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茶L
我醒来的时候，战斗还在持续，交战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但我发现我不是被关在监狱里，而是被关在囚车里，漆黑的囚车光线从裂缝中卑微地渗透进来，让我本来模糊的视线也并看不清什么。
“唔……”
身体很沉重，或许是因为铠甲，这身铠甲让我变得更加烦躁了，我想要脱去它，首先我不知道脱去这身铠甲的方法，其次我的胳膊断掉了，甚至是腿，轻微的移动都让我受到一阵剧痛。
发生了什么……
外面好像打的很惨烈，而且……我好像是在前线，与战场就隔了一个囚车。
我是在被往哪里转移吗。
难道说……阿迦蒂娜攻下彼列大峰了吗。
我虽然内心很担忧，但精神却很颓废，或许是由于肉体缺失造成的，我开始淡漠死亡，我甚至想一死了之，挥之不去的疼痛让我痛苦万分。
“快走！不要恋战！快！”
有什么人在叫喊着，非常焦急的样子，突然，囚车动了起来，左右晃荡着。
这身铠甲就像是寄生虫，在吸食着我的精力，当我想要打起精神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能是昏了过去。
这样也好。
……
我还在阿迦蒂娜的手中，醒来后又是熟悉的场景，牢狱。世界上所有的牢狱都是一个样子，冰冷的铁栅栏，潮湿的围墙与地面，走廊中微弱的火光映着我的脸，我靠在墙边，发现我扭曲成诡异形状的胳膊与腿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这里是哪，是彼列城的监狱吗？
我这样想着。
我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昏过去，因为我的精神只足够让我保持清醒的，更何况我的身躯已经被折磨成这副惨状，没有健全的肉体，又怎么能有健全的精神。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我想要一面镜子，看看我自己现在的模样，会不会吓一跳，会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吧。当我被戈洛伊变成一个女性后，的确出现了这种状况，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总是有种不协调感，仿佛我被囚禁在了谁的躯体中。
我回想起了我的前辈，温柔的前辈，要是他看见了我这副模样，会怜悯我的，我希望被谁怜悯，这份痛苦，能被人所知晓，知道我是个坚强的天使，没有堕落，没有叛神。
我有预感，我临近死亡了，肉体在枯萎，精神也在枯萎，当二者都消散时，脆弱的灵魂便会消亡，成为虚无，什么都没有。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很好奇。
人类死了会接受审判，上天国或是下地狱。
那灵死后呢。
天国中没有死这个概念，死是悲剧，是受苦，是不好的，负面的，所以我在天国时从未接触过死亡。
现在回想起来，到了地狱中，每时每刻都在与死亡打交道，但我却没有那样的震惊，潜意识中，我似乎对死亡习以为常了，觉得地狱就该如此，没什么不对的。无论是蒙斯坦的死还是那些魅魔的死，我只震惊于他们会这样死，而从未觉得他们不该死。
就连我自己也一样，我对我现在的状况并不震惊。
如果我死后什么都没有了，那则意味着，我受的苦也都是无意义的吗。
咕噜——
我的嗓子非常干燥，口中发涩，只觉得很苦，哽咽了一下连点口水都没有。
这样的想法是不可以的……把受苦看做无意义的，那我的意义是什么，我的灵魂的意义是什么，受苦而死，这不是恶魔和罪人才应得的吗，如果我就这样死去，说明了什么，说明我叛神了，我犯下罪了。
我的确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离死亡愈来愈近。
可是我不想死，我想回天国，我只想和我的同胞们待在一起，我不是什么伟大的天使，我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我很弱小，是天使中最弱小的，我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我很想哭，事实上我已经哭了，唯一的一滴泪水从眼角渗了出来，顺着脸颊淌下，滴在了我折断的手上。没有人告诉我，我究竟犯没犯下罪，受到的苦只是考验还是惩罚，每一天都在焦虑和祈祷中度过。
我用另一条没怎么受伤的腿蹬着地，将自己的身躯靠着墙又撑起来了一点，坐直了一些，光是这样的动作就让我气喘吁吁的。
我抬起了左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头顶。
“没事的，你已经尽力了……”我对自己说道。
这时，外面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了脚步声，墙壁上的火把将影子投在了墙上，影子逐渐扩大，最后一闪而过，那人走了出来。
是狱卒，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个酒壶和一盘面包。把托盘从牢门下面的开口中送进来后，他掐着腰，推了推头顶的帽子，看了我一眼。
