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57章

空气瞬间寂静下来，两位魔女无言直视前方。

就算隔着斑斓扭曲的时空壁障，她们也能看见跃动的火光，仿佛恐怖高温能穿透次元，将她们焚化成飞灰。

“呼……”

李霏松了口气，心有余悸注视着狰狞可怖的光斑。

直到伟大的怪物在空中鲸落，觊觎着家产的两位殿下才发现自己甚至扛不住母亲在生命尽头荡起的涟漪。

并且很快，李霏得到了更加绝望的讯息。

“只是我自己一人的话，我还能在不燃烧灵魂的情况下维持这种状态。”

灰蝴蝶叹息道：

“可庇佑旁人的话……我的灵魂很快就会虚弱到失去意识的程度。”

“另外，这是次元缝隙，我想就算是你的神话遗物，恐怕无法在这片被扭曲的时空中构建出稳定传送门。”

她轻声细语阐明情况，视线在小魅魔与无面天使之间徘徊，很快就观察出不言而喻的结局。

“……”

李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明白，对魔女而言，只要有一丝希望，就绝不会放弃姐妹。

可现在，面对惊涛骇浪，灰之魔女只有一艘漏水的小船。只承载她自己，还有希望撑到雨过天晴；若继续拉着姐妹，后果必然是齐齐毁灭。

所以再不下船的话，就没礼貌了。

“你的复仇成功了。”

李霏幽幽瞥了眼情绪高度亢奋的瑰洱，随后舒了口气，洒然摆手道：

“好了，让我们离开吧。”

“有什么遗物要托付给我么？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么？还有你是哪个集会的？有空我会去湖底探望你。”

灰蝴蝶强撑着，继续燃烧灵魂，要为姐妹多争取一些时间，让她晚点步入炼狱。

第四百八十五章 -53

燃烧平原真正意义上燃烧起来，被日冕所灼烤，光斑与黑线交错，斑驳离奇，纵使隔着空间乱流也能看到跃动的颜料。

李霏凝视着属于她的深渊终点，却并不感到悲伤。

她这一生虽短暂，但行侠仗义、仁爱守信、日行一善、温良恭俭、忠孝两全，博得生前身后名，烈日可以焚毁她的躯体，却无法杀死她的品德。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遗憾不甘的、怨毒疯狂的情绪在内心发芽，可眼前实在没什么无辜的受害者让魔女小姐宣泄歇斯底里的报复欲，也无法破坏什么、毁灭什么作为临终前的狂欢。

于是李霏傲娇哼了一声：

“我所有的财富都要和我一起陪葬嗷！”

“那可真是遗憾呢。”

灰蝴蝶轻笑，挥舞蝶翼。

以毁灭熔炉大君的尸体为代价发动一次性尸爆，破坏力实在过于可怕，连虚空都在震荡扭曲，混沌乱流隆隆咆哮。

这导致绝大部分空间类法术根本无法使用——好在【相位转移】是个例外，它并不需要有序的空间波纹，反而空间越是失序，可供藏身的间隙就越是易于寻找。

但也正因如此，她们被封困在了次元间隙中，脱身不得。

尽管深渊的空间格外坚固凝实，自愈力强大，可想要恢复到能够使用传送类法术的程度，恐怕需要半个小时以上；而伊蕾娜的精神之火根本不足以燃烧到那个时候，况且她并非玛蒙那样的灵魂宗师，只要魂魄虚弱到一定程度，就会陷入昏迷。

所以这并不算漫长的时间，就成了生与死的分界线。

啪！

灰蝴蝶无声叹息，耳边忽的传来一声脆响，确是小魅魔挥舞尾鞭，将无面天使伸来的手拍开。

后者不以为怒，只是静静注视着她的未婚妻。

纵使瑰洱此刻没有五官，李霏也能感受到她柔情似水的视线，带有丝丝期盼意味。

——盼着我死是吧。

李霏有些惆怅，幡然醒悟感油然而生。

原来平平淡淡才是真，另一个未婚妻虽然没什么上进心，置办不起云中奇观这样的婚房，并且寡淡如水不懂浪漫，甚至还会粗鲁家暴，但李霏太太只要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低三下四的话至少可以踏实过日子。

和身旁这名疯狂的、危险的、要命的，一言不合就失控的公主妃比起来，前者还是显得稳重了不少。

但事已至此，再怎么互相责怪也是无用的。

要怪，就只能怪天妒红颜，良才薄命吧。

李霏横抱起仍旧长睡不醒的蕾欧娜，又低头瞄了眼被挤在怀中的黑蝴蝶，就准备上路。

“我倒数三秒。”

灰蝴蝶有些消沉，可魔女素来都不是“好姐妹必须同年同日死”的种族，当事态无法挽回，她们就会毫不犹豫自己活下去，等修行到法则的尽头，再逆转时空，挽回一切不顺心之事。

“大江东去，浪淘尽……”

李霏吟诗，为自己壮行，让气氛变得萧瑟肃穆起来。

“二，一……”

“等等！”

“？”

“我忽然觉得，我好像还能再抢救一下。”

李霏豁然回过头来，双眼闪闪发光：“更准确地说，咱们都有救。”

“……”

灰之魔女疑惑地扇动蝶翼。

李霏加快了语速：“只有一个问题，要是我抵达总院的B-01号折叠空间……”

“姐妹，你可能不懂得空间的基本原理。”

