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日酒馆
“别想多了，蠢货，无非是兴致使然的询问而已。”顿了顿，金闪闪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本王也不是什么魔鬼，也没有心情接着追问下去。”
……明明是很想知道的吧？
哪怕清楚与第四次圣杯战争的那个暴君闪并非同一人，但直到这时候，朔月才能深刻的认识到，眼前的天之楔已经褪去了年轻时的骄狂与放纵，他是真的选择了从神坛上走下，与生活在美索不达米亚大地的人类站在一起，永诀神明。
迫害金闪闪已经是刻在身体里的本能，但面对最古老的英雄王，却必须给予尊重。
“既然是王的请求，我又怎么能缄口不言呢？”迎着呼啸而过的飓风，青年微微一笑。“但是，说到底，高高在上如女神，哪里需要人类的仁慈与怜悯？”
“要是被随手就能捏死的生物同情了，想必女神大人也会很困扰的把。”
“吼，竟然敢这么说吗。”明明是谦卑的语气，可是吉尔伽美什却感受到了藏于其中的狂傲，“那么，你选择在冥界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起先是单纯的不怀好意，但在这之后，又多出了一股使命感。”
朔月并没有作何隐瞒，他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情，落落大方的说下去：“诚然，女神有驻守冥界的责任，也有理由用自己的方式守望着文明。但是人类，也同样有资格，将她从黑暗拉到光明中去。”
“这与资格无关吧，你这家伙。”吉尔伽美什嘴角翘起，“这分明是独属于你的傲慢，那可是神明哦，要是她发怒的话，整个库撒市可都会坠入死亡深渊之中的啊。”
“啊拉，难道你怕了？身为天之楔却带领人类与神诀别的伱，竟然会害怕神明的怒火？”
“哼，开什么玩笑！”贤王双手抱胸，以傲然的姿态回应，“本王当然会害怕！害怕神明的蛮不讲理，害怕本王的都城遭到毁灭，子民因为王的任性而死绝！”
如此坦率的，承认了身而为人的软弱。
“但只是因为害怕就徘徊不前的话，那还算得上什么英雄，算什么王者！本王还不如将王座托付给合适的人，自己回去老实种田，好歹还能喂饱几个人的肚子！”
“是吗？哈哈哈……”朔月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用手掌捂住脸，笑声不受控制地从指缝间涌出，“果然，这才是吉尔伽美什，这才是英雄王该有的姿态啊！”
面对青年突如其来的兴奋，吉尔伽美什只是挑了挑眉，并不意外：“果然，你曾在什么地方见过本王吧？”
“是啊，虽然称不上是愉快的回忆，但王你不是有千里眼吗，只需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不，那就算了。”贤王想也不想，摇头拒绝，“你难道是看自己的黑历史会愉悦起来的那类人吗？”
“原来王也知道自己中二病时期有多么不堪回首啊……”朔月虚起眼，忍不住吐槽，“我当初可是被你坑惨了。”
“少来，本王可想象不出你这家伙吃亏的样子。”贤王不为所动，“更何况，被本王亲手磨砺出的钻石，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蠢货！”
“啧……这莫名其妙的称呼真是令人不快。”
“哦？原来如此，你是会因为这种小事认真发表不满的人啊。”看着满脸写着抗拒的朔月，吉尔伽美什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既然这样的话，蠢货，蠢货，蠢货，蠢货！呼哈哈哈……”
朔月也是服了这个恶趣味的王，在捉弄人这方面，他真是和莫德雷德一样令人头疼，小杰克都没他那么顽劣：“还是饶了我吧，我的称呼已经够多了.”