“这是……彼列城吗。”我问道。
“什么彼列城？”
“这是哪……什么地方的监狱……”
“这破地方的监狱还什么哪的监狱。”狱卒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被像一个普通犯人一样对待了，不管是食物还是狱卒的态度，都很明显缺少了点什么。
锐气，那股嚣张的气焰没有了。
这里不是彼列城……狱卒还说这是破地方，我现在究竟是在哪，还在魔王领地吗，还是说……
难道说战斗结束了吗，因为狄帕洛娜的入侵，所以阿迦蒂娜撤回到了普瑞德吗。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还没有死，我对阿迦蒂娜来说是完全没有价值的，她因为对戈洛伊的爱，所以对我充满了恨意，她不会像其他领主那样利用我，那为什么还没有杀死我？
我对阿迦蒂娜一点价值也没有，而她……没有杀死我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想要做一种宣示，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杀死我。
第二种可能就是情况已经危险到了阿迦蒂娜都不得不拿我做一种手段了。
总之，只要拉塞维耶在彼列大峰战场取胜，阿迦蒂娜势必会撤退，既然现在这里不是彼列城，就说明阿迦蒂娜战败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了点活下去的动力，望着摆放在那里的托盘，忍不住又哽咽了一下。
“不行不行……”
我身为天使，竟然对恶魔的食物有这样渴望的心情，况且这还是最低等的食物。说起恶魔的食物，我首先便想到了莫莫……
“莫莫……吗……”
咕——
一提到食物，肚子也不争气地发出了抱怨的声音。
原来在天国，保持灵状态的我根本不需要进食，偶尔进食也只是作为一种享受，可现在……
不不不，糙面包和酒，这样的食物我才不会……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托着破碎的身体蠕动到了托盘旁边，嗅了嗅刺鼻的酒和一点味道也没有的面包。
我抬头望了望栅栏外面，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吃一口……也没关系吧，就吃一口而已，不会被恶魔看见的。
“要是是葡萄酒就好了呢……”
我趴在那里，为阿迦蒂娜的战败苦笑了两声，接着，打开了酒壶的盖子。
第77章.反抗我的人
普瑞德，我的家乡……
“我一定要宰了……宰了地狱里所有的魅魔！”
我当着德米贝雅的面喊出来这句话，我不关心她的感受，她不在乎，说真的，我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强的抑制力，我可能会因为一时暴怒而真的杀了是魅魔的德米贝雅。
在得知普瑞德失去了防御能力，完全被拉斯特入侵的时候，我昏迷了过去，当我醒来时，彼列大峰的战斗结束了，所有进攻的部队都撤退了，正如我命令的那样。我们气宇轩昂地来，最后如老鼠般灰溜溜地逃走，这结局是出人意料的，从任何角度来看，我都应该能打赢这场战争。
不是我的错，都是这些人太无能，每一个，每一个人都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服从我的命令！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违抗我！哥哥也好，亚泽诺兰也好，每一个人都和我作对！还有我手下的这些军团，每一个军官都应该被处死，要是他们能够完全严格执行我的命令，战争早就打赢了！
我们被拉塞维耶的部队追了一路，直到回到了普瑞德，才有了口喘息的机会，可我没想到，我竟然会在与魔王领地相连的区域遇见拉斯特的部队，这帮魅魔已经到了这里，横跨了半个普瑞德。还没等喘匀，我们就和魅魔交上手了，但那些魅魔似乎也没有打持久战的心情，短暂地交战后便撤退了。
“大小姐，您别太激动了，您现在还是要好好休息……”
德米贝雅半扶不扶地把手搭在我的胳膊上，想要侍奉我，可因为我的心情又不太敢靠近我，所以说话的声音也非常的小，把话都塞在了嗓子眼。
“休息……你让我休息……”
“大小姐……”德米贝雅收起了双手，吓得后退了半步。
“你告诉我……普瑞德死了多少人，有多少城池被掠夺屠杀，不仅如此，我失去了哥哥，我们打输了，我没有办法让哥哥待在我身边了！我没有办法和哥哥结婚！也没有办法杀光那些妨碍我和哥哥在一起的人了！而你，叫我休息？”
德米贝雅的样子回归了最纯最原始的魅魔，表现出了一副娇小又惹人怜悯的模样，眉头微微打颤，紧紧绷着身子，无辜的眼神和窝在一起的双手，看着就叫人恶心！
“唔……啊……”
“大小姐！您还好吗！”
我从床上跌倒了地上，双腿失去了知觉，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捂着要炸裂的头。我要哥哥……我只是想和哥哥在一起，为什么就不可以呢。想到以后不能和哥哥在一起了，我……我……
“啊！”
“大小姐！”
“滚开！”
