那些精明的商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艾蒂尔笑了笑，对着铁匠说道。
“想必，这些娃娃一定是出自德罗塞尔的顶级工匠，克洛斯爷爷的手里吧。”
铁匠的手微微顿了顿，点点头说道。
“是的，他是我的老朋友了，当时我把您的头发给他送过去时，整整一年他都没有去试着用那些头发当做材料制作任何东西，因为您的发色实在是太罕见了。”
“那些商人知道了这是您的头发，用这个做噱头大肆宣传，这些娃娃甚至会被用来洗钱。”
“那些人会榨干这些东西最后的一丝利用价值。”
艾蒂尔听了之后，并不觉得奇怪，商人毕竟就是商人，用尽一切方法来将别人口袋里的钱合法的变成自己的，这就是他们的工作，在艾蒂尔的眼中，那些人的工作和这些具有匠心的匠人一样，只不过性质不同罢了。
这其中涉及到商业的头脑，对商机的拿捏等等，艾蒂尔倒是对那些商人用自己头发的来历作为抬高工艺品价格的做法有些赞许，因为对方的确很聪明。
艾蒂尔对着铁匠说道。
“如果我是你，我知道了这些消息之后，我会趁着那些商人还在大肆的宣传炒作这些娃娃为自己带来收益的时候去购买那些公司的股票。”
“在这些娃娃的热度降下来之后，那些商人一定会用其他的别的东西来继续炒作，比如白马的鬃毛，稍微烫一下，拉直，也可以当做我的头发，继续来做她们赚钱的工具，那些掌握资本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是我一定会趁机投资然后大赚一笔。”
“当然了，你要做那些公司的财报分析以及对市场高低价的估值，在高点的时候，将你购买的股票全都抛出去，因为这个噱头应该只会红及片刻，随后一定会遇冷，而你就可以用赚到的钱功成身退。”
“这个抛出的点就要交给你把握了，因为一旦市场遇冷，你会亏得一贫如洗。”
艾蒂尔的话让铁匠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艾蒂尔明显就像一个聪明的商人一样，在分析着未来可能发生的走势，以及揣摩着那些出售天使娃娃商人的想法，这一点倒是符合了自动手记人偶这个职业的工作。
铁匠轮着铁锤，笑着对艾蒂尔说道。
“我只是个手艺人，这辈子也不太会了解你说的股票，市场什么的了，不过，艾蒂尔阁下，您还真是惊人啊。”
艾蒂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
“您这样也很好了，安安稳稳的，也不愁吃穿，自己做多少，就拿多少回报，踏踏实实的过一生，这是大多数人都向往的生活。”
铁匠听了艾蒂尔的话，似乎觉得很是受用，他像是闲聊家常的和艾蒂尔聊着天，两人似乎都很愿意和对方交流。
“之后您有什么打算呢？艾蒂尔阁下，既然您已经不当医生了。”
艾蒂尔望了望天，对着铁匠说道。
“找个男人嫁了，安安稳稳过一生，我想在院子里种上可可。”
艾蒂尔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说道。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巧克力。”
灰姑娘
“嫁人....么...”
铁匠此时看向了自己的儿子，而此时对方的目光早就陷进艾蒂尔的一瞥一笑当中了，此时男人捏着铁锤的手不自觉的握的越来越紧，真想上去给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巴掌。
“人家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到是说点什么啊你这个不争气的小兔崽子！！！！”
铁匠的心中大声的念叨着，压抑着咆哮出来的冲动，手上的力量恨不得直接把锤柄给当场捏碎。
然而蒙特利奇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老爹几乎要杀人的眼神，他依旧看着艾蒂尔，在这个满是煤灰的地方，艾蒂尔那洁白干净的身影，那美丽的超脱世俗的脸，真的像是一个天使坐在这里一样！
“咳....”
铁匠忍不住咳嗽着，而艾蒂尔早就注意到了男人脸色的变化和这声咳嗽声，她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不想打断这个比较尴尬的氛围，因为这么做只会更加尴尬。
“咳咳......”