“那么本王再加一個也没关系。”
“……难道这就是王对待关系紧密者的方式吗？”
“哼，还真敢说呢蠢货！本王与你之间的关系，最多是从东托罗斯山南麓到波斯湾的距离中，往前走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小步而已！”
“是是，反正我的心胸也像底格里斯河一样宽广，随你怎么说吧，金闪闪。”
“哼……哈哈哈哈，这份聪慧与小心眼也让本王甚是满意啊！可以，本王准了！”
“谁要你同意这种事情了？！”
两人嘴皮子互斗之间，不知不觉已经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在翻过山峦之后，雄伟的乌鲁克城遥遥在望。
“唔，奇怪。”吉尔伽美什不笑了，他正一点点拾回身为贤王的雍容，当抗拒魔兽的城墙映入眼帘时，王不悦的皱起眉头，“守卫北壁的牛若丸和牟庆呢？”
目光拉远，不光是城墙上失去了两位将军的身影，就连城墙前方，那位披甲魁梧的守护者，也已经失去了踪影。
“连列奥尼达也不在？可恶，怎么回事？”贤王彻底陷入了不快，“要是魔兽选择在此刻侵袭的话，乌鲁克不就完蛋了吗？诶！这些使魔（Servant）怎么能这么不靠谱，本王不过离开了短短一日……唔……”
“反应过来了，贤王？”青年的声音在旁边戏谑响起，“身为乌鲁克的王者，召唤七位从者的魔术师，乌鲁克城的绝对核心，竟然自己的王座上断气了什么的——要是属下无动于衷的话，那才是真的奇怪呢。”
“……蠢货。”
吉尔伽美什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将其他人一并包括在内：“本王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可乌鲁克城收容的民众何止几千，要是城墙破了的话，就算杀了他们也不够偿还的！”
“喂喂，明明是王你自己的任性引发的混乱吧，怎么能怪从者们……”
“本王召唤使魔（Servant）是为了守卫乌鲁克，而不是为了单纯的侍奉本王。”吉尔伽美什冰冷的蛇眸看向了朔月，“本王想要看到的，是即使本王不在了，也能够运转如常的乌鲁克，而不是像这样，因为本王意外死亡，就连城墙都放弃防御了的丑态！”
或许从者们认为凭借自己的极速，能够在危机到来时重新抵达北壁吧，又或者是因为御主的突兀死亡以及城中的慌乱气氛，令英雄们也有些失了分寸……但无论何种理由，贤王都不打算去接受。
“说到底，就是因为漫长的守卫导致了懈怠！看来在真正的战役打响前，本王有必要狠狠操练一下这群家伙了！”
“呜哇，不愧是王呢，真是雷厉风行……”朔月虚着眼，漫不经心的应道，“那在实战演习开始前，能先给我这个临时工找个容身之所吗？顺带一提，今天的晚饭我想吃牛油蛋糕……”
“你在说什么啊，蠢货。”吉尔伽美什疑惑的目光望了过来，“现在的你，难道不是乌鲁克的一员吗？”
“哈？！”心头猛地泛起了不妙的预感，朔月瞪大了眼睛，“慢着，我怎么说也算是知情者吧？”
“只要你同意帮忙，本王就把令冥界女神都紧张的秘密告诉你。”
“再说了，我只是个建房子的，没有像他们那样的力量……”
“你难道不好奇吗，冥界女神来乌鲁克究竟做了什么？”
“唔咕，从者里有我的旧识，我和他可是过命的交情……”
“明白了，不就是想要加钱吗，本王给你就是了，王之财宝里任选一件宝具，如何？”
“OK成交！贤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竟然是秒答？本王开始怀疑不会是被你讹了吧？”
“这个嘛，诶嘿？”
于是乎，在短短数分钟后，驻守乌鲁克城墙的斥候兵瞪大眼睛，看见远方有尘烟滚滚而来。
“敌，敌袭——！”
警铃敲响，士兵们从漫长的麻木中惊醒，一个个振作精神，严阵以待。
敌人是谁？在哪里？有几个？
整座城墙都在等待斥候的消息，然而，却陷入了诡异而漫长的死寂之中，直到远方的尘烟越发逼近，在士兵们战栗收缩的瞳孔中，铭刻下敌人的只鳞片爪。
鲜艳的红色如血涂抹，伴随着成千上万的铁鳞开合，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令人晕眩的铁光傲慢流淌而过，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祂坚硬的身体刮擦着大地与山峦，沿途留下狰狞的伤痕。
