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茶L
第27章.内因和外因（莉帕缇娅）
戈洛伊没有随意地带过这个话题，虽然在神的面前戈洛伊是渺小无力的，但他还是以自己的尊严和力量权衡着我的问题，仔细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毕竟这是一个相当敏感的事情，我所说的恐惧，对戈洛伊而言并不只限于个人心情上和感性上的私人感情，而是整个地狱的存亡。世界上有些人不相信神的存在，也从不相信所谓的命运，在他们看来，事物的一切发展和发生都是内因和外因结合的结果。
从某些角度上来说，这种说法并没有什么错误，相反，在这个时候，对于戈洛伊来说，这样的提法甚至是对的。
对于戈洛伊来说，天堂和神的心思就是一个绝对未知的外因，也是他绝对无法忽视的一点，当初为了打破地狱的平衡，从而实现统一，戈洛伊选择了放手一搏，引入了这个外因，他赌的就是天堂不会介入地狱的争斗，即便地狱向天堂发动进攻，天堂也不会反攻地狱。
而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戈洛伊作为统治者的谋略，他不仅要揣摩神的心思，也要揣摩其他领主的心思，比如其他领主会不会和自己联盟进攻天堂？其他领主会不会耍什么花招之类的。
而上一次他的确是成功了，一切都如他设想的那般实现了。
可是现在呢，他又要再一次猜测这个未知的外因。
如果过分探究神的力量，天堂，是否还会继续选择不介入地狱的事宜呢。
“恐惧自然是恐惧的。”在思考过后，戈洛伊带着无奈的笑声说道。“说不怕是骗人，神这个家伙从来都是喜怒无常，如果真的觉得我这个魔王侵犯到他的心情了，便会派出以米迦勒为首的天使军团来剿灭我吧……到那时候本王就不是统一地狱的功臣了，而是毁灭地狱的罪人。”
“既然你知道……”
“可是啊亲爱的，事情不能总是这么想，‘如果结果变成了那个样子……情况会更糟糕’，总是抱着这种想法，这不就意味着在开始做什么之前就已经否定了一切的意义吗，那便是什么都不做，做点什么，可能有意义，也可能没有意义，可是什么都不做就一定没有意义，就是这么个道理。”
戈洛伊叹了口气，然后望向了窗外，这个话题在不知不觉中被引导到了另一个方向上，使他不经意地思虑起了什么。
“我怕的事情多了去了，在这种情况下，魔王势力可以说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外忧内患，现在一旦起了叛乱，本王连镇压的能力都不一定有……财政困难，兵源紧缩，其他领地也开始逐渐联手打算封锁本王，换句话说，除了你以外，我谁都不敢信，包括拉塞维耶，我都不能说是百分之百地信任她。”
“还真是会说好听的呢，魔王。”我冷淡地回应道。
“不是骗你……而是……你是天使，你的利益角度和恶魔的利益角度自然不同，你不会考虑屈服魔王或者自己作为恶魔该怎么样在与其他恶魔间取得平衡……”
他摇了摇头，然后再一次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声，这再一次让他本来燃起来的兴致多少有些消退了下去。
“但拉塞维耶是恶魔，只要她还是恶魔，她就是有罪的，她就是有恶魔思维的，她就不可能是天使一样的存在，换句话说，你以为拉塞维耶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摸爬滚打到今天是凭着运气吗？你以为魔武姬这个称号是白叫的吗，有多少人想要干掉她，她又干掉过多少政治对手……亲爱的，你恐怕永远不会知道。”
我并不是不明白戈洛伊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明。可是，我需要拉塞维耶的支持，戈洛伊也知道，现在我虽然没有形成自己的势力，仍然是和他保持利益一致关系的，但是硬要说的话，“天使派”还是存在的。
我需要像拉塞维耶、梅莉卡这样位高权重的，有一定权力和话语权的人来支持我。
而因为这样关系的存在，我也要尽可能地去保护他们。
所以我没有继续让戈洛伊加深对拉塞维耶的不放心和抱怨，打算引开话题。
当然，戈洛伊不只是不放心拉塞维耶，只是举个例子来说明他的无助，反而把拉塞维耶单独拿出来说，正说明拉塞维耶算是他最放心的人之一。
戈洛伊靠在椅背上，侧着脸，无力地说道：“你知道吗，亲爱的……当初我和狄帕洛娜决裂的时候，有多少人背叛了本王，就连本王十分器重……和本王同种族的心腹都背叛了本王，在这一切发生前，谁又能说得准呢。”