“咳！！！！！！”
男人咳嗽的差点背过气去了，蒙特利奇才将自己游离的意识找了回来，看见艾蒂尔的笑脸，蒙特利奇尴尬的笑笑，之后呆呆的望向自己的父亲，而对方面对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已经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额.....抱歉艾蒂尔医生，让您见笑了。”
艾蒂尔咯咯一笑，随后摆了摆手。
“没关系。”
铁匠疯狂的眼神暗示自己的儿子，让对方说点什么，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孩，赶紧做点什么啊！
蒙特利奇脸红的挠了挠头，艾蒂尔说她想嫁人的事他自然也听见了。
“艾....艾蒂尔医生。”
“我.....”
蒙特利奇脸红的低着头，而艾蒂尔看他满头是汗，又给自己装上了手臂，于是递出了自己的手帕。
“擦擦汗吧。”
“啊......好....好。”
脸红的接过手帕，洁白如雪的手帕上面干净的让人不舍得去擦拭任何东西，手帕散发出淡淡的栀子花香，这和每天都要紧握的大锤感觉真的是截然不同！
蒙特利奇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上的手帕，上面还带着艾蒂尔的温度，他真的好想把手帕放在鼻子前闻一闻，但是他知道这么不礼貌的行为在艾蒂尔面前表现出来可就完蛋了。
“艾...艾蒂尔医生。”
将那洁白的手帕放在额头上轻轻一擦，立刻沾染上了大片的煤黑色，蒙特利奇有些尴尬，而艾蒂尔只是说道。
“手帕送你了。”
蒙特利奇看着艾蒂尔，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此时珍珠琉璃眼马上就要做好了，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蒙特利奇对着艾蒂尔说道！
“艾蒂尔医生，我....我在战争的时候，受了重伤。被您医治过后，就再也没见过您，一直到我退伍。”
“我一直在想怎么样去报答您，而刚才，我能亲手为您装上机械臂，我感觉，好像是我人生中空缺的一部分，被填满了一样。”
此时在一边挥舞着铁锤的男人赞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念叨着。
“对，对就这样继续说下去，能有这样一个儿媳妇，简直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蒙特利奇脸红的挠着头。
“能为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真的，太开心了。”
艾蒂尔看着眼前男人有些腼腆的样子，站起身来和男人平视。艾蒂尔不喜欢两人在视线的高度上有什么区别和不同，两人视线的高度相同，证明两人的地位是平等的。
明明刚刚就坐在满是煤灰的黑色煤炭上，但是随着艾蒂尔起身，她洁白的长衫完全没有沾染上一点灰色，依然洁白如初，没有一点污秽。
“当时，我只是尽到了我的职责，我的职责是治病救人，而你，也尽到了你的职责，你的职责是保家卫国。”
“所以，你不必感谢我什么，你我都做了我们应该做的事，相反，刚刚你为我接上手臂，那么，是我应该感激你才是。”
艾蒂尔对着男人微微抓起衣角，将它们抬到一个完美的高度，单脚后撤，低头躬身对着男人行了一个自动手记人偶的礼仪。
“谢谢你，蒙特利奇先生。”
男人看着艾蒂尔行礼的样子，又一次深深的陷入了痴迷之中，这洁白的，圣洁的人偶，好像可以为他们洗去战争的罪孽和身上的鲜血。
“你知道么，艾蒂尔医生...我...想起一个童话故事。”
“有一个女孩，每天被继母关在漆黑的，暗无天日的阁楼上，浑身沾满尘土，整日与老鼠为伴，身上穿着肮脏的衣服，上面还带着破洞，一副狼狈的，邋遢的样子。所以，大家都叫她灰姑娘。”
“后来...在王子的舞会上，所有人都打扮的那样的美丽华贵，而那个女孩却也来到了舞会的现场，她洗去了身上的灰尘，换下了破烂的衣装，和他人那高贵的礼服不同，她穿着一身素衫，一袭白衣，在这个充满烂俗和奢靡的舞会上，她像一个天使...”
“那天...我在战场上，看到你的样子，你一身白衣，身上沾满了火药，你的药箱，早已经布满弹孔......”
