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51章

“斩首也好，大脑被破坏也好，千刀万剐也好……虽然疼痛难以避免，但你的身体不会死去，忍一忍就好了，妈妈会替你缝补好的。”

“……”

李霏忧伤地抬起头来。

明明女妖还差一线之隔才能脱困，却提前睁开了双眼，温柔而残忍地睥睨着她的女儿。

“吁——”

李霏长长吸了口烟，抛下发烫的烟蒂，认真劝说道：“老话说得好，一夜母女百日恩。所以听我一句劝，你最好立刻杀了我，再毁尸灭迹、挫骨扬灰，然后逃到某个不知名纬度里，永生永世不要露头。”

“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哦？是么。”

只言片语交流间，女妖已经彻底脱困。

她漂浮在虚空中，面容妖冶精美，长卷发无序卷动，魔性四溢；一袭墨绿长裙仿佛由蛛丝编织而成，顺滑且泛着冷意，勾勒出曼妙有致的身段；裙摆下的双足并未套上鞋袜，纤巧雪嫩，宛如羊脂玉雕琢成的工艺品，仅凭视觉就能感受到微凉柔软的肌肤触感。

女妖居高临下睥睨李霏，那双猩红美丽的瞳孔里闪烁着疯狂的光泽，怨恨与兴奋交织：

“妈妈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不过在此之前，妈妈需要好好奖励你。”

“咦？”

小魅魔眨了眨眼。

“说实话，我早就受够了这头臃肿、丑陋、肥腻、恶心……毫无乐趣与情调，整天只知道吃吃吃的身躯。”

女妖用了十几个词汇来形容熔炉大君的躯壳，语调里带有解脱之意：“可惜，这头炎魔的力量还算强大，并且我始终没有找到理想的替代品，只能将就。”

“那可真是辛苦了呢。”

小魅魔似乎感同身受道。

“但现在不同了。”

女妖说着，漂浮到被倒吊的红发美人身旁。

虽然她只是一条灵魂，散发出的【真实感】却和血肉之躯无异。她用苍白剔透的足尖撑开蕾欧娜左眼眼皮，凝视翡翠瞳孔中旋转浮沉的群魔夜宴图，由衷赞叹道：

“蕾欧娜这孩子，我从小就中意她。”

“她年轻，漂亮，潜力无穷。我一直认为，她和百年前的我一样优秀。”

“可惜，我能感受到她灵魂深处的忧郁和重负……她的传承隐患太大了，白白葬送了未来。”

女妖顿了顿，语调里带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但不得不承认，我曾经对她的评价有所偏差。”

“蕾欧娜比过去的我更加优秀，不止一筹。”

“她克服了令如今之我都无计可施的困难，将混乱庞大的恶魔血脉力量驯服起来，高位瓶颈摇摇欲坠。”

“虽然稚嫩了些……但她的潜力，已经不再是难以触及的星辰，而是踮踮脚就能勾到的甘美果实。”

“那个丧心病狂老疯子制造出的禁果，居然真的绽放出有望触及法则根源的光辉。”

“不过这份执念，就由我来替父亲完成吧。”

显然，女妖已经选好的新的躯壳。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呢。”

李霏慵懒拱手向她道贺，可扬起的唇线不免有些嘲弄。

序列2的女妖，不过如此。

她居然也把属于炉鼎的那部分功劳全部算在了蕾欧娜的潜力上，和那些无脑膜拜剑仙的外乡武夫又有何异？

只看到那一抹剑光的风采，完全忽略了剑光背后含辛茹苦默默付出、心甘情愿奉献青春年华乃至宝贵贞洁却不求回报的伟大家庭主妇，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更滑稽的是，她居然觉得能在谋杀花魁小姐后，顶着蕾欧娜的躯体回到洛西布鲁克而不被发现……或许女妖的占据能力很强大，可以伪装得天衣无缝，但李霏比她更了解那几只小叮当。

“妈妈已经老了，做事难免瞻前顾后。”

“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原本有点忌惮蕾欧娜这孩子来自洛西布鲁克的背景，也舍不得炎魔之躯的力量。”

“是你替我下定了决心。”

“啊，对，还有这份神性，我也一并笑纳了……”

女妖瞥了眼黑蝴蝶，又把眸光垂落在楚楚动人的小魅魔身上，流淌着浓浓贪婪与恶意：“你说，妈妈该怎么奖励你才好呢？”

