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01章

不知是谁拨弄了下古筝，奏响铮铮杀伐之音。

旋即一点寒芒破空，将狰狞可怖的魔鬼列车贯穿、撕裂，血肉爆碎。

任凭那蜈蚣生前是何等凶威凛凛、冷血凶残，在付费道具面前，它的生命就像薄纸一样脆弱。

吼！！

与此同时，一声龙吼在李霏耳边响起，威严浩大，震耳欲聋，似能震碎百里山河。

李霏肌肤随之变得滚烫，血液沸腾，仿佛在被焚山煮海的龙炎灼烤，将要万劫不复。

她视网膜中浮现出异象，一尊英姿勃发、威仪华美的生灵从天而降，腾着滚滚火云。那是神话中的完美生物，气息古老磅礴，似从亘古而来，连时光都无法侵蚀那浩瀚血气；遮天蔽日的躯体高贵、优美且充斥力感，火光澎湃；道道鳞片浑然天成，光洁又锋锐，氤氲神圣光泽；一双眼睛更是神威璀璨，弥漫着君临天下的霸主威严，足以让芸芸众生奉为图腾，顶礼膜拜。

那是一头深红巨龙，带着怒火而来，欲要审判背信弃义、残害盟军者，让她在灼热龙炎中哀嚎七个日夜。

“你也敢吼我了是吧。”

粉毛恶魔甜甜一笑，莞尔低语。

她俏生生立在血污中，却千娇百媚，皎洁剔透，宛如恶魔的喇叭，花瓣上垂坠着鲜血与毒药，妖冶风情将肝脑涂地的战场都同化了，变得鲜活旖旎起来。

横亘天际的巨龙她视而不见，还轻轻踢了脚断角牛头人的首级，洋溢着孩童用打火机灼烤昆虫般的纯粹与烂漫。

不知是不是错觉，炎龙咆哮声似乎弱了三分。

而粉毛佣兵边自顾自用断角牛头人的脑袋颠球玩，边用心念无声与炎龙烙印沟通：

“除非发生盟军率先攻击并威胁到己方安危，或盟军违背盟约、盟军严重侮辱己方名誉等紧急情形，否则不可伤害盟军，损害雇主利益……换句话说，在迫不得已之下，是可以杀害盟军的。”

“方才，我若不杀他，此段城墙必沦陷。”

“一旦南侧防线崩溃，叛军长驱直入，另两条防线在腹背受敌之下，也危在旦夕。”

“要不了多久，整个布哈里亚都将生灵涂炭，化作千里焦土，鸡犬不留。”

“所以，我杀他一是为了保证己方安全，二是避免满城生灵惨遭屠戮，三是为了最终的胜利，为雇主争取最大的利益。说到底，不过是情非得已的权益之举罢了，何过之有？”

深红巨龙沉默半晌，云烟云散。

粉毛佣兵通过了审判。

嘭。

李霏一脚踢飞首级，掀翻近在咫尺的、不断张牙舞爪的魔怪们，唇线勾起。

——只要死的不是我，那便以大局为重！

——不过……真是好搞定的宽松契约呢，和系统小姐的财富值审查水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她再次扣动扳机，被密密麻麻魔怪占据的城墙便倏然出现一条血槽，刚攀上城头的一具强大骸骨生物也轰然四分五裂。

只不过，从李霏察觉到自己弹尽粮绝，到驻守此段城墙的牛头人士兵节节败退、拖延时间，再到李霏以外全军覆没，直至她通过炎龙契约的审判，耽误的时间有点长，“伤口”已经恶化到一发弩箭难以修复的程度了。

长长一段城墙，挤满奇形怪状的魔怪，嘶吼连连，不断向两端蔓延。

所剩无几的体力与魔力，都不足以支持李霏将汹涌沸腾的潮水强行压制回去。

她板着脸，痛心疾首地撕碎了到手没多久的法术卷轴。

轰！

熊熊火光咆哮，犹如末日浩劫降临，黑红火光吞噬万物，狰狞畸形的魔怪身躯与丢进火炉的纸屑无异，顷刻间便消融成飞灰。

深渊熔岩肆虐过后，城墙都硬生生矮了一截，坚固材质被焚化成漆黑汁水，汩汩流淌，劈头盖脸浇在爬满城墙的魔怪身上。

“吱吱吱！”

“呜——”

叛军们无不被烫熟眼耳口鼻，抽搐着栽倒。

显然，残留着高温的地段已化作生灵禁区，黑烟滚滚，一时半刻间不可靠近。

而粉毛佣兵只是稍事等待，就顾不得烫脚，奋力闯进满是刺鼻硫磺味的浓雾中，柔软双足缱绻，尽可能减少与地面的接触面积。

黑雾无法遮挡她的视线，李霏循目四望，很快发现了骸骨生物遗留的巨剑，虽通体赤红变形，但没被摧毁，似乎材质不错。

“完全不能比呢。”

