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他暂时要瞒着伊丽莎白，也就不能借用王宫的势力，但在消息流通的领域，这时代王宫的势力还真不一定比民间某些场所有效，甚至连王宫势力本身都有从别的渠道获取情报的习惯。
花钱就是了。
至于遮掩身份的办法，他的魔法就是最好的保障。
一套组合拳打下去，基本能做到悄无声息地搜查全城。
“一个白头发的小女孩，相貌特征很显眼了，再加上语言不通……阿里乌斯，你想找到她应该不难。”
尼古拉斯快步跟了上去，在上野北走前喊住他，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但是，最差的结果是她离开了巴黎，那你又想怎么做？”
上野北斩钉截铁道：“找到她。”
没有任何迟疑的余地，也没有任何犹豫的空间。
“是这样啊，那我清楚了……我跟内尔会尽全力帮你的。”
本来就是很要好的朋友，就算是佩尔内勒在现场，她肯定也愿意帮他。
身为佩尔内勒的丈夫，尼古拉斯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上野北接过了尼古拉斯送上来的披风，道了声谢谢。
一路上，怀中的零食魔女不安地躁动着。
尤其是“小渚”这个名字，就像是无意间把她给刺激到了，总是闷声发出不愉快的噪音。
上野北清楚，他的这些魔女们是很有特点的。
比起寻常的魔女，她们要人性化不少——寻常魔女都是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野兽，基本没有思考的能力 只会遵循本能的指引去行动。
但她们却表现出了思考的能力……她们是会思考的，而且带有极强的人性化色彩，就像经历了十几年，零食魔女渐渐接受了秀色魔女，如果零食魔女本身不会思考，那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发生。
她们更像是从残骸中诞生的懵懂的孩童，尽管思考能力尚弱，很多时候都靠感情行事，但她们并非无脑的怪物。
所以，零食魔女会很烦躁。
她不喜欢“百江渚”这个名字，准确来说是不喜欢上野北身边“再”出现“百江渚”。
她之前就对现代的百江渚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与不满，上野北也不敢放她去面对那可怜的孩子，这是为了避免上演“我杀我自己”的悲剧事故。
而现在，零食魔女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又一个“百江渚”的出现，这让她内心焦躁极了。
不要百江渚！不要百江渚！
如果她会说话，她大概会举起旗帜摇旗呐喊。
百江渚，是一个格外敏感的点。
“安心，我不会抛下你的……永远不会了。”
上野北只得安抚。
他清楚零食魔女的抗拒从何而来，也清楚零食魔女正在下意识抗拒着的事物。
那是他犯下的过错，那一次他没能及时找到百江渚，从而永远地丢下了他……他不想再次失去她，而她也不愿意再被他丢弃。
平日里懒懒散散的布娃娃手脚并用，爬到了上野北的肩膀上，现在没了丘比的竞争，她就是这VIP席位的常客。
接着，她紧紧地抓住了上野北的长辫，把黑发编织的长辫给抱在了怀里。
秀色魔女则从趴在皮肤的毛领上，不解地盯着零食魔女。
上野北无心顾及两个魔女的互动如何，他心里被更多念头填满。
可惜的是丘布没出来找他。
要不然百江渚应该很好找才对……说丘布不了解百江渚的行踪，他打死都不信。
丘布愿意跳出来就好了，它们能给他引路……等等，它们不会就是发现了百江渚降临，这才没跑来见他吧？
这百科全书有时候真不知道在闹什么……它们所追求的“利益”，寻常思维真的很难理解。
但是，没有人能阻止他寻找百江渚。
他一定得找到她，然后……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也有很多问题要问她。