第四百八十章 只好……再苦一苦知画姐了

此番深渊之旅，魔王义母恐成最大赢家。

诚然，她损失惨重，不光躯壳被魔女病所污染，就连灵魂都自斩九成以上——

前者本就是序列2的炎魔领主之躯，又先后服食过两枚毒树之果，强大到不可思议，如今却成了一具废体。放眼诸天，除了【魔女女妖】，恐怕再无生灵敢入主这副躯壳；

而灵魂方面的衰竭，更是无比巨大的代价。对常人而言，灵魂出现细微问题都堪称无解绝症，更不用说遭受如此重创。这种损伤远比肉身被毁灭九成更加惨痛，也只有玩弄灵魂的宗师才能维持清醒，并保留些许威严。

总之，在小反甲们的歹毒暗算下，魔王义母不光半个世纪来的心血付之一炬，更是留下了长眠数百年都难以恢复的后遗症。

但善于捉弄人的潘多拉女士却难得慷慨一回，在命运天秤的另一端放上更为慷慨的礼品——

其中一份，就是被倒吊在她眼前的红发美人。

此刻，女妖之魂空前衰弱，在如此糟糕的状态下，莫说占据另一尊序列2的生灵，就算是对序列3的高位物种下手，也会无比艰难。

而蕾欧娜本就名动诸界，是能与双子星并驾齐驱的天骄；如今与人形悟道茶书朝夕相处，更是身心齐齐蜕变，肆意绽放风采。

她将古老驳杂的恶魔之力绘于一卷，蓬勃朝气令法则根源都为之共鸣，只要悉心开发，未尝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触及被恩洛斯奉为【至尊】的境界。

对一名虚弱的、无家可归的女妖来说，能擒获如此潜力无限却尚未踏足高位的天之骄女，可谓是蓝瓶汽水撞下水道——天造地设的缘分。

但更令女妖惊喜的，无疑是神性。

黑蝴蝶对神性的运用还是过于粗糙了，虽然将以依诺卡为首的一干高位生灵都凝固在冻结的时光中，甚至毁去炎魔一掌，但终究没能镇压住序列2层次的灵魂。

因此，女妖瞥见了那一抹灿烂崇高的光辉；她也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随着诸神隐去、神话被淡忘，曾征战寰宇的上古英雄与禁忌生灵们也一并落幕，消逝在岁月长河中，只留下一段段波澜壮阔的传说供吟游诗人口口歌颂。

纪元更迭后，星河浩瀚如故，宇宙万象纷呈，无穷位面生灭不息，只是再也找不出序列1的踪迹。

可想要晋升序列1，往往又绕不开那些消失的存在——

诸如愚弄一尊序列1的超凡生灵以完成晋升仪式；或从禁忌生命的躯体内提取某种素材调配晋升秘药……

没有鸡，哪来的蛋？

纵使这四千年来世间精彩依旧，万千世界风起云涌，无尽天骄、霸主争鸣，闪耀如群星，也纷纷驻足在断崖前，对冰冷残酷现实无计可施。

事实上，新纪元中不乏一些震古烁今的天才，资质能比肩幼年神明，力压史诗中记载的上古大能，堪称风华绝代，可到头来终究要叹息。

好在，超凡者的野心从不会熄灭。既然前路已断，无法晋升序列1，他们就穷尽一切在序列2这座绝壁上争锋。

不甘消沉的宗师们上穷碧落下九幽，征伐天堂山，搜刮深渊，转战各大生命禁区、神话遗迹……他们的足迹踏遍九天十地，终于在最凶险、最神秘、最古老的秘境深处，找出不知为何残存于天地的【神性】。

传说中，神性的稀有度在序列1之上；容纳神性这一过程也比序列1晋升仪式更加苛刻、危险，除非完美契合。

但这无法阻挡超凡生灵探索前进的脚步，在鲜血淋漓的荆棘长路尽头，一尊又一尊足以令上古英雄叹服的宗师横空出世了。他们绽放出伟大神性光辉，如恒星般辉煌耀眼，站在风口浪尖上叱咤九霄，就算神话回归，也要为之动容。

可以说，神性就是通往现世巅峰的钥匙！一缕神性，就足以压塌千载光阴，令无数序列2的超凡生灵浴血死战。

也只有握住这柄钥匙，才能从雄踞燃烧平原的霸主，蜕变成咆哮深渊的无敌巨头；从分院主宰级别的大能，升格为敢于叫板恩洛斯七位至尊的魔神！

与神性相比，熔炉大君的躯壳乃至被斩去的九成灵魂根本不值一提。

而如此宝贵璀璨的财富，就横陈在女妖眼前，容纳于区区序列5的魔女体内。

“看来命运真正厚爱的人，是我。”

