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你在说什么？”
不出所料，事情一旦关系到黑江跟上野北的状况，环彩羽还是会轻而易举咬钩。
尽管环彩羽的表情依旧是一脸警惕，看起来不会很容易相信它所说的话……但这无所谓，毕竟屋子里的两人已经给足了证据，它不需要用到多么精巧的话术。
“彩羽还没意识到吗？黑江进去到现在已经多久了？”
孵化者有意提醒环彩羽。
得到孵化者的提醒，环彩羽朝上野北的公寓门牌望了一眼，也是到了这时候她才意识到，黑江进去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了。
环彩羽狐疑地看了孵化者一眼，后者只是回以一脸无辜的表情。
环彩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八点多，她在等待中跟孵化者拉扯，没察觉到时间过去这么快，但手机上妹妹们的短信都发过来好几次了，全是在问她黑江现在的状况。
“黑江同学进去这么久了吗……”
她怎么还在阿北的屋子里啊？
照理来说，这时候也快要回家了吧？
总不能……黑江同学打算再阿北家里留宿过夜吧？
就算是很伤心很伤心，但一般也不至于这样。
环彩羽迟疑了一下，收回目光。
哪怕是脑海中闪过了“留宿”这样的想法，但她所想的留宿也真的就是单纯的留宿，她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彩羽很好奇吗？”
“好奇……不是不是。”
环彩羽摇摇头，她的心情更多是担心，害怕里面又发生了一些她不清楚的意外。
【黑江同学还没有出来。】
她给里见灯花发送消息，孵化者见状也什么都不说，只是退到一边，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们表演。
【咦？还没有吗？都好久了……啊！该不会是黑江真的打算赖在哥哥大人身边吧！】
倒也不一定会这样吧？
环彩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当她再次将目光转到门牌上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一个想法了。
之前也说过，没有正当理由她是不愿意偷听里面的动静的，但现在……也勉强算是有了一个理由吧？
对环彩羽而言，现在确实可以偷偷听一下了。
“还是放心不下吗？”
孵化者在这件事情上倒是看得很明白，一下就拿捏住了环彩羽的心理。
“那就听听看吧~”
环彩羽不解地瞥了它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它的态度好像很积极……
但环彩羽想不明白，这种事情还能有什么埋伏吗？
房间里面无非就是黑江同学跟阿北的交谈，很大概率是阿北在安慰黑江同学……这又有什么惊讶的？
孵化者笑而不语，环彩羽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前面。
少女轻轻挪动脚步，在靠近防盗门的时候尽量不发出声响。
她很快就来到了防盗门面前，而到了这里，魔力也渐渐绕上了她的耳朵，听觉在一瞬间得到了强化。
首先是格外寂静的玄关，接着就是相对安静的客厅，客厅里好像有着若有若无的声音，声音的来源应该是卧室。
下一刻，那如泣如诉的闷哼声便传入她的耳朵。
“呜……嗯……”
起先是疑惑，少女还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声音……
但下一刻，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环彩羽猛地睁大眼睛，接着“啊！”的一声往后退开，却是踉踉跄跄地跌坐在了地上。
“这、这是什么……”
环彩羽的脸色顿时煞白，粉色眼瞳中浮现出极端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在少女手中，里见灯花的短信也及时发送了过来。
【姐姐大人，黑江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
这个梦境似乎是走到了终点。
暴风雨，声势浩大的暴风雨！
风暴卷起，温馨的公寓在暴风雨中化作废墟。
角落里的阴影在蠕动，就像是有诡异骇人的怪物潜藏在阴影之中。
它来了。
在暴风雨中，混着七彩的虹光。
倒悬在天端，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
不断嘲笑，不断转动，直至将他所珍视的一切都尽数毁灭。
终于，这个梦境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上野北坐在废墟中间，在这个梦境的最后，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这是一场一个人的晚餐。
就像是梦魇一般，紧紧缠绕着他，令他两个多月来都痛苦不堪的事实。
也是令他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下意识去逃避的……根源所在。
叮当——
宝石落在餐盘上的声音。
清脆，对他而言却绝不悦耳。
这是怎样一个画面？
纯白的餐桌蒙着纯白的餐布，纯白的餐盘上，五颗宝石接连落下。
