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腐朽的绳子
杏子也考虑过，要不要把所有“父亲”都聚集到一起，省去在各个坑洞间运送食物的功夫，她也能把更多的时间用在搜寻上。
但杏子又担心，如果把人全都聚集在一起，如果被那种巨龙一样的崩坏兽发现，岂不是被一锅端？
就这么犹豫着，渐渐地杏子发现自己一天的时间，全都用来收集、运送食物了，根本没时间继续找人。
在经过慎重的考虑后，杏子决定要改变自己的策略，赵浑的提议，或者说要求，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启示。
杏子用猎杀的崩坏兽的甲壳，为自己制造了一套呢个将身形完全隐藏起来的全身铠甲，然后将烈焰花蕾的魔女放出，将自己隐藏在烈焰之中，以身披李艳的神秘人身份，要求“父亲”服从自己的命令。
让一部分“父亲”服从自己的命令，按自己的要求，监督管理其他人，负责他们的饮食和卫生，就是杏子想出来的，能够缓解眼下局面的方法。
如果放在以前，杏子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对着那张脸，竟然能说出“服从还是苦痛，选择吧”这种冷酷的话，更不敢想象自己能对“父亲”动用武力，逼迫对方服从自己的命令。
但随着在搜寻过程中，一次次见到“父亲”被崩坏兽、被“父亲”杀死，见到大坑中“父亲”们倒在一地污秽里，怒视自己、诅咒自己，却根本无力反抗自己，那张脸、那个人在杏子心中的“神圣性”和“特殊性”渐渐褪去，慢慢变成了只比普通路人要稍微特殊一点的熟人。
实现想法的过程并不困难，杏子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并且动手尝试了几次，总结了几次经验后，就慢慢变的熟练了起来。
她如今可以冷酷的挥舞着树藤拧成的鞭子抽打那些人，按着他们的脑袋往墙上撞，甚至挥刀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道不致命的伤口，只为了让这些和爸爸一模一样的人服从自己。
被迫管理一大群“父亲”，让杏子不得不思考许多以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不得不面对更多的抉择，她快速变得成熟，或者说冷漠起来。
食物不足的时候，她不再天真的让“父亲”们平分食物，而是只把食物分给服从自己的“父亲”，任由依旧敌视自己的“父亲”忍饥挨饿。
随着收容的“父亲”越来越多，杏子开始不自觉的为“父亲”们划分等级，能服从自己管理，减轻自己负担的“父亲”，才是好“父亲”，不听自己话的“父亲”，则需要严厉对待。
到了后来，就算意外遇到崩坏兽袭击，杏子甚至都能理智的判断出自己能否在保下所有“父亲”的情况下击杀崩坏兽。
如果不能，她就会带着服从自己的“父亲”逃离，将不服从自己的“父亲”毫不犹豫的舍弃，避免全军覆没的情况。
如果能够带走的人太少，没法带着所有服从自己的“父亲”逃走，杏子甚至会在这些人中进行严选，带走最顺从自己的几人。
身处局中的杏子，并不觉得自己身上的变化有什么不对，每天忙碌紧迫的生活，让她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太多，巨大的压力，也容不得她感情用事，她必须理智的做出利益最大化的判断。
杏子依旧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在为了拯救父亲而努力。
可是和赵浑一起注视着杏子的麻美，却清晰地意识到，杏子已经渐渐开始变成赵浑期望的样子了。
或许用不了多久，就算将杏子真正的父亲送到她的面前，当两人产生冲突的时候，杏子也不会认为父亲绝对正确，而是会下意识考虑怎么“说服”父亲了。
甚至将其舍弃，严选下一个更“爱”自己的父亲，也不是不可能？
第三十一章 并非谎言
“大叔，你真的好无聊诶，分身都独立出去成神了，竟然一点也不着急。”
江之岛盾子单手托腮，另一只手上拿着薯条，像是手持利剑一样直指“赵浑”，脸上满是看热闹失败的失望的神色。
“我原本还期待着大叔你和那个分身打起来呢，结果你们竟然一点波澜都没有，就让事情过去了。”
面无表情的“赵浑”端坐在江之岛盾子对面，丝毫不理会女孩的指责，专注地盯着面前在空中展开的大量影像，每一个影像中，都有一个“赵浑”存在，他们正在以不同的身份，渡过着各不相同的虚幻人生。