少年的思绪触及某个禁忌般的念头，这令他下意识抖了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压抑。
但那个念头，却如野草般在他心底快速滋生。
她的到来……是否又象征了“回归”的转机？
他该回去吗？
上野北仰起头，定定地注视着前方，那集市难得热闹起来，临近圣诞节了，每家每户都会搞点丰盛的食物，小贩们的顾客也就多了。
他不由得想到。
他，还能回去吗？
＊
巴黎的塞纳河旁边。
神甫的圣水以及圣经终究是驱散了魔鬼。
某位白发幼魔女在神圣的驱赶下狼狈出逃，从孤儿院的屋顶上翻了出去，跳到街上就开始了她的中世纪大冒险。
然后还没走两步路，她就又回到了屋顶上。
理由无他……那街上的道路环境，属实是折磨这孩子。
百江渚一路翻越了数不清的房屋。
在翻出孤儿院后，百江渚以为迎接她的会是一片崭新的天地，但没想到刚上街，她那侥幸心理的梦就被现实给撞了个稀碎。
中世纪的路不好走，许多时候都是泥土路铺上灯心草，草烂了就在铺一层，现在多了一层薄薄的雪地，踩下去感觉也不怎么好。
街道上，人群纷杂，发出混乱的声音，既不宽敞也不平坦的道路上行人稀疏，以乞讨为生的乞丐或是外地进城谋生的农民靠在墙角互相取暖。
某种古怪的气味在道路上弥漫，有可能是腐烂水果的味道，也可能是汗味与体臭味在寒冷的天气下慢慢沉淀，演变成了这样古怪的气味。
薄薄的雪花从天顶飘落，原先的雪地染有不少黑灰色脏乱的鞋印，现在被这薄薄的雪花一盖，顿时就恢复了原有的素白。
但有件事情很可怕。
这层银装素裹的漂亮雪地下，可能是真的有雪吧（悲）。
百江渚是撞见了一个流浪的汉子正对着墙角方便，然后留心观察了一番街道的卫生环境。
自从在被熊孩子翻开的雪下面窥见了黑色的雪之后，以及在街上看见了堆积起来的马粪之后，百江渚只觉得这雪地实在烫脚，以至于她不得不跑到屋顶上cos忍者。
公共厕所与卫生啊……这说起来还真是个意味深长的话题。
中世纪粪便的情况，是城市越大，情况就越糟糕，而巴黎更是老生常谈的典型。
在农村或是城镇还好，农村地区会用粪便进行堆肥——有没有熟化不重要，但堆肥行为是有的，而中小型城镇也会让掏粪工把粪便都运出城，以保证城镇的整洁。
但是大城市就完蛋了，城市一大，以中世纪的城市管理水平实在是管理不过来这么多人的粪便，所以就会闹出粪便堆积成山，恶臭冲天的笑话。
上野北是有心要整治一下这脏乱差的街道环境的，其一是他对现有的卫生环境很不满，迫切希望有所改善，其二就是他刚上台的时候国库空虚，粪便这东西……说着脏，但真能赚钱。
就比如，宋朝——这个朝代挨打归挨打，但不少皇帝确实会赚钱。
宋朝某位太上皇就靠着垄断都城的粪便疯狂敛财，硬生生背上了“粪霸”的戏称，这一行业赚钱那是真赚钱，而且赚钱的同时还能把城市的卫生治理也一并解决。
而往前几百年，唐朝时候的中原王朝就有意识到粪便买卖的重要意义，唐太宗李世民都险些背上个“马粪皇帝”的雅号。
粪便这活，是真能强国富民啊。
上野北有修建厕所当粪霸的想法，这是一举多得的政策，但随之而来的又是诸多“水土不服”。
诸如熟化、堆肥之类的技术问题，以及许多成本问题、观念问题。
欧洲倒不是没有用人粪施肥，但少了必要的熟化过程，又加之成本问题的干扰，这边还是以动物粪便施肥居多。
在粪便这一领域啊，不同文化是真有不同说法。
中世纪的欧洲，某些行为在现在看来确实都挺抽象的，就比如欧洲人是真吃人粪——字面意思。
在中世纪时期，欧洲人一直在研究粪便的药用价值，且在法兰西这边，上野北还曾遇到过血压飙升的事故——在习惯上，法国侍从甚至会用鼻子吸自己粪便晒干后磨成的粉，完美演绎什么叫干净又卫生。
上野北起初好奇他们在吸什么，后面一了解……脸都快绿了。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打定主意要整治一番。