我转过头看着戈洛伊疲惫的侧脸，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了出去。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的意思是，正因如此，你才额外需要神之矩阵的研究，才额外需要用铁腕来打破这一切封锁……对吧。”
在这个环境中，戈洛伊和其他人的关系就算是内因，例如和拉塞维耶的关系，和我的关系，和领主们的关系，都是内因，而整个地狱的环境则是外因。
现在戈洛伊无力改变内因，因此，他便想借助对神之矩阵和其他魔道具，简而言之，借助冰冷的知识和力量来改变外因，即改变地狱的环境。
“这样说吧，亲爱的……我不想惹怒天堂，我也不想惹怒神，但是，进攻天堂也好，继续对神的力量的探究的研究也好，都是山穷水尽，诸路皆走不通的最后手段。”说着，戈洛伊看向了我，脸上再没有半点笑容和哀愁，有的只是作为路西法魔王这一身份的坚毅与强硬。
“我从来都是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做这一切事情的，摆在地狱和所有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我统治，并且服从我，相信我会让地狱变得更好，要么和我一起为地狱陪葬，我不会给任何人第三种选择。”
就是这种态度，我无法抵抗戈洛伊的这种态度，他的这种强硬的作风让我感到一丝欣慰和满足。这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就算是一种屈服，我从魔王的罪恶中得到了快/感。
我不知道这是否和我变成了女人有关，我是觉得二者是有关系的，并非是女性天生就弱于男性什么的，而是在现行的恶魔文化中，雌性代表了柔弱，而雄性代表了强硬，相对于这种文化而言，二者的结合才是和谐的美。
也许正是如此，在这种环境中逐渐固定了女性这一身份的我，自然地也染上了这一系列文化带来的影响，从而把雄性的这种强硬当做了一种魅力来看待。
哪怕……是在一些不适宜开口的问题上，例如我和戈洛伊之间的……某种关系，我多少也希望被强硬地对待……什么的，也有过这种心情……但这绝非是我的本性。
看样子，在地狱里变成女性并固化这一身份，使我变得软弱了起来。
“唉……好吧。”我说道。“姑且先进行研究吧，我也不会要求你放弃什么的……毕竟现在看来，放弃神之矩阵的研究就等于投降了，对吧。”
“亲爱的……”戈洛伊眨了眨眼睛，脸上表情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变得稍微柔和了起来。“你真是越来越理解我了呢。”
“别误会，这和私人感情无关，只是一种理性的思考。”
“是是，天使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接着，他笑了起来，又摆出了平时那很能迷惑人的轻松态度。
不过也正如戈洛伊所说，在对神之矩阵的研究上，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下定决心要阻止他，只是表达了自己多少有些反对的看法。如果真的下决心要阻止，那我早就应该逼着戈洛伊把从泽魁那里弄到的神之矩阵先毁掉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立场也变软了呢。
是因为女性的身份导致的吗？
或许吧……变成女人对我而言，意味着太多的事情了。
“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对神之矩阵的研究和对新魔法工业体系的研究，必须由我来领导。”
第28章.奴隶般的领主（亚泽诺兰）
我知道我是个胆小的家伙，身为别西卜的后代，我简直把伟大先祖的脸都给丢尽了，恐怕在整个后古时期的历史中，无论多么仔细地去寻找都不会找到一个像我这样无能的领主了吧。
因为……我真的很怕，自从父亲死后，后母就成了领地真正权力的掌控者，别说能够依靠的人了，除了我的贴身女仆阿克榭塔外，根本都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所以即便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中……即便机遇已经被送到眼前了，我也是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把控。