快速将战利品收入空间戒指，又瞥了眼远不够一支弩箭的财富值上涨数额，李霏不禁抱怨，眸光闪动。

迄今为止，所有杀向布哈里亚的叛军都是来送死的。

他们身上别说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了，连使用的兵器都是一次性货色。否则，李霏先前所结算的财富值绝不会只有这么点，翻倍还差不多——序列4的生灵，怎么可能扒下的装备还没素材值钱？

反观血斧部落的牛头人将领，他们可没这觉悟。

虽然肯定把对战争无用的资产留在了部落里，交给亲人，可他们身上多少还是要带点东西的，起码全套精良装备、各类药剂不能少。

并且，破城掳掠而来财宝，以及第一轮拉锯战落下帷幕后为激励士气而早早分发到一众将领手中的赏金，也都被揣着。

得益于此，仅一员牛头人大将，就非常慷慨地给李霏提供了十四发弩箭——

他个人的装备、药品，包括容量较小的空间戒指，就价值几十万；布哈里亚沦陷后，他又从无辜百姓家里搜刮来不少民脂民膏；当地贵族豪强乃至市政厅库房世代积累的财富，他也瓜分了一点份额；加上还没来得及挨个下发给士兵的赏金，也是非常丰厚的数字。

这让弹尽粮绝的李霏太太很是满意，连摇摇欲坠的身躯都莫名迸发出活力，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只是，这还不够。

李霏跑出浓烟，恰好撞上一队牛头人士兵。她立刻放慢脚步，平心静气，一副闲庭信步的从容做派，仿佛一切皆在掌控，尽显大将余韵。

“大人，有何吩咐？”

迎面而来的牛头人士兵中气十足道。

他们看起来精神相当饱满，显然是被深渊熔岩惊动、匆匆驰援至此的生力军——三条防线压力很大，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要分出一批牛头人战士驻守在城下，蓄势待发，时刻准备支援三路、替换伤兵，也可供将领们安排部下轮番修整。

比如现在，他们就能派上用场。

“这儿出了点岔子，但已经解决了。等温度降低些，你们就把这个缺口堵上。”

李霏吩咐着，又漫不经心贴上城墙，垂眸俯瞰，入目尽是前赴后继涌向城墙的叛军。

旋即，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眺望远端，扫向其他仍在浴血奋战的牛头人将领们，并露出遗憾、惋惜、悲伤的微笑：

“看来，还需要更多壮士慷慨就义呀……唉，都是并肩作战的好汉子、好兄弟，这叫我如何忍心下得去手。”

“但，大局为重。”

粉毛佣兵做出艰难的决定，并迈着伤感而不舍的小跳步，摸向下一名目前还生龙活虎的牛头人将领。

纤巧脚踝上的那条银色足链此刻浸满刺目鲜血，叮当作响，活色生香，似在演奏一曲轻快欢愉的葬歌。

……

“奇怪。”

灯神美人通过法师之眼观测着战场，洁白头纱下似有暗香涌动，蓝色肌肤流淌着神秘深邃的异域风韵，令人浮想联翩。

只是那双旖旎明亮的眼眸沉静到几乎冷淡，云烟托起的婀娜紧致腰身也一动不动，像是冬眠的蛇。

在三条惨烈战线中，一只粉毛小恶魔存在感格外强烈，时而愁眉苦脸，时而欢欣雀跃，仿佛喝了很烈的酒，发着很高的烧，就连依诺卡都不禁侧目，越看越是反常。

直到抓包她强行帮助战友舍身取义，灯神美人古井无波的容颜上终于泛起浅浅涟漪，呢喃出声。

第四百三十三章 -50

李霏觉得依诺卡与两位蝴蝶魔女神秘莫测，殊不知在静默观战的灯神眼中，这跟脚不明的鹿目圆小姐也相当吊诡、离奇。

作为布哈里亚的最高指挥官，蓝肤美人将三条防线的战况尽收眼底，却发现那粉毛佣兵几乎从头到尾都是依靠外力作战。除了一手火球术还算像样外，根本没展现出序列4施法者应有的能耐。

如此战斗风格，与其说是法娘，倒不如说是贵族系超凡者，还是非常优秀的贵族系超凡者，因为她真的很有钱，第二场战争还没打完，就挥霍了大几百万金币，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烈阳级弩箭可供挥霍。