这是恶魔焰为了推动“赵浑”登神，和江之岛盾子一起鼓捣出来的幻境，里面封闭着三千个被修改了记忆的“赵浑”分身。
原本这些分身进入幻境后，其他的“赵浑”就不在过问了，任由江之岛盾子自由发挥，安全问题全靠恶魔焰来监督。
但自从那个已经登神的赵浑回到圆环之理，并且和所有“赵浑”切断联系后，恶魔焰似乎对这里的登神程序失去了兴趣，并且似乎也多了许多要忙的事情，不再将分身留在这里监督江之岛盾子。
反倒是“赵浑”们，在那之后对这边就变得上心起来，数十个“赵浑”分身常驻在了幻境这边，随时监视幻境中的情况。
不过，这些“赵浑”平日里也只是检测幻境中的变化，轻易不会干涉江之岛盾子对幻境的操作，甚至连话都多说。
但正因如此，江之岛盾子这几天变得越发烦躁起来。
今天早些时候，江之岛盾子还故意在幻境中制造了一场连环车祸，让幻境中的多个“赵浑”重伤垂危，恶意报复的意图展露无遗。
其他的“赵浑”依旧分别专注地观察着幻境中的一切，坐在江之岛盾子对面的“赵浑”，虽然依旧还盯着眼前的画面，却终于开了口。
“盾子，我们认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我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将自己伪装的很好，表现得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为什么现在的你，却越来越喜欢主动展露本性了？”
闷葫芦大叔终于肯开口说话，江之岛盾子一震，猛地精神起来，她手指点着唇边似乎在思索着要怎么回答，片刻后才嘴角高高勾起，露出一个略显扭曲的恶质笑容回答道。
“要说为什么的话，或许是因为最初和我相识的那位赵浑大叔吧，他对我的影响很深呢。
当时的我正觉得世界如此无聊，想给自己策划一场盛大的死亡，体会一下死亡的绝望是什么滋味呢，他突然出现，告诉了我世界有多么大，让我明白自身渺小，从而感受到了此生最为极致的绝望。
那种我从未品尝过的美味，彻底改变了我呢。”
江之岛盾子对面，低头盯着画面的“赵浑”终于抬起头来，眼神冰冷的盯着面前的女孩，周围其他监控着幻境的“赵浑”，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勾勾的看着江之岛盾子，异口同声的发出质疑。
“江之岛盾子，你似乎在怨恨我们抹除了那个最初和你接触的‘赵浑’？”
被数十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冷漠的注视着，一般人肯定会感到些许紧张甚至恐惧。
然而，这样的小把戏对江之岛盾子来说，却没有任何作用。
江之岛盾子是生命本质为“群”的神明，并且对人类的心理研究比赵浑更加深入，面对赵浑的施压，她只是维持着恶质的笑容做出回敬，薄薄的双唇张开，口中发出仿佛千万人共同怒吼的声音。
“怨恨？我怎么会有那样的情感？我是绝望的化身，我是众生之毒，任何生灵只是接触我就有可能被污染，这样的我怎么会有绝望之外的情感？”
“赵浑”们沉默了，为了避免小圆认为自己被江之岛盾子污染，从而对自己产生戒备心，最初和江之岛盾子接触的那个“赵浑”，确实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抹除，或许还能说的更严酷一点——彻底抹杀了。
那个被抹杀的“赵浑”本身，也是支持这个决定的，在消失的前一刻都没有任何抵抗。
这件事在所有“赵浑”看来，都已经是久远到不需要在意的历史了，可是现在，江之岛盾子却像是对这件事很在意似的，又一次提了起来，还表现出来明显的愤怒。
……这不合理。
“那个人只是靠近我就被你们杀死了”这样的理由，或许会成为常人对凶手愤怒、怨恨的理由，但江之岛盾子并非常人，而且她和那个被抹杀的“赵浑”接触时间并不长，本身就不具备产生深厚感情的基础。
就算退一万步，江之岛盾子真的因为什么奇怪的理由，对那个“赵浑”有了好感，在那个“赵浑”死后，以她的性格也只会因此而产生深深地绝望，并为此而感到无比的陶醉，而非常规的愤怒、怨恨。
所以……
“借口。”
“赵浑”理智的对江之岛盾子的行为做出了判断，丝毫不为对方表现出的愤怒迷惑。
“你想借这个理由，达成什么目的？
脱离圆环之理重获自由？不，你没有这个能力。
你是想找理由和我决裂，然后趁势投入那个登神个体的阵营？他找回了人类的感情，确实比我更容易被你影响。