对，就是这样，当初和戈洛伊陛下联手对抗狄帕洛娜的时候也是如此，明明是一个很好的翻身的机会，本来借着这个机会我可以提高自己在别西卜军团中的地位的，从而抢过军权来推翻后母的统治……
然而那个机会也被我给浪费了。
我果然是个没用的家伙……也难过阿迦蒂娜会讨厌我，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主人，您看起来很紧张呢。”
“啊，有、有吗……我、我我……看起来有辣么紧张喔。”
“咬到舌头了呢，主人。”
站在更衣镜前，阿克榭塔仔细地帮我做着打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的胃里也难免泛起了一阵深深的厌恶感。
神存在吗，神是存在的，而神也理所应当地对我降下了惩罚，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所背负起的不只是罪，而是惩罚。就连相貌都是如此的可笑，身为雄性的我却长了一副近乎雌性的容貌，身材也是十分的矮小，看上去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连我身旁的阿克榭塔，这个既是我的贴身女仆又是我的青梅竹马的狼族恶魔，现在都要比我高上半个头了。
如此一来，无论多么华丽精致的服饰，只要是穿在了我的身上，顿时便会生出一种滑稽的感觉，像个小丑似的。
“紧张也是没办法的吧……”我小声嘟囔道。“因为一会可是要见到……”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沉了口气，一种强大的压迫感锁在了我的心头，使我感到恐惧。
帮我整理好了衣服后，阿克榭塔站在我的身后，我们二人从镜中交接视线，她温柔地环住了我的身子，下巴压在我的肩膀上，笑着说道：“没关系的，主人，这里是您的领地，是您的世界，即便是魔王来了，在这片土地上也要让您三分，因为您就是这里的王，这里的统治者。”
“可是……”
“少爷……”
阿克榭塔用很久以前的称呼来压住了我自卑的话语。
“我明白的，少爷的恐惧感……也明白少爷的压力，但是……怎么说呢，我只是个女仆，这方面的事情也不太懂，但是我知道，起码现在，还没有人敢对少爷怎么样。”
阿克榭塔看着镜中的我那有些呆滞的表情，随即她那充满活力的面容也渐渐染上了些许的疲惫，眼皮稍稍下坠，安抚的心情也转化成了宽慰的笑容，仿佛就是在说我这个废物还有存在的价值一样。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少爷身边的，所以少爷……好吗。”
对不起呢，阿克榭塔，让你失望了，你所仰仗的少爷就是个无能的小鬼，尽管体内流着伟大的血液，可实质上仍然是个废物。
但这样废物的我，如果能够被你依靠的话，哪怕就是为了你一个人，我也会努力的。
但是……
当我踏出这个房间的时候，走廊里弥漫着的病气的肉/欲气息和漆黑的过道，还有宫殿奢华的装饰都让我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我现在……在地狱里不是吗，这个残酷的世界……是不允许我有任何想法的吧。
所以被阿克榭塔激起来的那份信心，也就在我迈出房门的那一刻化为了灰烬。
出了宫殿的大门后，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因为这次事件的特殊性，所以只准备了一辆马车，这也就意味着除了贴身仆役外，我们连卫兵都不打算带。
而这里提到的“我们”，并非是我和阿克榭塔，而是……
“喂。”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猛地颤了一下身子，然后僵硬地回过了头。
“阿、阿迦蒂娜。”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迦蒂娜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阿迦蒂娜依然是穿着平时的那种常礼服，就算是很华丽的常服，这算是堕天使服饰的一种特点，没有特定的常服，也没有特定的礼服，而是将二者融汇到了一起，这样就可以保证任何时候都显露出路西法家族的那种傲慢，但又不至于太过招摇而变成了自大。
红黑相间的纹路花饰，漆黑的斗篷为阿迦蒂娜那高傲的神情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别愣着了，该走了。”
“啊……是。”
我下意识低下了头，小声回应道。
