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应该是灯光。
粉色的眼眸在半睁半闭间捕捉到了光的残影,那是一片模糊空白的光亮。
就像是眼前的世界被泼洒了一层亮度极高的白色漆料,瞳孔微微挪动,便拉着漆料拖出一道模糊的笔划。
心底某个位置空空荡荡的,就像是被挖空了一块,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什么。
从女孩想着要成全她的姐姐的时候,那颗心便是被挖出了一块。
被挖出的坑洞不会消失,只会在日渐加深的失落与寂寞中不断扩大。
这是一轮自我拉扯,她活在忧郁的精神内耗里。
不要拿走小孩的东西,尤其是什么都没有的小孩。
孩子天真、单纯,却也执着、封闭。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但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过去。
自我贬低、牺牲奉献、成全他人……无论用多少理由,都无法改变她失去了什么的事实,她心底默默喜欢着一个人,当她必须忍痛让步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失去了令她欢喜的意义。
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都只是在刺痛这个懂事的孩子,在她心底再增添几道伤痕。
哥哥大人啊……
越来越无法忽视心底对哥哥大人那不一样的看法,最终沉浸在里面。
明明知道那样做是不行的,但心底还是会忍不住地去想。
哪怕明知道姐姐喜欢哥哥大人,也不愿意断绝这份思念。
她真是个坏孩子呢。
但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会想念着他。
想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毕竟……很难受呢,难受到连想要睡过去都做不到,就只能这么迟钝而忧郁地想着。
“哥哥大人……”
以及,含糊地呼喊着。
意识在恍惚间沉沦了不知多久,直到病房里似乎又有了什么动静。
这不是意识模糊的她能够理解的,但有一件事情,她是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掌,一抹绛紫色的光亮在视野中晃过,好像是一双瑰丽的眼睛。
很熟悉的,这一切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触感,以及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是在做梦吗?
身体的痛楚渐渐衰弱下去,模糊难受的意识也渐渐平息,浓浓的倦意涌上心头,催人入梦。
娇小纤窄的小手在握紧时更无力,却终究是握住了她想握住的东西。
在这入梦的前一刻,她渐渐回想起来了。
为什么会难受呢?
因为,她想见到哥哥大人啊。
好寂寞啊。
*
时至凌晨,上野北依旧是没有困意。
在熄灯入佸睡不知多久后,他放置在床头的手机忽然是响起了铃声,当时正睡熟的他被铃声吵醒。
起先他还困惑着深夜时分会有谁给他打电话,但在接通后,里见灯花那急促的解释顿时让他四肢冰冷,像是一桶凉水从头淋到脚,什么倦意都在瞬间消失。
在那个瞬间,有一种情感令他头脑清醒,那种失去过什么的阵痛呼之欲出。
他毫不犹豫地换上衣服,带着丘比就急匆匆地出了门,接着便是迎着冰凉的夜风,以最快的速度径直往神滨市的里见医疗中心赶去。
上野北还是头一次觉得,这段路途会如此遥远,或许他不该为了黑江而离开神滨市。
一把刀从天而降,在他的心上巧妙地割开一道口子,既不温柔又不狠辣,偏偏令他的两瓣心藕断丝连,无法向着一个方向,却又无法真的完全分开。
这是一种强烈的自觉,在赶路的途中尤为明显。
他像是正在被撕扯,心的一面向着黑江,而另一面这则向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而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环忧的情况貌似已经稳定了一点。
护士、吊瓶、药物,以及其余平日里见不到的安排。
这病重的姑娘躺在病床上,半睡半醒,口中似乎还在低声喃喃着什么。
有姐姐、爸爸、妈妈,也有另一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有护士在,专业人士在场总是要好一点的……上野北目光扫过,也未曾惊扰看护的护士,只是隐去了自己的存在,模糊了他人的认知,而后来到了环忧身旁坐下。
他确实是玩弄记忆与认知的好手,一手操控记忆玩到现在已经跟认知修改没太多区别,在各个场合可谓是如鱼得水,就不曾有过翻车的时候。
里见灯花和柊音梦这时候是跟在上野北身边。
环忧被转移到了别的病房里,而她们则在原先的病房,上野北来到医院的时候也是最先去找了她们。
尽管她们被告知需要休息,但这种情况确实睡不着,在看见上野北过来,也就提议意见跟了上来,想一起前去看望她们的好友。
环忧的病情平日里基本以静养和吃药为主,即便发作基本也是以药物稳定,因而他们前来看望倒也不会打扰到这边的医师与护士。
而此刻,上野北坐在这陌生的病房里,身上披着一件常穿的米色外套,身边陪着的是两个年幼的孩子。
房间里灯光亮着,照得女孩的脸色越发苍白。
“看样子是稳定下来了……”
上野北面色复杂地握着环忧的小手,女孩另一只手上正刺入输液针,吊瓶悬挂在病床床头。
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伴随着魔力的输入以及心理上的暗示,她总算是沉沉睡去。
魔法确实能够救急,尤其是他的魔法多种多样,魔力性质也多,能应对各种场合。
“刚刚护士推门而入的时候,可把我们给吓死了。”
此刻,里见灯花依偎在上野北身旁,俏丽的小脸上秀眉紧蹙,而柊音梦也是如此。
她们的目光聚焦在上野北与环忧那紧握着的手掌上,心情既是感动,又是略微复杂。
感动的是意识到了哥哥大人对她们的关爱,即便是深夜时分,他也一如既往的,在她们最需要他的时候来到了她们身边。
这份关爱不仅仅是对忧一个人,而是同时面向她们三人。
就算把躺在这里的人换成她们,哥哥大人也照样会心急如焚,会将这份浓郁至极的关爱洒向她们,这份毫无保留的关爱就像是落在干涸大地上的甘露,她们又怎能不感动?
