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赭Juzer
“我没骗你们,我从十四岁时来到克利金,五年内一共长高了三公分。”
现在是一米六,也不算矮了,就是发育得不太好,看着还是像个没长开的小孩。
两人姑且是信了,眼神又恢复了刚才那样慈爱的目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就像是在看多年不见的晚辈一样。
伊芙叉起一块煎肉放入口中,肉的口感外焦里嫩,虽然在其中加了很多黄油,奶香味十足,但还是能尝出一丝鹿肉的膻味。圆脸男人的手艺很不错,鹿的脂肪膻味很重,像这样剔除肥肉和筋膜,夹上黄油煎烤,味道会让人更好接受一些,而更难得的是火候的掌握与红酒汁的调配,这些极具个人风格的烹饪手法,是富有辨识度的,是自信的,也是别人难以学得来的。
“我叫福沃德·穆伯,如果你听到别人说‘扈从’这个人,那多半是在说我。”圆脸男人又指着洛提兰说道:“这位是洛提兰·翁贝,圣丰岳如今仅有的四位圣阶骑士之一,其中一位你也熟悉,就是你父亲洛德。”
“你们认识他?”伊芙再次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对于洛德·哈维因这个人,伊芙其实不太感兴趣,每个认识他的人都会在自己耳旁提到他,却又总是浅尝辄止,伊芙只见过他一面,仅此而已,别人都以为孩子可能会对自己父母感兴趣,但伊芙又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一听别人说起自己的爸爸就兴奋得问东问西,同时她又不能将自己的冷漠表现得太过明显,因为这样会让人生疑。
“我和他师出同门。”说话的是洛提兰,这人的嗓音很深沉,此时摘下了兜帽,花白的头发披散在耳旁,一绺头发掠过深邃的眼窝,说不清是刻意还是不经意,他比哈维因看起来老一些,但更具有古典骑士的风采——兼具拯救世人的怜悯与杀尽敌人的冷酷。
圣丰岳与奔龙堡(其三)
截止到晚间8点2刻,其余未归的6名学生已被马车接送至奔龙堡,除伊芙之外的47名新生已经全部到齐,事实证明泰特罗格骗了他们,没有人会饿着肚子,这次考验只与今后的分组训练有关,而与晚饭无关。晚宴很丰盛,但说到底也就是大鱼大肉和当地的特色美食,没什么太稀奇的玩意儿。先到的两批学生中也有一部分人过来赶个热闹,或者四处拉帮结伙寻找熟人。泰特罗格样子凶狠,但好歹也是训练所的教官,不是什么坏人,学生们总有胆子大的,敢去和他搭话,到后来,就变成了十几个人围坐成一圈,听他说骑士院的轶闻,说那些从骑士院走出来的名人,他手里攥着一瓶烈酒,而随着瓶子里的液体越来越少,他的话题也逐渐转到了自己头上,开始半真半假地吹嘘自己有多厉害。泰特罗格也的确不算平庸——三十四岁的银骑士,其资质可见一斑。他说得兴起了,就想让学生也陪他喝酒,结果刚起了个头,就有一位穿着雪白裘皮外套的金发女郎冲进了大厅,把泰特罗格顺带着周围的学生一起教训了一顿,旋即扬长而去,泰特罗格被这样一骂,脑袋倒是清醒了不少,知道酒是不能喝了。由于刚才来的那位女郎容貌出众,举止高贵,就有学生问泰特罗格那人是谁,结果被告知是妻子,所以大厅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伊芙并不清楚今晚发生的事,所以她还在为这一顿面条和煎肉而感到满足。
她一边吃,还一边与对面的两位“准老年人”说话,而从这些漫无目的的闲谈中,伊芙也了解了一些“英雄一辈”们不堪回首的过往经历。洛提兰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坐在那里几乎就没换过姿势,他说话时的语调是带有轻重缓急的,感觉就好像是在读诗一样,只听他的声音就能从中感受到一种厚重而积极的情绪,他自己管这叫“阅世重陈的幽默”,又或者“任凭花落的风趣”。洛提兰说起旧事时就像在讲短篇故事,前面铺垫很长,等到了关键情节时又言简意赅,以至于伊芙要么很难当场消化,要么是震惊到无以复加。他说:“哈维因年轻时是个皮匠,他很讨厌别人说起这件事,却又给队里的所有人都做过鞋子和帽子,这就是他平日闲暇时的乐趣所在。”