成功干涉那个登神个体后，你想做什么？通过他来挑拨焰和圆环之理的关系？她们之间本就有矛盾，最近只是刚刚关系回暖，只要在小圆那边发力，让她们再次决裂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无论我还是那个登神个体，都是焰的朋友，一旦焰和圆环之理决裂，我们多半都会和焰一起离开。
到时候能对小圆造成深刻影响的人全部消失，剩下的新神们肯定会努力成为小圆最信任的人，给自己的安全添一份筹码。
无论是你自己取得了这个位置，还是借此机会挑动新神们的矛盾，掀起神明间的战争，对渴望在混乱中孕育绝望的你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丰收。”
“赵浑”死死地盯着江之岛盾子的双眼，话语无比的笃定，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任何怀疑。
“盾子，你是这么想的吧？”
被赵浑盯着一顿分析，江之岛盾子扭曲的笑容渐渐消失，无趣的神情再次回到她的脸上，粉发的女孩长长的叹了口气，重重地向后栽回座椅之中，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大叔，你果然很无聊呢。”
“这么说，你承认了？”
并不在乎对方的指责，“赵浑”依旧平静的进行最后的确认，毕竟，“看穿一切的人，生命中只余无趣”，江之岛盾子这话，和承认他的猜想正确也没什么区别了。
“是是是，我承认了行了吧，既然大叔你都看穿了，那我的计划就算作废了。
可恶啊！大叔你真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人！”
江之岛盾子全身瘫软的靠在椅背上，状似无趣的摆了摆手，似乎没了继续和赵浑交谈的兴趣，就这么假寐了起来。
“赵浑”又盯着江之岛盾子看了一会，没有看出什么破绽，缓缓收回了视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观察其监控起幻境中的情况。
假寐的江之岛盾子依旧用手臂遮着眼睛，在她那双似乎随时都被绝望填满的眼眸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白色的小家伙的唇角似乎永远被固定在了“笑容”的弧度上，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江之岛盾子的精神中响起。
“如何，盾子小姐，这份礼物你还满意吗？”
外表颓废慵懒的江之岛盾子，精神中却早已掀起了狂风巨浪，她狂乱的欣喜呐喊和悲痛哭泣，在无数“江之岛盾子”共享的庞大精神体中无休止的回荡着。
“美妙！太美妙了！这种明明真的感到愤怒和悲伤，也不被任何人相信的绝望，这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太美味了！绝妙！愉快！”
“好难受，好痛苦！不被信任，不被理解，被充满恶意的解读真的好痛苦！”
被无视的丘比也不在意，他平静的注视着江之岛盾子的狂乱，等待着她冷静下来，期间丘比像是要打发无聊时间似的，时不时拨弄一下漂浮在自己身边的粉色水晶花。
那花朵是如此的绚烂，在那小小的花瓣中，似乎能看到一整个时代，一整个文明，一整个种族的美好，它静静地散发着温柔的光芒，源源不断的从江之岛盾子的精神深处，挖掘、唤醒着那被称为“人性”的宝藏。
一幅幅记忆断片随着粉色花朵的光芒，艰难的从江之岛盾子漆黑的精神海中挣脱，漂浮，那是会让常人欢喜、悲伤、痛苦、惆怅、开怀的记忆，曾经的它们无一例外都被无比深沉的绝望掩埋，如今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不知过了多久，狂乱的黑色海啸稍稍平息，无数的江之岛盾子从海潮中爬出，她们如蚂蚁般彼此攀爬、踩踏，堆叠成如山峦般耸立的庞然巨物。
那大致构成人形的巨物中，无数江之岛盾子的精神激荡，有的在高呼着对人性继续填充的渴望，有的抱怨着赵浑对自己的不信任，有的愤怒的反驳其他江之岛盾子的话语。
那吵杂的声音共鸣激荡，最终化作一句代表绝大多数江之岛盾子意志的话语。
“感谢你的礼物，丘比，请代我向赵浑大叔转达我的谢意。”
足以让寻常生灵灵魂崩溃的狂乱画面，并不能让丘比有任何的动容，他依然记得赵浑交给自己的任务。
赵浑回归后，立刻鼓动恶魔焰和小圆坦白、告白，之后又在小圆没有完全信任自己的情况下，拿出帮助麻美和杏子登神的计划，为的就是尽可能的牵扯住恶魔焰和小圆的精力。
如今，小圆和恶魔焰的主要精力，都在圆环之理内部，其他新神也都因为赵浑和“赵浑”的冲突，各自找借口暂时离开，免得遇到赵浑尴尬。
