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日酒馆
【似乎,可以稍微打发无聊。】
从那天开始,赛内卡的授课开始了。
在暗流汹涌的政权更替中,疏远年幼皇帝的人不在少数,但这个男人不一样。他为开发少女的才华,增长她的见识而鞠躬尽瘁。
仅仅学习了剑的知识,就在实战开始的片刻后,将不以为然的罗马军官击败;
仅仅靠临摹大师的画作,勤奋钻研了数日后,便能将其技法尽数习得,并添以大胆的想象。
仅仅凭着天赋写就的诗歌,在流传到宫外后,人们争相传阅,甚至以为是赫赫有名的诗人替这位皇帝代笔。
——了不起,她的才能真是受神的眷顾。
赛内卡注视着少女越发自信而灿烂的姿态,眼神深邃。
“赛内卡,快看看这个!”从更衣室中急急忙忙奔出的少女,双手提着崭新的裙装,这是凝聚了艺术之大胆和灵光的舞会礼服,明明设计成男装的样式,但被玲珑有致的少女穿在身上,就有了维纳斯般惊人的美感。
“看那,余亲手设计的礼服,很漂亮吧!”
少女得意地笑着,她在肃穆的古典宫殿里舞蹈,贴身的礼服跟着旋转,流淌着金红色的灿烂光华:“穿着这身衣服,余的灵感简直源源不断!还想要一把与之相称的红色大剑呢!”
短暂的惊愕过后,赛内卡噙着笑意,和旁边的白野一起,欣赏着少女皇帝定格到了后世的打扮。
曾经软弱、逆来顺受的年幼皇帝彻底长开了,含苞的蔷薇终于盛放,她开始向世界肆意舒展枝桠,炫耀每一片美丽的花瓣,她年轻,热诚,生机勃勃,她深爱着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并笃信自己所爱的一切,会回馈给她相同的热烈的爱。
身为老师的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在与有荣焉的同时,他的内心却升起些许不安。
皇帝陛下,已经走到相当遥远的地步了啊。
发现并挖掘了她才华的我,肯定也有责任吧。
如果,那一天闪耀着勇敢光辉的小小宝石,有朝一日化作凶星坠落时——
那份灾厄,定将是我亲手点燃的,罪孽的火焰。
或许,我不该伸手……
“如何,赛内卡!”蔷薇热烈的绽放着,少女凑近自己的老师,一双月桂叶般翠绿的双眸闪耀,毫不掩饰她的期待,“这便是余的才能,腐败的国政就全部由余来纠正!”
这便是在就任仪式前,少女皇帝所作出的发言,这样光芒万丈的人儿,这样天才而耀眼的明星,向着男人伸出了手,满怀着依赖。
“余的才能,应当全部献给人民和艺术,赛内卡,凭借汝的能力,再扶植余一阵吧!”
也许,我本该放手。
也许在那个时候,就应该重新将自己放逐回荒野——
可是,看着那双眼眸,我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短暂的沉默后,男人苦笑着伸手,与未来的皇帝相握。
“愿为您效劳,奥古斯都。”
少女笑了,那灿烂的笑容,连同她身后的醉人阳光一起,朦胧了赛内卡的视线。
啊啊,请原谅我,仁慈的主啊。
我已分不清这究竟是黎明……
亦或是,黄昏。
————
【她诞生于破晓时分】
【不是作为皇帝的嫡子,而是作为一族的末端】
【或许是因为出身不正当的反作用吧,她和历代奥古斯都都不一样】
【比起家族成员,更爱他人】
【比起达官显贵,更爱市民】
【但是,这种生活方式不被理解】
【无论家族成员,无论他人】
【无论达官显贵,无论市民】
【于是,最先与她爆发矛盾的,便是她的母亲,阿格里皮娜】
凌驾于奥古斯都的权柄之上,狡猾而自私的女人。
她擅自与元老院和解,让少女皇帝辛苦推行的政策一夜之间付诸东流,信用与花费的损失甚巨,卷入这场风波的无辜者,亦是不可计数。
……这种事实,对她脆弱精神造成了多大的创伤,无人知晓。
只是,就结果而言,她对暗杀自己母亲一事下定了决心,在与元老院的对决进行之前,不得不先将后院的豺狼铲除。
但是,暗杀却屡遭失败。
最后……
血色浪潮席卷,在白野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曾经美艳无比的妇人嘴角淌血,在众权贵惊恐的注视下,伸向天空的手臂无力垂落。
她握在手中的酒杯滚落,被低垂双眸,让人看不清神色的少女皇帝捡起,她举起酒杯,向恐慌的人群大声宣布:
“——这个人,对余下了毒。”
“即使是母亲,背叛皇帝即为死罪!”
是的,她最终选择了在公开场合,将母亲处死。身为最后的血亲,她母亲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诅咒你……”
“尼禄·克劳狄乌斯。”
【时为西历59年】
【暴君之名亘古不变的瞬间】
【她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走上了更偏的歧路】
第614章 零落与失坠之梦
尼禄克劳狄乌斯凯撒奥古斯都日尔曼尼库斯。
时至今日,在这梦非梦,记忆非记忆的幻境里,白野终于得知了自己真正的从者,那位穿着金红色裙装的少女真名。
那便是罗马的第五代皇帝,一生被阴谋与毒药所妆点的,恶名昭彰的暴君。
理应恐惧吗?还是对这位弑母的少女敬而远之?
可是在看到她的过往后,谁又能对这位身不由己的皇帝妄加置喙?