女妖迷离凝视着有望通向法则根源的美好躯壳，以及被孱弱容器封存的神性，口水悄然流淌。

苍白妖冶的丧系美人面庞，此刻看起来竟和黄金王座上那头臃肿暴食的怪物有几分相似。

“唔……”

而小魅魔给出上一个问题的答案：“不如让我离开，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不知为何，当真正直面死亡的化身之际，李霏太太的软弱反而荡然无存。

她懒洋洋晃着尾巴，嗓音疲软，一颦一笑都带有嘲讽意味。

“这个奖励，不好。”

先前对长公主万般宠溺、几乎是有求必应的暴君，这回却宣布着自己的意志：

“既然你杀了瑰洱……那妈妈就给你奖励个新的公主妃吧。”

“我将蕾欧娜许配给你。怎么样，满意么？”

“满意倒是挺满意。”

小魅魔又晃了晃尾巴，眼神纯真而清澈：“只不过，瑰洱小姐尸骨未寒，人家得替她守寡三年才可以呢。”

“只是定了亲而已，做不得数。”

女妖舔了舔唇，粉白舌尖像蛇一样冰凉：“在那头六原罪肥猪的身体里待得太久了……妈妈我呀，都快忘了第七原罪熊熊燃烧的滋味了。”

显然，女妖打算在入主蕾欧娜的躯壳后，续写二十四孝谱，为但丁再添一则母爱如山的深渊佳话。

甚至她已经开始模拟蕾欧娜的人格，代入她的情感，尝试用她的语调来和小魅魔对话：

“我想你不会拒绝我，鹿目圆小姐。”

“……”

逆女闻言不禁对她伟大的义母翻了个白眼。

认了两个干妈，却都不是吃素的，要对年幼无知的小魅魔下毒手，枉她平日卧冰求鲤、结草衔环的一片孝心。

“难怪小时候常听人家说什么天伦之乐，膝下承欢呢，长大了才明白原来这么好孝。”

李霏故作哀伤叹息着，内心却有狩猎的兴奋感开始躁动，冷酷又炽烈。

目前为止，自己的魔女身份，还没暴露给女妖们。

这就意味着，女妖只知道两位逆女给自己下毒，却把二公主当成主犯，长公主则被视作同流合污的从犯；她至今还以为，两件小反甲只有一件被打上了魔女集会的logo。

所以，这尊已经病发过一次的女妖，居然还打算身体力行弘扬孝道，再次和真正的污染源密接……以更加虚弱的姿态。

——只能……再苦一苦知画姐了。

——虽然我将要让她的至交好友、手足姐妹的身体染上我的魔女病……但我是情非所愿的，正当防卫的。

李霏强忍住疯狂残忍的笑意，仍是一副懒散姿态，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打算听天由命。

可实际上，毒蛇正悄然在捕蛇人的瓮中分泌毒素，打算使尽三千条魅纹的人妻解数，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美好，并等她精疲力竭后用利齿刺破咽喉，让她窒息在永不醒来的噩梦中。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乐观与勇气。”

女妖见小魅魔丝毫不怵，不由得扬起唇角，笑容如金属铁链般冰冷，又和漆黑皮鞭上的倒刺一样残忍。

然而，李霏并不畏惧痛苦，倒不如说猎物越是因惩戒逆反嘴硬的魅魔而猖狂，她的偷袭成功率就越大。

所以她故意用眸光扫过女妖的纤细剔透手指，唇线微妙地扬了扬，好像是一名成年精灵看见了一只不自量力的、妄图摧毁自己心智的小魅魔，并用高处不胜寒的傲慢神态慢条斯理道：

“我的肚皮从不记录无名之辈。”

小魅魔不知死活的狂妄姿态确是有些激怒了女妖。

她眼眸半阖，冷白指节缓慢而有力地屈起，五指握拳，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这代表小魅魔要为自己的挑衅付出代价。

女妖一边回想着记忆深处的诸多酷刑，一边幽幽诉说着自己的名讳，刺骨声线宛如九幽寒风：

“我是玛蒙……”

寒风忽然定格，女妖愣了愣，纠正道：

“不，我不是，我是蕾欧娜……错了，错了！我明明是瘟疫之主……”

一阵胡言乱语后，女妖的语调明显高昂起来，带有歇斯底里的癫狂意味：

“我是玛蒙，对，没错！我是玛蒙！哈哈，我是玛蒙！”

“好女儿，你怎么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