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
丘比笑着在粉色的水晶花上轻轻一推，令其飘向那巨大的堆叠人形。
“你能满意就再好不过了，这朵水晶花就归你了，如果你能解析它的构成，成功将其复制自然再好不过，从此再不用担心人性的流失。
如果不能，也请放心的去找我的朋友讨要，他是大方的人，肯定不介意为你提供小小的帮助。”
巨大的人形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伸手抓出那朵小巧的水晶花，小心的将其藏入自己的精神深处，这才继续和丘比交谈起来。
“那么，大方的赵浑大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帮助这种事，就要你来我往才能长久，这可是经过时间验证的真理。”
对于江之岛盾子的上道，丘比满意点头，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需要你的一些帮助，或则说是互相帮助也可以。”
说着，丘比的身体中，一个承载着大量知识和记忆的光球缓缓飞出，飘向那巨大的人形。
“这是赵浑对自身登神之路记载，这是一条不不属于灵魂宝石范畴的登神之路，相信你对这条路也有些兴趣，赵浑希望你能试着走上这条路的尽头。”
记忆和水晶花不同，巨大的人形这一次没有贸然接受那承载着记忆的光球，而是骤然崩解为无数江之岛盾子，每人从那光球上摘取一点记忆。
在庞大的基数下，每一个江之岛盾子获得的记忆，甚至小到连一个完整的文字都无法记载。
以这种方式获取外来的记忆，即使其中暗藏着什么有污染性的危险记忆、知识，被拆分到如此程度，也都难以对江之岛盾子造成什么切实的影响了，可以说是一种安全性极高的记忆获取方式。
无数的江之岛盾子再次聚合，她们以极高的效率，将自己获得记忆碎屑一点一点拼凑，确定一段记忆没有问题后，才继续拼凑下一段记忆。
很快，完整的记忆被拼凑出来，就如丘比所说，这其中记载着意志宝石登神的道路，里面也没藏什么危险的陷阱。
江之岛盾子回想着那条陌生的登神道路，庞大的人形发出吵杂的笑声，有的笑声嘲讽，有的笑声欢快，有的笑声悲伤。
最终，巨大的人形轻笑着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赵浑大叔是想让我去探探路，实验两条登神途径能否同时走通？
没问题，我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除此之外呢？赵浑大叔肯定还有附加的要求吧？不如一并说出来？”
第三十二章 无法触及的美好
江之岛盾子并不介意赵浑对自己的利用，更确切的说，如果赵浑只给她好处，却不打算利用她、要求她做什么，她还真不敢收下赵浑的“礼物”。
大家对赵浑的印象，丘比当然心知肚明，知道这种时候如果客套说没有要求，玩什么三辞三让之类的把戏，反而会让江之岛盾子疑神疑鬼，索性直接把真正的要求说了出来。
“赵浑的要求很简单，意志宝石的登神路需要收集众生意志，先不说你最喜欢的‘绝望’能不能算是一种意志，有圆环之理在，你也不可能在世界范围内，大规模的散播绝望。
所以，赵浑希望你能收集‘赵浑’的意志作为登神基石。”
丘比把赵浑的要求说出的瞬间，那巨大的人形立刻就出现了明显的骚乱，数不清的江之岛盾子们争吵起来。
有的江之岛盾子坚称赵浑这要求一定有阴谋，说不定是想让那些“赵浑”夺舍她们；
有的江之岛盾子则是分析后认为，“赵浑”没有感情没有欲求，根本就没有坚定地意志，这要求无法达成；
有的江之岛盾子不满的抱怨，绝望虽然不能作为一种意志，但“决心散播绝望”的意志，明显更适合她，为什么要放弃对她来说这么容易获得的意志，去追求麻烦的“赵浑”的意志；
有的江之岛盾子兴奋地高呼赵浑英明，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成为世界，再把“赵浑”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有的江之岛盾子发出像是猫咪被踩到尾巴的惨叫，哀嚎着算计“赵浑”肯定会被报复的很惨，这下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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