我失去了抑制力，力量出现了紊乱，德米贝雅被我弹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不行……我不能够失去哥哥，哥哥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够妨碍我！
“对……战争还没结束，我还有力量，杀了就好了……把狄帕洛娜杀掉就好了，然后再杀掉拉塞维耶，亚泽诺兰，都杀掉，我要打回去，召集部队！我要再打回去！”
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身后的翅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展开了。
“大小姐！”德米贝雅爬到了我的面前，跪在地上，把住了我的腿。“求您不要这样，我们可以再战的，等您休养好了，我们再打回去好不好，您如果不高兴，就打我好了，拿我撒气就好了！但现在……您太虚弱了，求您好好休息吧！”
“德米贝雅……”
“大小姐……唔！”
我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抓了起来。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妨碍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听从我的命令！”
“大……大小姐……”
德米贝雅抓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企图挣脱，果然，她也会反抗我，忠诚什么都是装的！我的手越来越用力，德米贝雅挣扎地也更猛烈了，悬在半空中的双腿不断地蹬着，紧闭着眼睛，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德米贝雅，你就这样去死吧。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每一个人都不喜欢我，都讨厌我，曾经哥哥是最爱我的人，为了我杀死了爸爸，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离我越来越远，明明说过最喜欢我的……
我的手被迫松开了，德米贝雅摔在了地上，这股力量也是来反抗我的吗。
“咳！咳！”德米贝雅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捂着脖子咳嗽着。
我转身朝窗外望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突然有一股强大的魔力冒了出来，一瞬间的功夫，那股力量出现扩散然后消失了，但就是这一瞬间，我收起了翅膀，体内紊乱了的魔力都被这股力量压了下来。
我回过头看着地上的德米贝雅，冷淡地对她说道：“算你运气好，跟我去找**天使，我先宰了她，回头再处罚你。”
想起了还有莉帕缇娅，我烦躁的心情总算有地方能发泄一些了。
“是……”德米贝雅喘着粗气爬了起来，低着头站在我的身旁。
撤退的时候本来是想宰了莉帕缇娅的，这种迷惑了哥哥的**天使我一定要杀掉，但是怕杀了莉帕缇娅会失去威胁拉塞维耶的东西，那个时候拉塞维耶一路追赶我们，之后还要与拉斯特的军团作战，怕两边同时应付不过来，所以留了她一命。
不过现在拉斯特的军队居然就这样撤退了，虽然给普瑞德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也给了我缓冲的时间，现在已经不需要莉帕缇娅威胁拉塞维耶了，终于可以杀了她了。
我和德米贝雅离开了宫殿，朝着监狱的方向前进着。这个**天使的命还挺大，之前监狱塌了她被埋在了废墟下，竟然还没有死，虽然胳膊和腿都断了，离死也就剩一口气了。
把她的头砍下来送还给拉塞维耶吧，也顺便打击一下拉塞维耶的士气，不管怎么说，我恨透这个**天使了，恨不得快点宰了她，要不是她，哥哥也不会和我作对。
德米贝雅说的没错，我的身体太虚弱了，等杀了这个**天使，回去先睡一觉吧。
裹着一身漆黑的长袍，我和德米贝雅来到了监狱，这里关着的都是些魅魔，是我下令抓起来的，她们要替狄帕洛娜去死。
莉帕缇娅关在最底层的牢房里，那里的环境极其恶劣，就算不杀她，待上两天她估计也就没命了，但我还是有一点仁慈之心的，为了她这种杂种亲自来到了监狱，还下到了那么恶劣的地方，她应该跪着感谢我。
“到了，就是这里。”
“你出去吧。”
“是。”
狱卒离开后，我让德米贝雅守在楼梯口，一个人朝着走廊深处走去。这里的牢房都是空的，没有什么人需要被关在这里，除了那个**天使。
来到了最里面的牢房前，走廊的墙壁上挂着一束火把，我望了一眼牢房里面，一个身影倒在门口，面部朝下，看起来像是死了。
打开了牢房的门，我走了进去，这里的恶臭实在是让人难以忍耐，每一口呼吸都刺激着我的大脑，让本来就很虚弱的我更加无力。
“喂，**。”
她就倒在门口，我进门后绕到了她旁边，踢了一下她的身子，想看看她死没死。看了一眼她旁边的托盘，上面摆着面包和一壶酒，面包被咬了一小口，酒似乎也被喝了一点。这家伙还有命吃饭，真是顽强，像虫子一样。
“给我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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