再者:“温兹娜比哈维因大了6岁,从她丈夫还没死时就已经开始喜欢上他了,但至今哈维因也不知情,也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又或者:“茂奇心里素质不算好,他有神经衰弱的症状,在晚上只要听见一点动静就会醒过来,但白天骑着马都能睡着。”甚至于:“西赫琉当年是被安排负责花园学院遗迹的探查任务的,本来是想跟随第一批探险者入场,结果因为睡过了头,被留在了营地,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此人说起旧日伙伴的糗事来几乎是毫不留情的,他将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间之神按在地上给伊芙看,并告诉她:“没有人打娘胎下来就是无懈可击的,过去永远都是经历的一部分,一个人不想承认的那部分,恰恰就是他最在意的那部分。”
这句话的确很有道理,但没有诚意——因为洛提兰一直在说别人的事,他对自己的经历还只字未提。
当然,这些也只不过是饭间闲聊,虽说伊芙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与自己聊这些。洛提兰是分段叙述的,每段结束之后,身边的福沃德都会中气十足地大笑几声,或许在他看来,这些基于事实的陈年往事回味起来确实很有趣,可伊芙却不是他们这一辈人,尤其是在听到名义上是自己生父的哈维因与温兹娜还有这样复杂的关系后,更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出怎样的态度才算正常——但其实洛提兰能毫不避讳地和她说这种事就很不正常。
“所以,我们这对儿时好友便一同进了骑士训练所,但一到了这边,洛提兰的实力就开始突飞猛进,把我远远甩在了后面,到了毕业时我是中阶水平,而他却已经是高阶了。”福沃德说起往事,还有些唏嘘,“不过我们的关系倒是一直很要好,经常一起出去骑马,那时候就有人调侃,说我们两个是骑士和仆从,‘扈从’这个外号也就是从那时得来的。”
饭终于吃完了,伊芙几乎都是在听他们说,一开始其实还有些诚惶诚恐,他们一说话便放下餐叉认真倾听,到了后来则干脆一边吃一边听,不再把他们当外人。福沃德收拾过碗碟,又将桌子仔细擦了一遍,便离开了餐厅去了后厨。
洛提兰朝她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两个信封,放在桌子上,并推到了伊芙身前。
“其实,我今天找到你,也是有事要请你帮忙。”他将双手搭在桌沿上,对伊芙说。
“你说……帮忙?”伊芙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你可以先看看这两封信。”他说。
于是,伊芙便将桌子上这两封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其内容都不算长,却让她越看越是惊讶。
其中一封信是南芬写的,写给洛提兰本人,大意是让他照看好自己这位干女儿,不要让她受到欺负,要督促她认真完成学业,如果她在这里受了伤,那就要他好看——其字里行间威胁的意味十足,而鉴于这位女士有一位好丈夫和一位不怎么讲理的祖母,也就明白她为什么会有底气以这样的口吻对一位圣骑士放狠话了。这封信的落款是二月一日,这个时间段伊芙还在与茂奇对练魔法。
另一封信是茂奇写的,写给骑士院的主席,其语气恳切,用词艰深,如果伊芙不是在图书馆读了不少书,恐怕还看不太懂这信里的内容,茂奇是想请求主席给予伊芙一个训练所的入学名额,但同时又恳请保留她哲学学院的学生身份,也就是说,想让她四年后在拿到哲学学院毕业资格的同时也要取得圣丰岳骑士身份,他在信里还着重强调了“哈维因”这个姓氏。其落款时间是二月十六日,也就是伊芙昏迷醒来后的第二天。
“看完了?”洛提兰见她抬起头,便和她说道:“我先说主席对这件事的看法,首先他不反对这件事,尤其是当他听说你是哈维因的女儿,但由于你的录取名额不在计划之内,所以这件事必然会受到他人关注,也因此,你今后的表现与行为也将影响到作为担保者的主席——这件事关系到他的声誉。”
听他这样一说,现在伊芙心里产生了不小的压力。
“不过也赶得巧,你是和训练所的学生一起来的,所以我便突发奇想,让你也一起参加今天的入学分组测试,而事实证明,以你的意志与品格的确有资格进入训练所学习。”
“所以是你让那个凶巴巴的教官做这些事的?”