但也正因为知道故事的内情,她们的心情才更显复杂。
尤其是……偶尔从忧的嘴里,听见那低声喃喃的“哥哥大人”。
是说梦话了么?
这是梦话吧……同时也是心里话呢。
姐姐大人对哥哥大人的爱,忧对哥哥大人的爱,偏偏是哥哥大人……哥哥大人只能喜欢一个人啊,而这份喜欢已经给了姐姐大人了。
说实话,她们在帮忧出谋划策的时候,心里何尝不苦啊?
有时候想到这段关系,她们也会觉得别扭到不行……说实话不行,瞒着也难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令人烦躁的局面?
“忧从下午的时候就有点不舒服,问起来她总说没问题,我们也担心过,但忧还让我们放宽心……等到睡着后,被吵醒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
说起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柊音梦也是一脸低落。
上野北张了张嘴:“从下午的时候就会了吗?”
他忽地有些沉默,脸上的表情除了最初的忧虑,又是多出一缕忧郁的自责。
他今天跟黑江约会,从今早牵住心上人小手开始就不再思虑其他。
一天的相处,就像是恨不得把所有的时间全送给黑江,目光也不再望向他处,只有偶尔接到少女们的消息时,才会跟姑娘们寒暄几句,但很快又会将目光重新聚焦在黑江身上。
他曾跟里见灯花说过,他其实是一个自私的人,只要看见所重视之人的欢笑,便能擅自将世界冠以美好的定义……他这番话是真的,发自肺腑,并无虚假。
他确实陷进去了,陷在了他最爱之人的眼睛里,没能顾虑周全。
‘不能责怪自己哦。’
‘丘比?’
‘这不是阿北的错,也不是黑江的错,这件事情无关任何人呢。’
在角落里,丘比的目光落在环忧那熟睡的脸庞上,沉默了好几秒,继续道:
‘忧的身体本来就虚弱,病情的加重也没有规律可循,我知道阿北在想什么,是觉得没能第一时间在她身边很对不起她吗?不是的啊,又有谁能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上野北应当清楚的,他们之前已经谈过许多次类似的话题了。
‘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不可测,阿北在得知这边的事情后,第一时间就过来了,这不已经处理得很好了吗?’
‘不要责怪自己,也不需要觉得自己在做别的事情很对不起忧……问问你的心,它现在的心情,你又怎么能否定掉呢?’
丘比便是上野北的补充,这孩子很聪明,但并不老谋深算,甚至从他许多做法与理念来看,他其实还处在过于浪漫主义的年龄段,这也算是他的特色了。
成年人或许会嗤之以鼻的理念,却是他所坚持且践行的,这堪称是“清澈的愚蠢”的少年感,或许也是他总讨姑娘们欢心的原因。
但他确实是一个孩子,浪漫主义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他总会有方寸大乱或者是一叶障目的时候。
它的阅历要比上野北多很多很多,每到这个时候,也该由它站出来,帮他抚平思绪上的纷扰。
上野北那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放缓了下来,他总是开导他人,但也总是被丘比开导。
他喊丘比“妈妈”,也不是随口喊的,这是基于二者之间常见的母子情深以及慈母育儿情节,搞着搞着就喊顺口了。
就是,环忧这孩子啊……
丘比偷偷凝视着这病重的孩子,心底也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它看人一直是准的,但有时候呢……看人太准也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就好比现在,忧这孩子啊,在它眼中,多少有点忧心成疾的感觉。
但看人的感觉也就到这里了,没有环忧的第一人称视角,丘比也不知道环忧的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只能说是本就体弱多病,然后心情忧郁以至于现在这副模样。
“你们需不需要去休息?”
在病床前,上野北没有松开手,他已经做好了握着这孩子的手掌度过一整晚的准备。
如果病情持续恶化,那这里就是医生们的战场,但目前情况稳定,他也能接着魔法在这里陪着环忧。
就是身旁那两个孩子……他是能通宵的,毕竟魔力傍身,同时自身成分多少也有点DIO戴石鬼面——超越人类。
他什么都不怕,甚至有把握十天十夜不睡觉照样精神抖擞,但里见灯花和柊音梦是不行的。
她们不止是普通人,而且还是病重的孩子……她们的病情跟环忧比起来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都半斤八两。
于情于理,她们都是该好好休息的。
但在这个时候,里见灯花和柊音梦的态度却异常坚决,只见她们纷纷摇头,倔强地往上野北身旁挪了挪:
“这时候就不要赶我们走了……就算让我们回去,我们也是睡不着觉的。”
“哥哥大人不准用魔法让我们睡觉哦,如果真的尊重我们的想法,那这时候啊,哥哥大人最该做的事情,就是把魔力分给我们,让我们也能在这里陪着忧。”
身体的倦意并不能遏止那靠近的心。
两只幼小的手掌搭了上来,四只手掌落到一起,暖意也徐徐扩散开来。
他有种感觉。
绛紫色的眼瞳倒映着搭在一起的手掌,孩子们的手掌很小,甚至不能将他的手背完全盖住。
但那异样的拉扯感却平息了下来。
心脏鼓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却予他以静谧。
第279章 忧是一个坏孩子【感动】
寒意就像是冷色调的光点,如萤火虫一般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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