男人忍不住想要抬手抚摸艾蒂尔的脸。
“现在的你....就好像舞会上出现的灰姑娘...好美...”
艾蒂尔往后退了两步，自然的躲开了男人的手。
“蒙特利奇先生。”
少女低下头，此时，铁匠也已经将做好的珍珠琉璃眼睛拿到了艾蒂尔面前。
接过那颗眼珠，艾蒂尔将它慢慢放在自己的眼眶里，同样是珍珠的白色眼眸，这颗假眼，乍一看真的没有一丝的违和感，足矣以假乱真。
“很抱歉，我现在还不想尝试着去接受一段感情，虽然我说过我想要嫁人，但是现在，我想在 嫁人之前，先活成我自己。”
艾蒂尔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那精密的机械手。
“而我现在的职责，就是继续将温暖，传递到世界的各个地方...”
“我现在依旧是，自动手记人偶。”
最熟悉的陌生人
“没有顾虑的感觉怎么样？”
离开了铁匠铺，艾蒂尔将自己的金属臂放在阳光之下，随着光明照射，光滑的金属表面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拟心自问，艾蒂尔看着现在的自己，口袋里只有六十布尔的她此刻莫名的轻松。
没有爱着的人，没有心中的牵挂，没有一天天总是面对灶台的灰头土脸，没有一天天琢磨吃什么的纠结和焦虑，艾蒂尔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这是艾蒂尔目前思考的事情。
“天使娃娃.....”
艾蒂尔支着下巴，她的心中有了很多条路可以供她选择，她可以去找负责宣发推销娃娃的公司，用自己的形象作为娃娃的代言赚取一大笔代言费。亦或者她可以找到周围的马场，艾蒂尔知道自己的头发稀少，她可以去周围的马场投资一些白马，将那些鬃毛制成低价的天使娃娃，这样也可以满足市场需求，一样可以好好捞一笔钱。
艾蒂尔看了看莱顿周围的市场环境，平日里她每日出来买菜，早就对这里的店铺环境记了个滚瓜烂熟，这就是最好的市场调研。艾蒂尔发现莱顿方面的花束店铺非常少，因为战争结束，死去了无数的战士和英灵，艾蒂尔完全可以去卖一些丧葬用的花卉，亦或者开一间设计花束的店铺。足够也能让她衣食无忧。
“虽然民以食为天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但是莱顿的餐饮方面早已经饱和了......”
“汉堡..牛排..披萨...甜点...鱼类...烩饭....炸物...莱顿都不缺了...”
艾蒂尔虽然有一手家常菜的好手艺，但是她并不打算去开饭店来竞争，而且她只了解莱顿，而她也不想在莱顿居住。
“罢了...虽然不舍得离开这个我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但我更不想遇见我认识的人。”
“反正在他们的心中，艾蒂尔已经死了。”
用自己仅有的钱，这些钱艾蒂尔本来想去买个便宜的义肢，但是既然这些钱省下来了，她选择去买了离开莱顿的船票。
“我为什么不飞呢？”
拿着船票的艾蒂尔不禁轻轻咂咂嘴，看了眼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
“因为....莱顿方面提供的交通餐简直太好吃了。”
一想到一会要吃的烩饭香肠，烤肉披萨，水果蛋糕，坐在椅子上等船的艾蒂尔忍不住开心的摇摆起了双脚。因为装上了义肢，艾蒂尔没法变成六七岁的模样了，现在的她坐在莱顿的码头上，一手拿着船票，另一只手握着一个大号烤番薯，焦脆的外壳上都烤出红薯里金黄透明的蜜糖了，淳朴的老板给艾蒂尔加了一勺奶油汁，现在这个大号番薯，就是艾蒂尔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开船的消遣。
坐在大海边上，迎着海风，海浪好像永远不知疲倦，它一下一下的拍打在海岸上，掀起一阵阵白色的浪花，沿着海岸线看去，可以看到莱顿壮观的风景，艾蒂尔吃的满嘴奶油，看着莱顿这个她生活过的地方，她的心中的确也有着舍不得，想起过去，她也曾经认认真真的对一个人好过，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对一个人和之前对薇尔莉特一样好。
好到值得献出生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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