“泰特罗格其实并不知情,我只是告诉他留意一下穿浅棕色大衣的小姑娘。”
所以是你坑了我?伊芙总算是弄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可谁都没有事先告诉过我,说让我加入骑士训练所,而且还得参加一场测试。”
“茂奇没告诉你?他是怎么想的?”洛提兰露出了惊讶的目光,可这惊讶却是装出来的,他问伊芙:“那听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去?”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我……”伊芙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两封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违心的决定:“我愿意去。”
“好,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洛提兰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事先说明,训练所的训练很艰苦,也很难保证不受伤,如果你要给达克仁妇人写信,希望你能谨慎一些,不然我也很难办。”
“我知道,这件事我一个字也不会说。”伊芙点头答应。
“好孩子。”洛提兰露出了慈祥的笑,“时间不早了,我先带你去公寓,至于今后课程的安排,等我和两边的教员商量好了再派人来告诉你。”
走在路上时,伊芙就在琢磨这件事,而且她也很快想明白了,先不提茂奇是什么时候下的决定让伊芙进训练所学习,但不管怎样,他绝对不会把这件事事先告诉伊芙,因为伊芙必然会不同意。像伊芙这样懒散的性子,绝不会去做多余的事,除了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之外其他一概不理——所以,只有别人推着她走,她才会朝前迈开步子。
伊芙此时吃过了晚饭,也疲乏到了极点,但还是坚持着跟在洛提兰身后走了十几分钟的路,去到了北部的十七号楼,也就是哲学学院的女子公寓,洛提兰没有上楼,而是把她交给了公寓管理员便离开了,管理员是个脸颊微胖的女人,不苟言笑,她腰上挂着两片钥匙盘,长柄钥匙互相碰撞着,在寂静黑暗的公寓大堂里叮当作响。她给伊芙指出了公寓管理员的房间,告诉她有需要可以来她这里登记,随后就带着她上了楼,管理员没有帮伊芙拿行李,所以伊芙只好自己提着两个箱子跟了上去。
公寓原本是旧时的骑士住所或守军宿舍,建筑外部仍是粗糙的石砌大墙,但内部却经过了一系列的改造,拓宽了楼梯,粉刷了墙壁,更换了门窗,并增加了配套设施。如今,在这座足有二百年历史的建筑里,已经不复当年的肃穆与森然了。
公寓一共八层,管理员带着伊芙爬了七层的楼梯,这着实让浑身酸痛的伊芙感觉苦不堪言,但还是强忍着走了上来,走廊里黑漆漆的,由于地处北侧,窗外树影婆娑,却听不到一丝响声,看着有些瘆人。在路过一扇公寓门时,门内响起了几名女生笑闹的声音,公寓管理员重重地拍了几下门,里面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伊芙在后面幸灾乐祸地看着,不得不说,这种类似寄宿学校的氛围还挺让人怀念。他是住过合租公寓,不过女子公寓倒是第一次住,虽然伊芙心里有些抗拒,但若说一点都不兴奋那也是在说谎。
管理员在一扇门前停下,借着她手中的灯光,伊芙看到墙壁上的门牌号是“64·32·17”,很难理解这编号究竟是怎么来的。
管理员在钥匙盘上找到了对应的钥匙,将它对准了锁孔准备开锁,可在扭钥匙时却发现门并没有锁。
此时,房间里的灯是开着的,与刚才那间餐厅一样,也是采用了魔法照明系统,伊芙一时间都没太适应这亮度。这里算是客厅,听见门口传来响动后,左边的房门开了条缝,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少女,看样子应该是十七八岁,个头和伊芙差不多,但身材却比伊芙有料得多。
