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茶L
贝丽姬娅松开了我的身子，我愣了一下，然后慌张地连爬带滚地下了床，急忙冲到了衣柜旁边的更衣镜前面。
“啊！！！”
也许利维坦宫是一座巨大宽敞的华丽宫殿，但是我很肯定，我在那一刻发出的凄厉的惨叫声穿透了整座利维坦宫。
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在看到了镜子中我自己的相貌后立刻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这……这……”
“别担心，这应该是可以变回去的，只要……一段时间……大概……”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镜子里的人有一半是我，而另一半不是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如这个地方就放弃一切内心灵魂对苦难的抵抗，而直言现实的残酷。
镜中的那个人是我的……相貌，也不对，那不是我的相貌，但却是我，大体轮廓和身材都是我，五官的形状看起来也是我的五官。但是，就是这样的我，可的确发生了些什么……
我的双眸是如宝石般碧绿的，然而镜中的那人只有一只眼睛是绿色的，另一只眼睛则是浑浊的血红色的眼瞳，弥漫着死亡的阴郁，原本的金黄色的长发现在也夹杂了一些……黑色的发丝，看起来相当怪异。
但真正让我发出尖叫的，应该算是我头顶长出的那支尖锐的长角吧，那是一根巨大而又尖锐的弯曲的角，不是动物的，而是恶魔的角，是龙的角。我原来也曾经被戈洛伊变成过龙的模样，可这角又与那时候的龙的角不同。没有一点野性的气息，简直就像理性罪恶的具象化体现……
和我的那只被猩红染透了的眼瞳一样，我的头顶只在右侧部分长出了一只角，而这也正是我变了色的眼瞳的位置。
猩红色左眼，巨大的角，还有乌黑的头发，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词。
不，那已经不只是堕落了，路西法堕落了，可她仍然保留着天使的美貌。
是的，这绝不是堕落……而是……
“我……我变成恶魔了……”
第169章.不适宜的温情（莉帕缇娅）
当我陷入慌张的时候，贝丽姬娅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起码在我的角度来看是这样，又或者说她的态度太敷衍了。这与我之前的态度显得有些矛盾，怎么一面要求恶魔恶劣地对待自己从而证明自己的纯洁，另一方面又渴望恶魔能够对我的事情有剧烈的反应，仿佛他们很在乎我，这二者难道不是矛盾的吗？
其实不然，我对贝丽姬娅提出这样的潜移默化的道德要求实际上正是要求她做自我，表现出恶魔的本质，满不在乎不是说她压根不关心我，而是从我“恶魔化”的这件事情上来看，她也并没有幸灾乐祸，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把这当做与她无关的事情。
既没有正面感情，也没有负面感情，似乎我在她眼里压根不存在一样，既不担心，也不嘲讽，这无疑是最让人感到诡异的。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恶魔化什么的并不能再在我的内心激起极大如暴风雨般的波澜，我曾经变成过龙，变成过体型娇小的女孩，变成过男人也变成过女人，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玩笑，某人在对我说着，作为一个天使，我应该把世间的一切都体验一边才行。
哪来的道理。
因此当我这样瞪着贝丽姬娅的时候，她掐着腰站在不远的地方，我注意到了她的手好像不太对劲，被包扎了起来，看上去像是受了什么伤，这更加印证了在我昏迷的期间发生过什么事情的猜想，更重要的是，我断定她手上的手和我恶魔化之间有一定的联系。
但这样来说，她不就更不应该摆出这副不在乎的态度了吗，哪怕是对我兴师问罪也比站在那里“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要强啊。
“别担心。”
总算，过了一会她说了话，虽然听上去有些蠢，不担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不过她的表情起码不是幸灾乐祸，这让我也不是那样愤怒。
“这都是可以解释的，虽然一两句话很难说清，但我姑且说，你姑且听。”
她站在那里没有挪动，继续保持着这副较为平和的旁观者姿态对我继续说道：“你的半边相貌都变成了恶魔的样子一方面是因为我激活了你的路西法血统，也可以理解为，路西法的人格在你的体内表现的更强烈了，另一方面是教义缘故，因为我的魔法，所以一部分教义也是具象化地在你身上表现了出来。”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因为你是吧……”
我低沉着嗓音质问般地说道。
“你这家伙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所以说你别担心，这个之后会消减的，教义会渐渐消散，而至于路西法的人格，那毕竟不是你的主人格，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你自己的血脉会再一次占上风的。”
如果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还没有被任何的恶魔所玷污，久到我还不知道地狱的真实性是什么样子，久到别说恶魔的血液和教义吞噬着我的灵魂，恶魔本身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概念，在那个时候，面对这一切状况，我会发疯般地嚎叫，会懊恼，会跟贝丽姬娅拼命，然而现在……
“唉……”我捂着脸叹了口气，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多余地力气去不断重复小女孩般的恐慌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你这样做有原因，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你对我做这种事情。”