上野北有心要搞，也花心思做了许多本土改变，但可以预想得到这必然是个大工程，而且绕来绕去还是会回到那个问题上——他必须有一个统一集权的政权的支持，才能铺得开那些改进后的政策。
所以，这方面确实是进展缓慢，他上台所干的政绩里暂时没有街道卫生这一成就。
而闯过了巴黎那意味深长的雪之道，百江渚陷入了肉眼可见的沮丧与低落之中。
白发幼女沮丧地蹲在桥边，低头凝望着底下的塞纳河河水，这条流经法兰西北部的著名河流没有结冰期，哪怕是冬季，河面上也一如往常是流动的静谧。
百江渚甚至不敢坐下，街道上那一幕对她的精神污染很强，这孩子甚至觉得她的鼻子和眼睛通通不干净了，双眼里已经快没有了光。
“小渚……要回家的说。”
人类文明在发展，卫生环境也在进步，一个现代人又哪忍得了古代那环境呢？
穿越回去，纯纯是找罪受。
而且还是穿越到欧洲这种噩梦开局……贵族还好，大贵族住在城堡里，卫生情况已经生活水平没那么糟糕，但要是穿越到平民家里，那才是真的完大蛋。
粉毛丘比很机警地跳到了百江渚的头顶。
它是活体摄像头不假，但就算是活体摄像头，也有必要保持干净卫生。
至少女神大人很想保持。
她之前是没有很过激的洁癖的，但这时代看多了……现代少女的卫生观正在疯狂警醒——少女该有少女的样子！
而百江渚的忧郁还不止如此。
她感慨这环境之差，但又不可能一直感慨这个。
她哀怨地向头顶的粉毛丘比诉苦道：“还有，小渚才不是魔鬼的说……好打击人哦，为什么要这么说小渚嘛，小渚什么坏事都没做，突然就这么凶，小渚会很不开心的说。”
这个嘛……双方相互理解一下说不定会更好哦？
女神大人也是一脸汗颜。
这事还真不好站队……毕竟百江渚脑子一抽居然打算在神甫面前装天使，而且还脱口而出了奶酪天使，这确实是找骂。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神使确实是天使，但这位老神甫信仰的是天主教，而不是圆神教，他侍奉的是全知全能全善的主，而不是象征魔法少女救赎的圆环之理。
这天使……体系不通啊。
百江渚确实是天使，但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异教徒天使……其实也没错，毕竟圆环之理象征的是“魔法少女的救赎”，而非“全人类的救赎”。
圆环之理，准确来说是魔法少女的神，而不是全人类的神。
祂的神国只对魔法少女敞开，也唯有魔法少女的灵魂才能在无止境的美梦中得到宁静。
放到基督教体系里，圆环之理甚至像是最早期的犹太教——早期的犹太教排斥非犹太人，只有犹太人才能信仰犹太教，上帝只钟爱犹太人，也只有犹太人才能得到上帝的拯救。
味道很纯。
但圆环之理确实不渡普通人，毕竟祂的性质就放在那里，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魔法少女的救赎而生。
圆环之理的神使垂头丧气地盯着河面，过了半晌，又低声说道：
“小渚饿了……现在都下午了吧？小渚到现在都还没吃到午餐的说。”
“……”
确实，也是有点苦了这孩子的感觉了。
百江渚现在很自闭，她不想跟路边的路人交流，因为她根本不会法语。
语言不通，导致她对这个环境有着浓重的排斥，同时这个环境也在排斥着她，闹到最后她只能孤零零地躲到塞纳河边，静静盯着河面。
“小渚想吃东西。”
“小渚想吃奶酪……”
但是，小渚什么都没有，小渚好可怜的说。
百江渚在这蹲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却发现一个麻布袋正朝她套来。
“呜呜！”
“细皮嫩肉的小鬼，估计是个富人家的孩子，能卖个好价钱也说不定。”（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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