啊啊，又是这样懦弱的表现，在阿迦蒂娜的眼中，我的地位又很平常地下降了一些吧。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在阿迦蒂娜的心里就没有任何地位吧。
阿迦蒂娜没有再多和我说什么，而是双臂环胸迈出走下了大殿的楼梯，然后率先上了马车。
阿克榭塔没有对我的软弱说些什么，而是轻轻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让我知道，她还在。
深呼了一口气后，我紧握起了双拳，也和阿克榭塔一起下了楼梯，然后进到了马车里。
当所有人都上了车后，马车便平稳地缓缓动了起来。
阿迦蒂娜坐在靠近车厢后面的一侧，而我和阿克榭塔则是坐在靠近车头和马夫的这一边。
我保持着一种拘谨的坐姿，双腿紧紧并拢，背部稍弯，低着头，双手紧贴地搭在大腿上。如果要我这种没什么见识的人来举个例子的话，感觉就像是刚刚被从哪个小村庄里抓出来的稀有种的奴隶少女，因为不习惯城里的气氛，但是又被硬套上了一套华丽的服饰，现在正在被送往去服侍某个有着奇怪癖好的主人的路上。
嗯？
感觉这个例子真的是十分贴切啊，无论是起因还是结果……
而至于阿迦蒂娜呢，她看上去像是替那位主人看守我这个“奴隶”的存在，总而言之就是阿迦蒂娜所表现出来的气场和我完全不同，闭着眼睛，眉头紧皱，靠在椅背上，习惯性地翘着修长紧致的双腿。
完全没有表现出一点紧张，正相反，她的脸上简直写满了“厌恶”两个字，似乎马上就要吐出来了似的。
也许这样说来有些自恋，但是起码在这一刻，我知道的，阿迦蒂娜并非是讨厌我，而是想到马上就要去见的那个人，心里才有些几分不悦。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有阿迦蒂娜陪着我去，真的是太好了。
这样一来，在阿迦蒂娜的面前，最起码我不会被那条疯狂的毒蛇给随意蹂躏了。
第29章.乐子的所在地（亚泽诺兰）
同样也是考虑到这件事情的特殊性，我们没有用领主专用的车厢，只是准备了一辆很普通但也不至于太差的马车，因此穿行在街道上也不会被谁特别注意到。
马车走了大概有几十分钟，来到了靠近东侧的街道。这里是格罗特尼都城中比较热闹但也比较杂乱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人们找乐子的地方，也是我最讨厌的地方。
因为一旦提到“乐子”，就意味着肯定少不了魅魔的存在。
这样一想，也大概能猜到为什么把见面地点选在这里了，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市的意思吗。
我凑到了窗边，抬起一只手轻轻撩起来窗帘朝外瞄了一眼，街道上的景色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肉体的气息甚至已经不需要闻，光是用眼睛就已经能够看到了。路边一家又一家的“花店”，虽然装潢上各有差异，但是散透出的却都是差不多的气息。
得力于后母的福，因为后母特别的身份的关系，父亲死后，在后母的示意下，魅魔在格罗特尼的商业发展也变得十分地迅速，大大小小的魅魔的店铺就这样在一夜间发展起来了。
而整个格罗特尼也就此堕落了。
如果说地狱是地狱的话，那魅魔这个种族就是地狱中的地狱了。
有点可笑呢，这也算是一种推卸责任吧，把格罗特尼如今的状况都推到了魅魔身上。
马车最终在一间不怎么起眼的店铺前停了下来，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后，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在一瞬间将我吞噬，眼前泛起了一阵模糊，双腿都有些发软了起来。
虽然说这里不怎么起眼，但这里又是魅魔气息十足的店铺，不起眼只是因为它太“魅魔”了，所以在这条街道上不会显得突兀，可若是要换个角度来说，这家店可谓是整条街道上最大的“洞窟”，每天不知道要吃掉多少我的子民作为粮食。
但可悲的是，现在我所吃的食物，所穿的衣服，所花的钱，却也都基于这些我最反感的东西而来的。
魅魔的这种肉体产业对整个格罗特尼的财政情况的确做出了不少的贡献……
带着忐忑不安的焦躁心情，走到了店门前后，我又犹豫了起来，明明知道自己一定会进去，可还是在这里怕了。
“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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