“我救了你，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虽然不明白……但是还算合乎情理……只是……”我再度回过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尽管理性上已经习惯了这种冲击，可是天使的本性依旧让我的内心不禁翻腾起了绝望感。“与其变成这副模样，还不如去死……”
“哎呀，那还真是抱歉，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我再一次发出了沉重地叹息声，然后慢慢站起了身子，蔓延着的虚弱感让我确信了贝丽姬娅的话，我的确是经历了一场劫难般的遭遇。
“不过对于差点毁了整个城市的你来说，想让你死的人倒是不少。”
“什么？”
“别激动，没有什么太大的……怎么说呢，虽然城市遭到了一些毁坏，但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不用太担心，重要的是，你救出了利维坦家族的后裔。”
救出了……利维坦家族的后裔。
救出……
这个词刺激着我的神经，我也说不上自己此刻有种什么感受，可是，我很好奇，我究竟是从什么东西的手里把利维坦家族的后裔救出来了呢。
“既然你不想睡觉了，那一定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饭吧。”
“不必了……我想去看看利维坦家族的后裔，还有就是，你希望你能跟我说说城市的问题。”
她没有立刻答应我的话，而是眼神向侧面瞟了一下，我完全读不懂贝丽姬娅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从刚才开始她就站在那里没有挪动过，不只是意识，连身体都像是被什么玩意给禁锢住了，可什么东西能禁锢住这位傲慢的女王陛下呢？
“莉帕缇娅，责任感有的时候会杀掉你的。”
“有时候会杀掉我……难道我还能死上好几次吗？”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哪来的这种幽默感，可能是她给我的感觉太过于压抑了吧，听着我这自嘲的玩笑，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这让我十分不习惯，因为这太不像她了。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候的那种态度，简直是戈洛伊的完全翻版，性格的起伏比起戈洛伊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狂妄的姿态一览无遗，说是戈洛伊的灵魂换了个皮囊是最准确的描述。
但是现在，她的这种感觉多少有些消退了，但究竟要怎么解释……呢……
不……不对。
戈洛伊……
对啊，我怎么才反应过来，我总算是明白了。
贝丽姬娅的这种违和感，不应该说是和自身存在的违和，她并没有背叛自己，相反地，在脱离了戈洛伊而独立存在后，贝丽姬娅也发展出了自己独特的人格，所以，现在的贝丽姬娅不应该说是“奇怪”，应该说是太不像戈洛伊了。
“正是因为你只能死一次，而大部分时候你都是生不如死的，才更让我担心。”
“哈哈哈—这是什么说法，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会担心我了呢。”
好尴尬，这句话说的连我自己都感受到了尴尬，因为我根本没有想到贝丽姬娅会这样放下架子说什么担心我之类的话啊！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啊！只好用几声僵硬的假笑和刻板的印象来缓解我内心的慌张。
可就算是面对这样尴尬的话，贝丽姬娅表现的却依旧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眼皮微微下坠，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温情，脸上细腻的表情再也见不到半点属于路西法的那份傲慢，而这个表情，我曾经也在其他人的身上见到过，但那恰恰又是在路西法的身上见到过。散发着母性温柔的平淡，舒缓着我内心的焦躁。
“是呢，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担心你了呢，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反正要担心，那就担心好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但却不知怎么的让我感到有些难为情，如果这是某本书的剧情的话，那现在我怕是自己的脸颊都有些泛红了。
“这、这样啊……”我把脸别到了一旁，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
她对我伸出了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邀请道：“来吧，带你去见见你仁慈的后果。”
第170章.有……一点不开心？（莉帕缇娅）
现在的情况一目了然，啊，这当然不是说对于我造成的一切的结果，而是在说我和贝丽姬娅之间的关系，起码从表面上来看，宽宏大度的她就像是一个温慈的母亲，而我则是一个犯了错却并不自知的、甚至还有些无可救药的小孩子，走在她身边，也许是精神作用，可我真真地感受到了来自周围那炙热的视线以及议论，对于一个在乎名节的天使来说，这绝不能称得上是让人自在的境况。
“你对你创造的龟裂空间还有印象吗？”
“你说什么？”
“龟裂空间啊，我真的是很好奇在水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抱着利维坦家族的后裔顺着龟裂空间飞出来，现在想想，你如果能够在龟裂空间中行动自如，那你简直是如神一般的存在。”
贝丽姬娅的话语中如她所说，有着好奇的意味，可在好奇的同时她还是不忘记挖苦我一下。
“请不要说这种亵渎的话，尤其是对我说。”
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竭力地骂回去，告诉她这样的挖苦方式是多么的不妥当，可现在我已经没有了这种底气，只能像是个受气的……新婚妻子一样小声地嘟囔着自己的抱怨。当然，新婚妻子什么的仅仅是在说从属关系。
“而且我也不太记得到底发生什么了……”
“一点都不记得了？”
“水下的情况我倒是记得，但是我是怎么回到地面上的……”说着我摇了摇头，再一次以叹息声作为感情的表达。