在人类渺小而畏惧的注视下，赤红的生物张开了钢铁般的双翼，修长而优美的龙尾晃动，纵声咆哮。
“那是——龙！”
拼命吞咽着唾沫的，颤抖的声音，直到这时，才在城墙之上响彻，为人们心中的恐惧划下注解。
“一只红龙，正向着城墙袭来！”
第678章 赶紧给本王去干活！
发现王死的时候，是在今日的清晨。
当宫殿的大门打开，抱着石板的神官们一个接一个来到王座前，汇报着自己的工作时，坐在王座上的贤王，却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时，王的遗体早已经冰冷，就连呼吸也断绝了。
“……怎么可能。”
红发遮眼，一身精悍打扮的忍者少年，将手从王的手腕上移开：“心脏停跳，脉搏消失，王确实失去了一切生命体征。”
“这具肉体中也看不到灵魂的迹象。”他的搭档，远东的圣人也一脸凝重，“显然，无论是神秘层面还是现实层面，都足以判定王已经死亡。”
对于风魔小太郎和天草四郎时贞而言，刚回归乌鲁克就接到了王的死讯，这种事情，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而且，要是召唤我们的御主都已经死亡的话……那为什么，我们（Servant）都完好无损的活着？”
有个沉稳的声音，回应了风魔小太郎的疑惑。
“吉尔伽美什王在吾等召唤之初，就已经切断了魔力的供应，吾等战斗至今，都是通过汲取敌人的生命而得以继续存活……”
那是一个胸戴护心镜，身材魁梧挺拔，作以僧人打扮的男子，随着他赤足的行进，捆缚在他背后的十八般兵器闪烁冷光。
“恐怕吉尔伽美什王在这之前，就已经防备着这样的意外了吧，所以才将契约弱化到不值一提的地步，哪怕御主死亡，从者也能继续存活下去，代他守卫这座都市。”
“弁庆。”天草抬眸，呼唤出来者的名字，“既然你来了，那么牛若丸也已经到了吗？”
“不，牛若丸大人的话，正在和列奥尼达将军一起，安慰失落的巴御前将军。”
“巴御前？她怎么了？”
“巴御前将军似乎将王之死认作了是自己的责任，已经愧疚到连王宫都不敢踏进来了……”武藏坊弁庆无奈摇头，“虽然是個飒爽的女子，但责任心过于强烈也不是好事啊。”
对此，天草也只能报以苦笑，在王突兀死亡的现在，就算是心志再坚定的从者，也免不了陷入迷茫。
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而风魔小太郎看了看天草，又看了看弁庆，思索片刻：“等一下，如果我们都聚集在王宫附近，那么，乌鲁克的城墙是谁在驻守？”
顿了顿，他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总不会是那只鬼吧？”
回忆起那个在日本传说中赫赫有名的罗生门之鬼，顽劣至极的金发幼女，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胃疼的表情，弁庆更是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别说那只鬼会乐意守护城墙了，就算真的愿意去玩上一两天……牛若丸大人也会将她脑袋给砍下来的吧。”
“英雄和反英雄之间本就水火不容，更不用说是有所渊源的那种类型了。”天草颔首，“还是先不要讨论那只鬼的事情了，既然我们都来到了王宫，那么乌鲁克的城墙只有士兵在守卫吗？这样一来，是否过于危险了些？”
“不需要过于担忧，天草阁下。”弁庆解释道，“在今日上午，牛若丸大人率领的骑兵小队前往北部侦查，意外发现魔兽的战线全面收缩，虽然不认为它们放弃了攻打乌鲁克，但至少到现在为止，它们都没有出动的迹象。”
“不光如此，徘徊在杉木林的魔兽们也减少了活动，看上去就像是在节省兵力一样。”
天草了然：“所以，无论是出现了什么意外，还是打算蓄力给我们一记重击，这几天魔兽们都很难组织起进攻了。正好在这个关头减缓了攻势，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少年圣人的话音还未落，宫殿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道倩影匆匆而来，抵达了王座面前。
白色头巾飘扬，朦胧的纱巾遮住脸庞，深受贤王信赖的女神官还未散去眼眶的红，即使如此，她仍然朝几位将军礼貌颔首，然后语速极快的开口。
