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有一说一，他还挺好奇的。
“没有啦，不用太提防我们哟，我们怎么会让阿北你成为魔法少女呢？想想都不可能吧。”
看着少年那怀疑的模样，它又是笑着摇头道：
“还有，我们知道阿北一直不放心，但其实我们没有搭载读心的能力啦，毕竟我们跟人类不一样，虽然是在人类的社会中活跃，但我们还是遵循我们文明的规则哦。”
“在我们的世界里不存在谎言，也不会用读心去窥探他人的心声，这样能有效保证契约的公平与公正呢。”
也可以说是文明上的优越心理。
尽管已经在人类社会中活跃了几千年，见证过的谎言数不胜数，但它们依旧是“不会说谎”——并不是学不会，而是没有学的必要。
孵化者是个冰冷而理智的高级文明，在某些方面遵循着“正确”与“完美”的逻辑。
也可以这么理解——机器人有时候要比人类更守规则。
“那你找我做什么？想聊天吗？”
上野北面露不解。
“是想跟我密谋什么大事件？那可以谈一谈啊，说不定我会欣然同意呢？”
“我们确实有不少重要的事情想跟阿北你谈一谈呢，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迎着上野北那困惑的目光，它给出理由。
“态度上，以及认知上……虽然比起之前有所进步了，但阿北还是没达到标准嘛。我们会再观察一段时间的，等什么时候觉得阿北你合适了，就会出现在你面前的哦，想必那时候你也不会执着着要洗脑我们了呢。”
还有什么必要的前提？
上野北沉吟道：
“……我是魔女，对吧？”
当时顾虑丘比的心情，所以每跟丘比求证这件事情，但在孵化者面前就无需顾虑了。
对方的回答也格外干脆：
“对。”
“这个认知还不够吗？”
“不够，光是明白魔女的本质，对阿北你来说又有什么改变呢？”
孵化者从容道：
“你该做的事情还是照做，该照顾的朋友还是照顾，这个真相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改变？，”
无非就是心底难受一点，然后怀疑一下五岁前的人生，暗暗琢磨他的身世。
这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上野北的过去、上野北的来历……在孵化者眼中，上野北所思考的一切都只是旁支末节。
“甚至就跟你的态度一样，看开后就无所谓了，不是吗？”
看上野北现在的表现，像是在为这个真实身份困扰过吗？
没有，他并不为自己魔女的本质困扰，他困扰的只是这层幕布后隐藏的真相。
就像人类并不会为自己“人类”的身份感到困惑，本能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浮现出一角。
过去所发生的事情是既定的，它们追逐的方向是未来。
“那你想要什么？”
上野北微微眯眼，一时之间捉摸不透孵化者的想法。
他很努力在套情报了。
“这个问题啊……阿北，你相信‘爱’吗？”
“？”
上野北顿了顿，在短暂的错愕后，又是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孵化者。
“……你跟我说爱？”
这合适吗？
孵化者说“爱”？
这违和感就好比音箱蟀侠，那是个侠吗？
不得亀先往上进化一段，把最基本的感性给他发育出来后再谈这个话题？
“阿北是觉得我不懂人类的爱情吗？但其实是懂的哦，只是跟阿北你看待的视角不一样吧。”
“人类的爱情源于人体分泌的爱情激素——苯基乙胺、去甲肾上腺素、多巴胺、内啡肽，尽管这个说法可能会让你觉得不适，但这就是人类‘爱’的事实。”
“人类并不是为了‘爱’而存在的个体，亲情的根源是基因的博弈，牺牲的动力是肾上腺素，在宇宙的科学与理性之中，人类看起来是那么渺小而卑微。”
孵化者的触角指向了他的心口：
“就像这列电车上所坐的所有人，依偎于母亲怀中的孩童、照料孩童的母亲、孤独落幕的老人，人与人之间的互相认同……他们都是如此。人的情感萌发于基因的延续与博弈，亲情、爱情、友情——万般情感难离其宗。”
“人是基因的容器，基因的方向是生存与繁衍，基因仅仅渴求着存在。”
“至于爱……那仅仅是在此过程中的衍生物，它的存在有其特定意义，但人类这一种族并不渴求‘爱’。”
上野北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
啧……果然啊，他跟这家伙还是合不来。
“但阿北你不一样。”
突如其来的转折将话题带往了另一个方向，它深深地看了一眼上野北，缓声问道：
“阿北，你跟这些人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最大的不同？
“年龄？性别？智商？性格？相貌？身材？甚至是魔法？”
它轻轻歪头，轻描淡写地将所有“人与人”之间的比较通通抹去。
“不是，你跟他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是人，而你不是。”
就像是人与石头一样——二者甚至没有可比性。
“基因是人类的底层逻辑，人从基因的兽性中诞生，人性附着于兽性的表面，存在便是他们的最深层的渴求。”
它如是说道。
“你跟人类的不同是底层逻辑的不同，这是本质的区别。他们渴求着存在，进化是为了存在，生存是为了存在，但你呢？你也跟人类一样吗？”