只能沉默着,怀揣怜悯的。
继续看下去。
……昔日的荣光已经逝去,往后只剩下了零落,失坠。
在母亲被毒杀之后开始,尼禄的头痛变得愈发严重起来。虽然外界流传是长期使用银杯而造成的癔症,但只有皇帝本人心里清楚,这是那位女人为了防止自己女儿反抗,从小开始便下的毒。
大抵是毒药和解药同时使用了吧,直到她死后,解药不知去向后,那份深入骨髓的毒性,才开始折磨少女本就脆弱的精神。
直系血亲的死亡,毒药带来的头痛……尼禄的人生从这儿开始,越发的无法挽回。
受母亲之命逼迫成婚的妻子,屋大维娅的自杀;
为了巩固自身的权力,暗杀继弟布里坦尼库斯;
然后——
呈现在白野面前的画面,已经有大半染上血红,而披着红裙的皇帝坐在画面正中心,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看不清面孔的男人。
【皇帝陛下,你真是达到了了不得的高度啊。】
【汝,又对余的所为生气了吗?都说那是失手了。就算汝在议会上对余进行批判的那件事,余也已经饶恕了哦,余可是很宽宏大量的呢。】
【那么,请您恩准我告辞——到你无法触及的地方去。】
【赛内卡,余之师啊,余完全无法理解您话中的含义……您究竟为了什么而如此愤怒呢?不过,无妨,余准许,无论多少次都准许。全部,都准许,因为余非常宽宏大量。】
【但是,余可是统治世界(罗马)的皇帝哦,这世间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地方吧?】
“……”
“……”
【慢着,真的要去吗?】
存在着一个生者无论如何也无法企及的地带——这是赛内卡和尼禄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唯有暗无天日的冥府,是罗马的奥古斯都也无法触及之地。
白野瞳孔骤缩,她看见那个高大男人的背影,是那样决绝的用短剑带走了自己的生命。
【连唯一的师长,由衷报以信赖的哲学家赛内卡,都被她逼到自杀。】
鲜血喷洒,这一次,画卷彻底被染成了刺眼的猩红,那位坐在深殿之中的孤高皇帝,就这样被血色海洋所淹没。
一如此前,她们被卷入此地时,所见到的那样。
白野抽了抽鼻子,而更为感性的爱丽丝,则早已红了眼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啊,明明,明明大姐姐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对于尚在童真的女孩来说,这样的故事过于沉重而黑暗了,正当白野想要出言安慰的时候,一个声音平静的响起。
“这一切都是她所作所为招致的必然结果,在市民当中享有极高人气的皇帝,对于亲族而言,仅仅是以恐怖和死亡而闻名。”
“一個对待亲朋好友的态度与素不相识之人无异的皇帝……哈。”
那个声音如此叹息,如此难过,却又忍不住为此而发笑。
“她宣称这是爱,可是这份爱不分老幼,不分贵贱,大爱如无情。”
“和不列颠的亚瑟王一样,这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懂人心’了。”
说话的人是谁,为什么他的声音如此熟悉?
为什么他对尼禄,甚至是那位亚瑟王的事情如此了解?
白野和爱丽丝循声看去,当那道身影缓缓从血色光芒里走出,映入她们眼帘时,那份好奇的感情便很快化作了惊恐,紧接着以高分贝的尖叫宣泄出来。
“呀啊啊啊啊啊——!”
“鬼鬼鬼鬼啊!”
不怪白野和爱丽丝如此表现,因为站在她们面前的男子,没有脑袋!
准确的说,他的头正被他托在手里,而脖子上裸露出的伤口,甚至还在不停向外淌血!
这简直就是恐怖片的现场,面对难掩恐惧的白野和小爱丽丝,男人搔了搔头——理所当然的摸了个空,他这才恍然大悟,把手里的脑袋按了回去。
吧唧一声,在血肉摩擦的渗人动静后,男人又变回了彬彬有礼的模样,他抚胸行礼,古罗马的学士袍微微晃动,于是白野终于认出来了这个人的身份。
正是尼禄的老师,自杀而亡的哲学家,赛内卡。
不……这真的是他吗?
或许是过于强烈的情绪冲击,白野被封锁的记忆正一点一点浮出水面,她看着面容依旧模糊的男人,神色警惕。
她可不认为这样的说话风格是赛内卡本人,更何况,他是怎么脱离幻境,又凭什么以第三者的态度,去评价大名鼎鼎的亚瑟王和暴君尼禄的?
那样的作风,更像是千年后通读历史的后人,正对着曾经的故事,发表自己的感想!
“唔,哪怕失忆,仍旧如此敏锐吗。”
‘赛内卡’察觉到了白野的警惕,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指了指血色沾染的画卷,语气平静:
“无妨,继续看下去吧,如果没有童谣的宝具,这闭锁在那位皇帝内心的‘秘密花园(SG)’,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暴露出来。”
“而既然展露了,那就请你们,见证到最后一刻。”
血色浪潮被火焰烧尽,苍茫的夕阳洒落,伴随着男人从旁白走到现场的声音,这漫长又短暂的人生也一刻不停地走向了尾声。
“在赛内卡死之后数年,罗马发生叛乱,尼禄被元老院推下皇帝之位,成了被裁定为国贼的带罪之身。”
“最大的失算从此开始。”
“她为了市民尽心尽力,市民也十分欢迎她的政策,所以市民们是不会接受她退位的,尼禄原本这么认为——”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在69年发生的叛乱中被逐下王座,自罗马开始逃亡。在紧要关头时觉悟逃不掉,在荒野下定了决心自杀……尽管如此,但仍好几次洒泪又停下手来,直到最后才肯绝望,用短剑刺向自己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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