“那么水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贝丽姬娅刨根问底的态度让我有些不悦，就像是明明知道我的惭愧与内疚却还是一再地刺激我敏感的地方，虽说这种不近人情的做法倒是很符合恶魔的形象就是了，而且我也的确有错……但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你着什么急问，就不能让我……缓一缓吗。”
“让你不开心了吗？”
真是个狡猾的问题啊，如果这个时候我说“没有”，那么她肯定会笑笑然后继续问下去，但如果我说“有一点”之类的话，她肯定又会想尽办法来嘲讽我，例如说一些什么“天使犯了错误竟然也会逃避”之类的话，总而言之，正话反话都让她说了，我什么都说不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诚实点表明自己的心情呢，被嘲讽也好，我可不想期满谁，如果这女王的内心还如戈洛伊一样存在哪怕是一丁点的光明或善意，虽说不会对我做的一切错误的事情视而不见，但也不至于完全无视我的感情。
这样想着，我稍稍放慢了脚步，在贝丽姬娅左后侧一点点的位置低着头小声说道：“有……有一点吧……”
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恶魔的嘲讽什么的，我早就习惯了。
“这样吗，抱歉了，那我就先不问了，你先缓缓吧。”
“诶？”
等一下等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刚才贝丽姬娅似乎说了很温柔的话，不仅没有嘲讽我，甚至尊重了我的意愿，诶？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我也没有傻成这样，也知道这不是什么美好的童话故事，因此那种情意浓浓的表现情结在我和贝丽姬娅之间自然是不存在的，所以如果她不追问我了，我也不会自找没趣地反过来刺激她的好奇心。
安静点就好。
不过，我也是有些犹豫的，只是这些犹豫没有太多的表达时间，还没等我想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便已经在贝丽姬娅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前。
她随手敲了两下房门，但这仅仅是单方面的通知，而不是请求。还没等屋内做出回应，她就转动门把手进入到了房间里。
起码从这种随性的态度来看，贝丽姬娅还没有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起码没有变成天使。
屋内的温度不知道为什么要比屋外低上不少，进屋后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只是温度，屋子里的光线也很昏暗，只是能够勉强看清周围道路和房间轮廓的程度。阴森的根本不像是个房间，倒像是什么存放尸体的地方，亦或是有一些有奇怪癖好的人喜欢把房间装修成这样，但也绝不是用来住的。
我的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白纱，贝丽姬娅也差不多，她没有穿平时那种堕天使风格浓厚的常礼服，而也只是穿了一件看起来像是睡衣似的软绵绵的服装，可相比起我，对于屋内这怪调的气氛，她全然不在乎，就和对待其他事情一样。
我寻找着利维坦后裔的身影，很快，我的目光就锁定在了屋子紧里面一些位置的那张床上，因为光线实在是太暗了，我也只能看清个大概，那边有人是肯定的，可是看起来又不像是只有一个人。
贝丽姬娅停留了几秒脚步后便朝那边走了过去，我也急忙跟了上去。
当我们到达床前后，借着床边微弱的淡蓝色火光，看着床上的人影我吓了一跳。
“茵？！”我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惊讶大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茵会在这？”
“说来话长。”贝丽姬娅说道。
茵靠坐在床上，利维坦的后裔就躺在他的怀里，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如果静静感受的话，不难听见那弱小的呼吸声。
“莉帕缇娅，您醒了吗，感觉好点了吗。”
“啊，感觉……诶？你刚才叫我什么？”
茵的面容看起来也很疲惫，娇小的两只羊耳微微耷拉了下来，抱着和自己体现差不多的利维坦后裔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眼皮也是时不时地坠一下，他若是下一秒就这样睡过去了，我也不觉得奇怪。
“我已经知道了，您就是那位天使大人吧，其实我早该知道的。”
“茵……你究竟是……”
“啊，这个我也还不知道呢。”贝丽姬娅插话说道。“我也很想知道，这位把我们大将军迷得神魂颠倒的少年，到底是个什么人，先说好，把一切都解释清楚是必要的，你没有选择。”
“嗯，我知道了。”茵点了点头。
“哎呀，态度好多了嘛，之前不是还对我大吼大叫的吗？”
茵微笑着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散在利维坦后裔眼前的杂乱的头发，接着说道：“你救了这孩子，他没有死，就这点而言，我就应该感谢你。”
“茵你认识这孩子？而且……‘他’……这是个雄性吗？”
“啊，这一点我同样也很有疑惑。”贝丽姬娅再次对我的话做了附和，接着她又继续说道。“但是，既然我们现在来了，而且我也像承诺的那样，救了这家伙的命，不如现在你就把真相告诉我们吧，这家伙究竟是谁的孩子，而你又是谁，你和利维坦家族的关系是什么，提醒你，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当今地狱的魔王和来自天堂的代表，要是敢隐瞒或是撒谎的话，后果……你是知道的。”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暴力的天使，而且我也很不喜欢恶魔威胁人的手段，但是现在看到贝丽姬娅在面对茵的时候依旧会表现的那样咄咄逼人，我还真是放松了不少，贝丽姬娅果然还是那个贝丽姬娅。
只是，她的身上越来越难看到戈洛伊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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