如散乱堆砌的积木，在餐盘上随意堆在一起。
三颗黑灰色的悲叹之种。
上野北木然地看着眼前的餐盘。
还有……两颗灵魂宝石。
紫色的灵魂宝石，粉色的灵魂宝石。
它们安安静静地混在三颗悲叹之种里，好似这样就能隐去它们的光彩，抹去他心中那强烈到令他崩溃的自我厌恶。
他该死的。
在那场暴风雨中，他早该死了的。
上野北握紧了手掌，指甲刺破表皮，深深没入手掌的血肉之中。
是有两个姑娘，两个还活着的姑娘。
她们替他去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
恶心。
正如当初的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那是一种几乎要将胃都吐出来的恶心。
他干呕着，餐刀和餐叉散落在地上，连带着整个餐桌都被他掀翻。
[阿北，活下去。]
上野北的视线模糊了，唯独那两颗散落在废墟间的灵魂宝石无比清晰。
他踉踉跄跄地迈开脚步，拾起地上的悲叹之种，也拾起了地上的灵魂宝石。
焰……
小圆……
*
深夜，他紧紧抱着黑江。
年轻的肉体环抱在一起，裹在被窝内，就像是枕着彼此，温暖着彼此。
在梦境的呓语声中，他终于是轻声说道。
“焰……”
他无意识地挪了挪，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两人严丝合缝地交缠在一起。
他有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将怀中的少女当成了心中的她。
“小圆……”
他吃了她们。
第309章 在这平静的清晨【呆滞】
色彩在眼前交织。
遮天蔽日的阴影将他笼罩，心脏的跳动起先是低沉，接着却渐渐拔高。
光是站在那怪物面前，那迎面袭来的扭曲与恶意就已经是化作了无数不可视的绝望之手，将他的心脏紧紧攥住。
——不可能战胜的。
黑灰色的齿轮在旋转，刺耳的嘲笑声在耳边回响，风暴几乎化作实质的刀刃，光是吹在脸上就有种被利刃刺痛的错觉。
他感到难以呼吸。
但不能退，誓死都不能后退一步。
深吸一口气，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
这位被传颂的魔女是如此的强大，仅仅存在就足以引发风暴，人类所建造的城市在它面前渺小如积木，它只需轻飘飘地从城市上方掠过，人类耗费数十年修建而成的城市就会化作废墟。
——必须打败它。
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却好像又很是清明。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梦，这本该是他已经经历过的事情，毕竟他恍惚间窥见了未来的一角，知道这个故事会走向何方。
心脏开始感受到刺痛，难以言喻的刺痛阻碍着他的回想，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在此刻化作一个恐怖的噩梦将他吞没，他被裹挟在这个梦境里，看似清醒，却又浑浑噩噩。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原来是立足于一个奇妙的视角——像是第一人称，又像是第三人称，各种感官好似融化后拼凑在一起，却又真实共存，想来只能用梦境的奇妙来解释了。
但是，这并非重点。
重点从来不在这个梦境的视角如何，而是在于这个梦境究竟要揭露什么，伴随着魔女之夜的逼近，他越发感到惶惶不安，心脏高速跳动，那心跳声简直如同鼓点般密集。
就好像，他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黄色的流光从天空中陨落，只剩下一段飘扬的缎带，它在空中慢悠悠地飘落下来，轻轻地覆盖在了他的手掌上。
他这时才发现，缎带原来已经破烂不堪，本该伴随着缎带射出而一齐盛放的鲜花也不见踪影，这缎带彻底失去了灵魂。
赤红色的火焰被暴风雨所浇灭，它曾盛放出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光亮，在这座冰冷的钢铁都市中就好似人间第二个太阳，但暴风雨从来都是不讲情面的，雨点拍打过后就只剩下一地的灰烬，狼狈得令人难以置信。
他也不敢相信，那抹火焰消失得是那么快，快到他都没有及时反应。但细细想来，如烟花般盛放而后又转瞬即逝，这恐怕就是火焰的宿命了。
接着引起他注意的是一抹幽蓝的色彩，他起初还以为那还雨点，亦或者是天空，但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抹颜色是那么的特立独行，与周遭昏暗的色彩截然不同，明亮到了让人想误解都没办法的程度。
他后来发现，那其实还是一团水，但观摩了半天，那或许是一团从童话海洋里取出来的水，毕竟现实里的海水应该也没这么蔚蓝，脱离了海洋却还保留这份色彩，那更是不可思议。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直至暴风雨将水流冲毁得分崩离析，半点不剩下，他心底才升起一抹怅然若失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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