此人长相清秀,皮肤白皙如雪,一头柔顺微卷的淡金色长发披在胸前,长长的耳朵从鬓发下面微微露出尖角,显然那不是狭义上属于人类的耳朵。她此时穿着一身棉麻混纺的淡绿色长裙,朝管理员鞠了个躬后,就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典型的雪莫族人长相。克利金这边很少能看见这种长着尖耳朵的人种,伊芙曾在沸蒙城里见过几个,当时她还以为这就是所谓的精灵,但问过才知道,这些具有白肤、金发、长耳特点的种族通常居住在羽地东海岸以及启阳洲沿海一带,统称为雪莫属。雪莫属一般分为羽地雪莫种、新大陆雪莫种和海岛雪莫种三类,新大陆雪莫种个头很矮,而海岛雪莫种手脚细长连蹼,只有羽地雪莫种融入了人类社会,也与人类的体型更为接近,据说这是因为从第三纪元开始,羽地人就有从新大陆贩奴的历史,又由于雪莫人的长相迎合了人类的审美,甚至颇受追捧,便被当时的奴隶主们拿来做一些能说的和不能说的用途,而在长此以往亲力亲为的配种实验过程中,智人种与雪莫种的生殖壁垒终被奇迹般地打破,羽地雪莫种由此诞生,并延存至今。如今在羽地,雪莫人拥有与人类完全平等的地位,甚至在凯耳国的王室圈子里,也不乏拥有雪莫血统的贵胄子弟存在。
雪莫人的长相不论男女普遍貌美,人类喜欢他们,那就意味着人贩子也惦记着他们,雪莫人深知人心险恶,所以从不单独远行,几乎只活跃于本种族的聚居圈里,像现在这样冷不防地看见一位,倒还是挺稀奇的。
“你们两个别聊太晚,睡觉要记得锁好门。”公寓管理员嘱咐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伊芙在盯着少女看,而少女一直低着脑袋,房间里寂静无声。
“请问,我是住右边?”伊芙指着另一边的卧室门问她,因为语气很轻,就显得那声音不复往常的故作成熟。
“对,这是钥匙,给你。”少女将三把钥匙交给了伊芙。
三把黄铜钥匙是由一根棕色麻绳拴在一起的,一把长,两把短,伊芙将它们拿在手里,竟然还觉得有些滚烫——这是属于少女掌心的温度。
[40]并非女仆
一觉起来,晕得不知天南地北,如果头一天太过劳累,第二天就可能会产生这种情况。
伊芙刚醒来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庄园的卧室里,可一起身,腰腹部难以忍受的酸痛就让她想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以及昨天干了什么,想起今后可能还有一大堆事要去做,便觉心情低落,她躺回了床上,竟开始唉声叹气了起来。
一大早就开始叹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或许是因为安逸久了,让她忘记了生活原本就应该是充满未知与起伏的。
她翻了个身,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慢腾腾地穿好了衣服。一打开门,伊芙就看见那位昨晚才认识的室友坐在厅里,她似乎一直在等自己。
“我帮你把早饭带回来了,趁热吃吧。”少女站起身,看举止似乎还有些紧张。
桌子上放着一碗肉粥与几个馅饼,碗里还冒着丝丝热气。
此时正直半上午,关紧的平开窗外,阳光斜斜地倾泻在冷色调的城堡建筑上,远处是山脚下郁郁葱葱的树林以及一望无际的淡蓝色天空,那鲜艳而明媚的颜色就仿佛是雷诺阿和莫奈的印象派画作。
伊芙看着这样的景色,不禁心生向往,但现在并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所以她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到了房间里。
少女依旧在看着自己。
对于此人在行为上所表现出的过分热情,伊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事实上,伊芙昨晚与她并没有说太多的话,且对方的语气也明显表现出了疏离感(就连现在也是),这种语气与行为之间的反差是让人难以轻易忽略的。伊芙昨晚与她的对话仅限于互相交换了名字——知道她叫“艾薇拉·拉迪”。