他真的有利己之心吗？
甚至于，他真的有存在下去的本能吗？
正如和泉十七夜随窥见的纯粹光明的心灵世界。
他有人性，他的人性源于天然的纯白与家庭的培养，极高的道德水平正是他人性的全貌。
但高洁的善良于他而言只是本能的衍生物，兽性于他而言更是无限遥远。
“你的底层逻辑又是什么？”
为了魔法少女而行动，为了未成为魔法少女却有可能成为魔法少女的人行动。
平行宇宙是存在的——这个宇宙未成为魔法少女的人，在另一个宇宙里可能已经成了魔法少女。
只要有“可能性”，那放眼无数的平行宇宙之中，总会有一个她成为了魔法少女的未来。
而他所感受到的，正是所有可能性的存在，那些人于他而言也是魔法少女。
对魔法少女展现出无限的包容与关爱，无法对她们的不幸与忧郁视若无睹，哪怕肩膀上的责任已然沉重得不像话，他也在竭尽全力地将更多魔法少女纳入他羽翼的庇护下。
他是魔女。
魔女是一种相当执着的生物，它们怀抱着某个执念，并永远活在它们的世界之中。
昏黄的光线轻轻飘入车厢，带着一股奇异的花香。
上野北被说得哑口无言，即便偶有反驳的想法，张了张嘴却也只能作罢。
“等阿北你明白了这一切，就是我们坐下来更深地谈一谈的时候了。”
说得再多，不如让他自己亲身去体会。
反正也没差多少了，自从某个青梅竹马的粉毛化作阿飘后，他身边聚集起来的魔法少女是越来越多了，只要接着发展下去，总会有人来敲破那扇窗户的。
无非就是以何种方式的区别罢了。
在将来自平行宇宙的丘比短暂接入孵化者的网络并单方面屏蔽后，它们了解了在平行宇宙所发生的一切，而对比两个宇宙之间的区别，乃至是借助对比更多平行宇宙的区别，它们很快就发现了异常所在。
他的降临伴随着一根粉白色的羽毛，不难看出那根羽毛才是他横穿两个平行宇宙的真相。
从那根不属于宇宙的羽毛里，它们找到了窥探更多平行宇宙的道路。
车厢内的灯光忽明忽暗，这让上野北有些不适地皱起眉毛。
“啊，还是说说更重要的事情吧，这次过来，讲这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是想给阿北你当保镖哦。”
“保镖？”
“是啊，保镖。毕竟现在的阿北没有自保能力，要是不小心让黑江的身体死掉了，那阿北也会抱憾终身的吧？”
孵化者眨了下眼，道明了真正的目的。
“就像现在这样——光靠普通人的身体果然还是很难察觉得到啊，现在的我们已经在魔女结界里了哦。”
“嗯？”
上野北惊愕地抬起头来。
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窗外的光线本该一片明亮，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窗外射入的光线已经呈现出一种黄昏时的橘红色。
车厢内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阴影在急速掠过。
“从刚刚就被魔女给盯上了哦，那时候不是觉得很困吗？要是真的睡过去，我可是很尽责地跳了出来，并且让阿北你清醒过来了呢。”
上野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他快步走到窗边想要往下窥探，却在迈开脚步的那一刻觉得世界扭曲旋转。
“开始跑吧，阿北，我们已经帮你喊援兵了，只要撑到黑江来救场就可以了……”
孵化者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上野北已经牙关一咬朝着前方跑了过去。
它颇为无奈地停住了声音，眸光朝着前方望去。
那里有一群无辜的乘客，他们昏昏沉沉，脖颈上印着魔女的吻痕。
它话还没说完呢。
孵化者摇了摇头，很快又是跟了上去。
尽管它并不提供直接的帮助，但这时候跟上去多少也能起一点提醒的作用。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爱，是他的生存方式。
*
她在外行走，却不是独身一人。
丘比跟随着她，在这大半天里给出了不少意见。
虽然消费也不少……不过丘比说那是它想吃的，上野同学一定会欣然同意，于是她也就不再执着。
上野同学跟丘比的关系很不错，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用他怀疑。
“有魔女出现了哦。”
当黑江挥手向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告别时，她这边也收到了提醒。
起初丘比在提醒的时候还算冷静，但很快它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
“在电车站那边的方向，这个时间点……”
丘比自言自语着，在黑江的注视中，它忽地一顿。
瞳孔中倒映出不远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紧接着收到了一条来自心灵感应的消息。
“阿北在那边？”
当黑江被催促着跑起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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