灰之魔女解释道：“也许你的神话遗物能凭借至高位格，或者说【优先级】，无视战争枷锁等诸多限制，强行穿梭时空……但我们立足之处，被扭曲的次元间隙，虚无之地，与世隔绝的避难所。”

“所以，此地绝不可能构建传送通道，持有神话遗物也不行，因为这并非优先级的问题，而是空间底层架构的问题……除非有真神归来，重塑时空规则。”

李霏闻言，却只是复述了便方才的提问：

“如果我抵达总院的B-01号折叠空间，你有办法把我捞出来么？”

“有。”

灰之魔女不再多言，当即挥出一片粉尘，飘向李霏眉心：“【艾欧的重定位】，这门法术能以我为锚点，在你我之间创造可以无限延伸的空间链接。不论你我相隔浩瀚星海，还是分别被流放到宇宙两端的尽头，我都可以将你牵引到我身旁——如果我不主动引导的话，那么一个小时后，你就会自动穿梭时空而至。”

“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脱险了。”

她顿了顿，由于不清楚李霏的打算，便认真提醒道：

“但诸如【净化】之类的法术，可以驱散掉链接状态；战争枷锁、时空结界等能够封锁空间的壁垒，也会导致传送失效。”

“懂了。”

李霏点头，快速行动起来。

首先是死里逃生的第一步。

她低头注视怀中长眠的红发美人。

蕾欧娜以身体为棺木，让黑夜独自落在自己的臂弯，并与之共同奔赴毁灭。

她的牺牲与奉献像是一把利剑，划破诡媚寂静的黑暗，也穿透笼罩在鹿目圆小姐上空的绝望迷雾，黎明之光乍现。

可代价无疑是极其惨烈的，红发美人早已血肉模糊、体无完肤，残存的生机无比微弱，宛如风中残烛。

就连稀释后的生命之水以及远比肾上腺素药效更猛的魅魔涎，也只能让恢复她片刻清醒。

对于素来讲究涌泉相报的小魅魔而言，这无疑是需要以身相许才能报答的救命之恩。

“我会保护好你的。”

李霏温柔呢喃着，重复她的诺言。

低语声中，雪嫩剔透的爪子悄然攀上救命恩人染血的项颈。

咔嚓。

李霏折断了玫瑰。

【你杀死了蕾欧娜，获得782536点经验】

道德：-51→-53

魅力：932→952

亲手杀死无比信赖自己的、为拯救自己而重伤昏迷的大恩人，道德值有所下滑，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霏太太可以把蕾欧娜装进空间戒指，并带着她一起跑路了！

等脱离危险，再把她复活回来，恩人与报答者之位也得以逆转——

蕾欧娜不过是自毁身体、修为和灵魂，拯救了区区序列6的小魅魔而已；但李霏太太可是失去了比旁人性命还要宝贵的无价道德，才挽救了序列4的天之骄女啊！

“啊这。”

灰蝴蝶都给这操作看傻了，连双翼都忘了挥舞。

反倒是同样患有大病的公主妃闻弦而知其意，猜出了小魅魔的后续计划。

这，大概就是未婚妇妻之间的心有灵犀了吧。

“看来我们的时光无法永远停留在这一天了，殿下。”

瑰洱欣慰又遗憾地叹息道。

李霏取出葫芦，嫣然一笑，眸光清纯而皎洁，仿佛这位温柔、善良且大方的人妻已经释怀，放下了她与天使小姐之间曾发生过的一系列不快：

“跟我走呗？”

“遵从你的意志。”

瑰洱颔首，美丽圣洁的魂魄与鬼气森森的尸骨分离。

待那一缕香魂钻进葫芦，小魅魔立刻变脸，以无比迅捷、用力的姿态按紧葫芦塞，随后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脸上笑容愈发猖狂起来。

——等此间事了，返回洛西布鲁克，看我怎么炮制你！

小魅魔咔咔狂笑两声，连尾巴都不自觉晃动起来，无比愉悦地替岳母收敛尸骨。

于是，继救命恩人之后，未婚妻与岳母也统统被李霏太太装进了空间戒指里。

最后只剩下……

李霏一把从锁骨下方揪出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昏迷黑蝴蝶，用右手指腹缓缓摩挲蝶翼。

而她的左手不知何时举起一杆战旗，古老厚重的旗帜无风招展，猎猎作响，散发出马革裹尸般的破败肃杀气息。

小魅魔回眸比了wink，向灰之魔女道别：

“seeya~”

猩红修罗之力降临，宛如苍天喋血，倒灌进冰冷死寂的虚空中，累累冤魂与枯骨在血海中浮沉生灭。

腾腾煞气交织成茧房，把李霏与黑蝴蝶包裹在内。

“……”

次元缝隙重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灰之魔女孤身一蝶。

她绕着茧房飞舞两圈，才发出轻叹：

“居然真让她想出办法了……和鹿目圆小姐比起来，我那个连最基本仪式学符号都难以掌握的妹妹真是愚钝不堪呢。”

伊蕾娜不再燃烧灵魂，梦境般的光辉消散，气息也随之萎靡下来。

蝶躯重归于人形，银色秀发垂落，肌肤晶莹洁白，娇小体态所呈现的风姿比幸运喷泉更加清澈甘冽，比太阳更加明媚灼人。

只是灰发美少女的那张精致面庞被浓浓困倦所占据，元气不存。

——抓紧时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