艾薇拉此时穿着一件长度刚过膝的黑色连衣裙,外面套着荷叶边的背心式围裙,头顶还带着白色头饰,在伊芙看来,这种装束无疑就是典型的女仆装打扮,但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女仆装也并非仅限于女仆,这种装束更像是克利金部分地区女子的常见装束,是日常服饰的一种,且这种服装目前并没有固定叫法。
对于穿着方面,伊芙并没有什么意见,她在对方的注视下坐在了桌前,并对艾薇拉说道:“麻烦你了,其实你用不着这么费心。”
“不麻烦。”艾薇拉的语气怯生生的。
“这些花了你多少钱?”伊芙又问她。
艾薇拉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这里的食堂……吃饭不花钱吗?”伊芙拿起汤匙喝了口粥。
“食堂还是要花钱的,不过你不用。”艾薇拉回答。
“什么意思?”伊芙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转过头看着艾薇拉。
“西克贝琳女士已经付了钱。”
“西克贝琳女士是谁?她为什么要帮忙付账?”伊芙更疑惑了。
“你不知道她吗?”艾薇拉也有些意外。
“我当然不知道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伊芙放下了汤匙,转过身面对着艾薇拉问:“你确定她认识我?”
“是她委托我照顾你的,在三天前……”艾薇拉说这话时声音很小。
“照顾我?”伊芙瞪大了眼睛,“我需要照顾?你说说看,她要你怎么照顾我?”
伊芙这句话带了一点质问的语气,对面的少女听得这话紧张地捏着裙摆,咬了咬下嘴唇说道:“西克贝琳女士说,要我负责你的日常起居,帮忙跑腿,清扫房间,打水洗衣之类的活。”
这人是帮我找了个丫鬟?为什么?她这是安得什么心?伊芙挠了挠头,要知道,她在波云庄园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对艾薇拉说道:“她是谁?你一会儿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她是我们一年组的年级主任,现在应该是在办公楼里。”
“你再等我一会,等我吃完饭,我们就去找她,我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伊芙拿起了一个馅饼,一边吃一边对她说:“而且你也用不着这么听她的话,我又不是不能自理,不需要人照顾。”
艾薇拉听到她这句话,并没有表现出高兴,她颇有些苦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伊芙看到她这副模样,也终于明白了,就问她:“她是花钱雇你来照顾我的?”
艾薇拉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签了字据,她每星期付5枚银币,付的伙食费另算。”
一个学生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大概是3银币,20银币价值相当于一个小贝,5枚银币的价格不高不低,按照这种价格来算,艾莫薇两个月能赚40多枚银币,够买一整头肥猪。
“那么这样,按她的价格我每星期照付,你不需要照顾我,只要把她给你的工作辞掉……”
听到这句话,艾薇拉倏地站了起来,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吓了伊芙一跳。
“我不需要施舍。”艾薇拉说这话时语气还算平静,声调也不高,可泪珠却如豆子一般簌簌落下,打在她的围裙上、地板上。伊芙一下子就慌了神,她急忙吞下了嘴里的食物并站了起来,她想去安抚少女的情绪,却又不知从何做起。