“还请诸位将军速去北壁，斥候传来消息，在乌鲁克城的前方，出现了成年体的红龙。”
！！！
“等等，西杜丽小姐，你刚才说什么？”天草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城门口出现了……一只红龙？是我想象的那种东西吗？”
“很遗憾，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确实是您所想的那样。”西杜丽歉然颔首，“敌人是位于顶点的幻想种，仅凭呼吸就能产生魔力的神兽……哪怕在美索不达米亚，也不曾与这样的存在接触过。”
别说是美索不达米亚了，在场的从者全是神代之后的英雄，龙种什么的，完全是只存在于历史中的图画或是文字。
“神代，还真是厉害啊。”风魔小太郎忍不住低声嘟囔，“竟然连传说中的龙也出现了……”
“那就赶紧出发吧。”弁庆已经向着王宫外走去，“若我没猜错的话，牛若丸大人，还有巴御前、列奥尼达将军已经朝北壁赶了。”
“正是如此，还请三位将军尽快，王的……遗体，由我来看守即可。”
“那就拜托你了，西杜丽小姐。”
正因为是从者，是泛人类史记录下来的英雄，才明白龙这一存在所代表的意义，天草、弁庆和小太郎三人即刻灵体化向着城墙转移，而西杜丽目送他们离去，片刻后移过目光，看向高居于王座之上，紧闭着眼睛的金发男子。
“王啊……”
在得知意外的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并亲自赶往城墙安抚士兵，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留在王宫的女神官垂下眼帘，走到王座前站定。
贤王端坐的姿势仍然威严，但是西杜丽知道，她或许再也听不见这个男人爽朗大笑的声音，也不会有人用亲昵到近乎无礼的方式，呼唤她的名字。
王宫外的金色光辉如海潮般，涌入空旷的王宫，穿过望柱投下的阴影，为这位温柔贤惠的女人披上了一层轻纱，她静静的注视着自己所辅佐的，从幼年到青年，在历经无数后终于成长为伟大之王的男人。
那双黑色的眼瞳里无关情爱，有的只是最单纯的关心与牵挂。
“您还会回来吗？”
————
“呼哈哈哈哈——”
而被辅佐官牵挂的某人，此刻正骑在红龙的背上，发出一阵阵杠铃般的笑声。
“不错，真是不错，本王很满意！没想到在结束了冒险的今日，也还能实现年少时期的愿望——明明本王走遍整个天地也找不到的巨龙，原来只要老老实实等到今天就能见识到了啊！真是可恶的家伙，你怎么不早点过来！”
“喂，金闪闪，得意忘形也要有个限度。”巨龙的躯壳里，传来朔月不满的声音，“让你骑着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再动手动脚的，小心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你啊！”
“呼哈哈哈，这是笑话吗，为了让我肌肉抽搐的笑话吗？如果是的话，恭喜你成功了，哈哈哈哈哈……”
“我……我不生气，不生气，这个逼的宝具还没交给我……等到手了再翻脸也不迟……”
在乌鲁克城墙面前，红龙喷出了混杂着烈火与浓焰的气息，点燃了身前的草地，为了避免被这个愉悦过度的王接着取乐，朔月主动转移了话题：“你究竟给我用了什么宝具？为什么我变成这幅样子了？”
“本王的宝库可是无穷无尽的，蠢货感到惊奇也是理所当然。”吉尔伽美什高傲回复，“不过是水神恩基留下的起源之水镜，只需照上一下，便能回归最初的面目。”
“只不过，本王也确实没想到，伱竟然变成了一条龙，而且还是血统如此纯正的红龙，明明是普通人的话，就会变成小脑萎缩，只知道大喊大叫和破坏的猴子……你小子，不会身上流淌着不列颠的血脉吧？”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没安好心……话说金闪闪，千里眼拿来不是给你超前点播的。”某圆桌骑士斜睨了某金闪闪一眼，“不列颠的红龙可是三千年后的事情，顺带一提，都到这个年纪了，你不会对吾王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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