甚至，那心狠手辣的粉毛恶魔为这场战争而付出的成本，已经超过了佣金、赏金、战利品的总额，根本不像是受雇而来的佣兵，反而如同仗义疏财的慈善家。

可粉毛佣兵激活的【深渊熔岩】卷轴，却是依诺卡亲手给她的，杀伤力、威能也做不得假。

这让灯神美人的思绪不禁被牵引，冰冷脑域中浮现出目前观测而来的线索。

——粉色佣兵释放过【飓风】与【光击阵】，那是源于她自身的魔力而非超凡物品。所以她至少掌握了【进阶自然魔法】。

——她还能激活六阶卷轴，前置要求是【专家贵族】或【专家混乱魔法】；同时，她不具备【物品伤害加成】的特质，反而施法能力不俗，拥有极为精纯的魔力；所以能排除贵族系路线的可能。

——她因为某些原因，无法或不愿意发挥出应有的施法者能力，宁愿用物品辅助作战，且物资储备丰富。

——她急切渴望杀戮与财富。或许她拥有【贪婪】、【吞噬】、【施虐之心】等特殊的天赋专长，能通过这两种途径变强；也有可能是为了满足某种神秘学仪式。另外，她匆忙结算赏金、回收战利品，却不吝于挥霍，这说明仪式或天赋专长的触发条件为“新增财富量”，而非“财富总量”。

——整体危险性……低。

无声思索后，依诺卡对粉毛佣兵做出阶段性评估。

动机明确，战力也难以威胁到高位生灵。三段防线，就属她防守得最狼狈、最吃力。

除非粉毛佣兵还隐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底牌，比如随时能掏出海量地精火药甚至一柄神器之类的，否则根本无法影响到大局——可这种概率太渺茫了，如果连如此微小的可能性也要考虑进去，那么任何一名杂兵都是无比危险的。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依诺卡只根据已观测到的情报来衡量局面。

至于大量牛头人的阵亡……无关紧要。

心湖重归于沉寂，灯神静谧注视战场，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叛军请来的帮手终究只是延缓了【毒树】仪式的成型而已，时间每流逝一秒，果实就离成熟更接近一毫。

而这片土地上产生的痛苦、怨恨、愤怒……都是滋养果实的毒药，能有效中和灰色蝴蝶的干扰，促进果实生长。

虽然不清楚叛军的下一步计划，可对于己方而言，时间拖延得越久越好，战争进行得越惨烈越好。

那么，布哈里亚守城军与叛军经过漫长拉锯战后，双双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直到果实落入饥肠辘辘的肠胃，便是最理想的结局。

到了那一刻，整片燃烧平原都将在熔炉大君的臃肿身躯下卑躬屈膝，任何阴谋诡计都会被炎魔领主的意志碾压成齑粉。

……

“还有哪位壮士能舍身取义一下呢？”

可可爱爱的粉毛佣兵在血色城墙上四处张望，寻找下一位壮烈赴死的好汉。

一头狰狞丑陋的怪鸟掠上城头，唳声裂天，煞气腾腾。

李霏打了个呵欠，抬手就是一箭，顿时血羽纷飞，宽大双翼如枯萎的花瓣一样凋零。

炎魔指挥官统御的灾厄每时每刻都在消亡，盟军慷慨资助给粉毛佣兵的财富值却无穷无尽。

只能说，李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碰到危险就手足无措高呼“婷宝救我”的小姑娘了。

而是一名成熟稳重的、光荣骄傲的，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妻。

不论面临多么令人绝望的压力，她都可以冷静思考，并用灵活的方式解决问题，值得信赖。

只有一个问题让李霏太太困惑不已。

于大公，她是在惩奸除恶，抢来血淋淋的不义之财，劫富济贫，替惨死在牛蹄下的冤魂伸张正义；于小公，她也是以布哈里亚的存亡为重，宁愿双手沾满血腥，也不肯拖累队友，只想着如何挽救这座濒临灭亡的城市。

可道德值为何又掉了一点？

道德：-49→-50

魅力：912→922

——明明连遭遇战友背刺的牛头人将领都默许了嘛，也没见他们提出反对呀。

——系统小姐怕不是在PUA我。

粉毛少女暗自记下这笔账，不动声色靠近下一名牛头人将领，准备送他当英烈。

可还没来得及下手，他们忽然安静了下来，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直勾勾注视城墙下方。

嗯？被发现了？

粉毛佣兵赶忙将捡来的狼牙棒藏在身后，面露纯真烂漫笑容，探头探脑凑过去，打算澄清一下误会。

不等李霏开口，他们又齐刷刷瘫坐在地，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神情癫狂。

敢在我的防线上摸鱼！

霎时间，有着丰富企业管理经验的慈善家小姐就变得面色不善起来，又在半秒后切换成更加善解人意的笑脸，脑海中浮现出一万种扣光工资并让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的话术。

“赢了，我们赢了。”

“哈，哈哈哈……”

“哞！”

可整片城墙上陆续响起的喧嚣，将李霏的思绪拉回现实。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