“对不起,对不起……”伊芙凑到她面前,小声安慰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不需要别人照顾……要么这样,她给你的钱你照拿,但我这边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我们两个都不说,谁都发现不了,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那也不行。”少女依旧在哭,“我拿了钱就要帮别人做事,我可不想被别人当成骗子。”她倒是还挺看重这份工作的。
伊芙感觉十分头大,她伸出手去帮少女拭泪,指尖触碰到少女的面颊,温热而柔嫩的触感让她的心神有些荡漾,可她那属于男性的灵魂又似乎在警告她:这举动有些不妥,是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占别人的便宜。于是她只好拿开了手,但她随即又发现少女的脸颊上出现了一片油渍,那显然是她刚才用吃过饼的手蹭上去的。伊芙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她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一条能够擦脸的手帕,于是只好扯起自己的袖子在少女的脸上擦了擦,终于把她的脸擦干净了。
伊芙看了眼自己的袖子,倒是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她说:“要不,你只帮我洗衣服吧,别的事我自己来,这样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艾薇拉停止了哭泣,她觉得这主意似乎可行,但又不好意思答应,伊芙见她犹犹豫豫的,便又说道:“我确实不太会洗衣服,说定了,以后就靠你了。”
艾薇拉这次终于点头答应。
伊芙吃过饭后,便在艾薇拉的陪同下去了学院的办公楼,去打听西克贝琳在哪,可问过之后却听说西克贝琳前天就去外地办事去了,最迟可能要到三月中旬临近开课时回来。
这位年级主任没有找到,伊芙便想着去找洛提兰问问情况,可由于昨晚是摸着黑过来的,她根本就不认路,而艾薇拉甚至都不知道洛提兰是谁,于是伊芙只得作罢。身子依旧酸痛难忍,伊芙最后决定回公寓休息,但在此之前却又临时起意让艾薇拉带着去认餐厅的路,学院的餐厅很宽敞,显然并不是洛提兰昨天带自己去的那一间。
奔龙堡新堡区域地处高位,越向北走地势越高,堡内建筑林立,但既不均匀又不整齐,除此之外,这里道路宽窄不定,斜坡与楼梯众多,墙体桥梁横纵交错,对于初到此地的人来说便如同迷宫一样让人晕头转向。最后,艾薇拉带着她回了公寓,期间路过了取水处,有几位女学生在水潭处打水,伊芙看到,她们都是穿着与艾薇拉同样款式的“女仆装”。
伊芙由此想到了一种可能,而当看到艾薇拉衣领处的盾牌徽章时,便更确信了自己的推断,她问身边的少女:“艾薇拉,你现在穿的这套衣服难道是学院的制服?”
艾莫薇点了点头,然后反问道:“你还没有领到制服?”
“我晚到了几天,对这边的情况基本上什么都不了解。”
“那你跟我来,我们刚到的时候就已经去领过了。”
两人刚走到公寓楼下,便又朝着外面走去。
从外表上看,城堡中的建筑并无明显分别,但建筑的分布却是有迹可寻的,是以一种分形的排列方式以求得最大的空间利用率,这使得建筑并非是以正南正北建造,而是有着不同的角度,以此圈出建筑与建筑之间的道路与大小广场。
哲学学院的男女学生比例大概是1比3,或许是因为圣丰岳骑士称号的诱惑力更大,来骑士院的男学生更倾向选择另一边的骑士训练所就读。由于学院生活区男女区分设立,所以伊芙在路上遇到的几乎都是女学生,此时接近中午时段,便有一些穿着制服的女学生坐在台阶上看书或是朗读,又或者是几人坐在一起嘻笑打闹,的确有一些校园的氛围。
奔龙堡如今被分做五个区域,即——骑士训练所使用地,哲学学院使用地,骑士与守军驻地,以及堡主领地和一些另作他用的禁行区,而除此之外,堡内和堡外的一些区域还有几片沃田,一般是由训练所学生或者当地雇佣的农民来播种和收获,大部分是种植小麦或甜菜,可以做到两年三熟,除此之外也有果树园和葡萄园。
艾薇拉带伊芙去的地方在学院生活区入口附近,此地没有挂牌,但听说是院内唯一的裁缝店,除了量体裁衣和改补服装之外,也做一些额外的营生,比如修订旧书和修补鞋帽,或者接一些委托的单子,学生可以找店家帮忙去外地购买所需物品,甚至代向当地的大图书馆借书。
伊芙和艾薇拉走进店里,向裁缝店的伙计询问制服的事,伙计一听她们是来取制服的,便直接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捆衣服,甚至连名字也没问。他当时十分肯定地说,现在新生里面只有一人没有过来领取,所以这一套肯定是她们的没错。
这捆衣服的外层皮纸上的确标注着伊芙的学生号码,她将包裹打开查看,里面除了两条黑裙与四条白围裙以及头饰之外,还有一件冬季穿的套头斗篷、一枚盾徽、一本皮面的学生册子,和背面写着学生守则的学院地图。
两人在裁缝店熨烫了衣物后就返回了公寓,还顺带在餐厅吃了午饭,艾莫薇给她介绍了学院的大澡堂,听到她说这澡堂还有公共浴池时,伊芙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裙子的尺码在来奔龙堡之前就预先量过,所以穿着很合身,但伊芙依旧不太习惯——一方面,南芬也算是洛明各贵族出身,她穿裙子的标准之一就是能遮盖全腿,伊芙被她照顾了五年,这种习惯自然也成了伊芙的习惯。而另一方面,要在春季穿这样单层的制服,通常需要一些保暖措施,在这个时代,既能保暖又不显臃肿的穿着不多,一般来说,胸衣和长筒棉袜是能够排上用场的,而这些伊芙都不喜欢。围裙上的背带是交叠设计的,有着立体的结构,伊芙刚拿起时甚至有些看不太懂,艾莫薇给她整理好了带子,她才明白自己的头要从带子的哪个部分穿过才能正确套好这条围裙,系好了围裙的绑带、戴好了头饰之后,这套制服也就算穿着妥当了。其实,这套制服看起来轻飘飘,穿在身上却感觉十分贴身,尤其是穿了胸衣和吊带袜之后,更是严丝合缝。总体上说,这一套穿起来其实并不复杂,只要第一次试过之后,以后的穿衣时间都不会超过五分钟。
或许,在叙述故事的同时对主人翁的穿着进行如此详细的剖析其实并不必要,但考虑到此时她本人脸上所表现出的郑重与紧张,强调一下并不为过。
骑士院的制服一开始只有男款,即黑色的陆军常服,但随着哲学学院的创办与女学生入学人数的日益增长,为了便于区分和管理,单独的女生学院制服也由此出现(但训练所的女生制服现在依旧是常服),其制服原型的选择与设计是考虑到美观与实用两方面的,而这种基于日常穿搭的服饰显然可以胜任。
客厅里有镜子,伊芙穿好制服后便在镜子前面走了两圈,虽然仍旧觉得别扭,但其实并无真正不妥之处,镜子里的人儿依旧漂亮可人,只不过这装束要显得比以前俏皮许多。
在某些时代,人对美的追求可能会远超出理性范畴,而当这种现象出现在个体身上时,其内心的活动可能会更好理解——当伊芙看到镜中的自己时,便对一切都妥协了。
[41]且不柔弱
等到第六批训练所的学生到达后,骑士院便算是正式开学了,而事实上哲学学院要比训练所早一个星期开学。
训练所与哲学学院一共的学生人数约为2500名,其中训练所占1000多名,每年被认可的骑士资格获得者一般是在200至300名之间。
旧时代的骑士算是贵族,由作为保护人的奔龙堡堡主或其他大封建领主亲自册封,其对受封者资格的审查一直都是慎之又慎,因而真正能得到骑士称号的人并不多,毕竟其中还涉及到荣誉、地位和财产的分配问题。如今,约有11000名平民在城堡中长期居住生活,而在奔龙堡历史上的兴盛时期,城堡中最多驻扎有200名骑士和6000名守军、2000余平民,其总人数确不过万。
对于一个面对全国招生的公立学院来说,骑士院学生人数听起来很少,但相比较历史上的骑士院,学员的人数却又是翻了几翻,如今的圣丰岳骑士称号虽比不得旧时代来得稀有,但依旧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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