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在这位完美的哥哥面前,蒙葛特会感到无比的自卑——但葛德文却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敌视恶兆,他常常深入下水道,将那些黄金树的祷告和知识,教给懵懂无知的蒙葛特,手把手地教他认字、读书、学习使用那些被称为赐福的力量。
哪怕蒙葛特只是一个被诅咒玷污的恶兆之子。
他从出生以来就没有体会过太多的爱,父亲虽然也会来下水道陪他,可作为征战四方的战王,居留王城时间很短很短,导致他回想起来,关于父亲的记忆只有那宽阔好似山岳的背影。
母亲本该是最为慈爱的,无论是混种的母亲还是古龙的母亲,都会怜爱自己的孩子。
然而从蒙葛特记事起,母亲望向自己的目光只有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厌恶,特别是当目光停留在他头顶的熔炉瘤和恶兆犄角上时,这种不加掩饰的复杂情绪就更为明显。
所以蒙葛特早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哪怕是自己的母亲并不愿意看见他,他也敬爱自己的母亲,因为他看得见,那些同样被扔入地底的恶兆之子们,他们有些甚至被割去了恶兆的角瘤,在流血和哀嚎中死去,随后便被其他的恶兆分食。
至少蒙葛特和弟弟蒙格没有被割去角,他们还能在王城的下水道仰望黄金树的光。
在这种情况下,葛德文带给了恶兆之子名为“爱”的情感。
他毫不在意下水道的污秽,和自己一同坐在地上,研读着那些篆刻了祷文的石板和经卷。
葛德文的五官硬朗,线条坚毅,面无表情时带着威严肃穆的压迫感,然而当他温声细语说话时,便带着如沐春风般的宽容、温和与怜悯,就像是一位在世的神明,也像一位真正的君王。
“母亲其实是爱你们的。”葛德文曾这样对蒙葛特说道,“只是她的爱太广阔,所以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便显得不多。在母亲的眼中,就算是我和父亲的重量,也和一个黄金之民别无二致。”
“怎么会?”蒙葛特那时诧异地问。
“怎么不会?”
葛德文反问,他的指尖在空中向下划出金色的符文,随后伴随着黄金律法的彰显,赐福的金色辉光在虚空中显现。
被冠以黄金之名的神翻转手掌,那线条便一分为三,自动旋转成完满无缺的圆环,那些圆形符文彼此环环相扣,形成名为法环的构造。
他注视着那艾尔登法环模样的符文,失声笑道:“母亲的爱就像是黄金树一样笼罩着整个交界地,她从来不对某一个对象倾注过多的爱,这对于我们而言可能算得上苛刻,但对交界地的一切而言,就是公平。”
“蒙葛特,别忘了母亲的身份,她不仅仅只是葛孚雷的妻子,还是和黄金树共生共存的神明,永恒不朽的君王啊。”
葛德文抚摸着蒙葛特的头,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恶兆:“这就是神性,母亲早已看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也为我们规划好了命运。”
“命运?”蒙葛特那时追问,“那是什么,你能看见它吗?”
葛德文英俊的面容陷入了短暂的静默,黄金树的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将他照耀的像是一尊眉头微微蹙起的雕像。
“命运,那是一种你不愿去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蒙葛特清楚记得,在说这些话时,葛德文的眉头皱紧像是冰冷的雪山,“那就是命定,无论是命定之死还是命定之火,都是命运。总有些东西是我们没办法抵抗的,在命运的车轮面前,无论是我还是你,都只是其下的骸骨。”
“也正是因为看见了命运,我才会不遗余力地将这些东西教给你。”葛德文说道,“你会用得上的。迟早会用得上的。”
蒙葛特已经被吓傻了,不然他应该能够意识到,“黄金”葛德文早在那时就已然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他只是不住地追问:“可是哥哥,您和我说过,黄金律法将会战胜一切,信仰黄金律法的君王会胜了又胜......”
“是这样的。”葛德文回答,“可你最好不要信。”
请两天假,改论文终稿
呃啊,没想到毕业设计要改好多内容,论文终稿格式也还没完全确定下来,真是令人恼怒,总之先请今天,明天两天假期,我尽量赶在六月的第一周内把这一卷完结了。哎毕业期的破事是真的多,连游戏也没时间打了。
烦请见谅。
624 一棍打爆战王的头!
这大概算得上讽刺。最正统的黄金告诫自己的同胞兄弟,不要太相信黄金律法。
而那被咒血污染的恶兆之子,却始终仰望着黄金树,还有辉煌的天空。
黄金王子本人则死于黑刀之夜的阴谋中,而在那阴谋背后,他看见了自己母亲的影子。这位真正完美的现世神,他面对自己命定的终局时,是否是坦然赴死?这没人知道。
只是在那之后,被愤怒、悲恸填满胸口的蒙葛特第一次解下枷锁,走出弃置恶兆的下水道。
太子葛德文于黑刀之夜被刺后,王城罗德尔群龙无首。葛孚雷王离开交界地不知所踪,女王和王夫也消失不见,葛德文虽然也有后裔,可那后裔却孱弱无力,裹挟着财宝化妆成女性逃出了王城,一路逃到葛德文的封地,也就是史东薇尔城偏安一隅。
这个所谓的正统黄金后裔,就是他妈的令人失望啊!
而这令人失望的黄金后裔,就是后来的“接肢”葛瑞克。
永不落幕的黄金王朝仿佛成为了梦幻泡影,罗德尔王城摇摇欲坠。
在那之后,是赐福王横空出世,不拘一格地使用人才——原本调制香料的调香师,走上战场,为守城的弩箭涂抹附带毒素和火焰的药物;原本被弃置地底的恶兆之子们解开枷锁,手握武器冲在最前方;曾经的罪人们被要求披上黑袍,在恶兆妖鬼玛尔基特的名下,化身黑夜骑兵夜袭大营。
那些曾经从葛德文那里学到的知识,此刻化为了蒙葛特的臂膀,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能令这垂垂老矣的王城重新运转起来。
他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以赐福王之名调度运营,不仅令罗德尔幸存下来,还组织起了反攻的军队,将君王联军中最出挑的格密尔火山官邸打崩。
蒙葛特深知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就会引来他人的厌恶。厌恶仅仅是其次,重要的是可能会引发王城统治的动摇。
他不是没有侥幸心——赐福王这个名号就是明证。
蒙葛特曾经允许一部分观点不是那么激进的黄金贵族们,有限度地让他们觐见自己的真身,然而当那些贵族们看见窃据王座的,竟是一只恶兆后,他们的目光变得恶毒可憎。
“赐福王......?你也配自称赐福王!”王城的管家,负责处理恶兆事务的谢海德,在看见蒙葛特的真身后,用尽全力发出了自己的诅咒,“你这个骗徒王,不知廉耻的恶兆!你该被填进下水道里,永永远远地不要看见黄金树。”
那些性格刚烈的黄金贵族们选择了自尽,因为他们不愿意和一个恶兆共享黄金树下的天空。
从那以后蒙葛特愈发小心谨慎,他试着将自己从黄金律法的体系中抽离出去,全身心地以一个追奉者的身份,去学习母亲和长兄留下的黄金律法。
他太过操劳,以至于哪怕持有着中心大卢恩,身躯也逐渐衰老下去,远不如他的弟弟蒙格健壮。
逐渐地,蒙葛特意识到了,黄金律法确实是永恒的。
他也意识到了,这完美的律法并不需要恶兆的存在,他们确实是毒瘤,是顽疾。
只不过蒙葛特并没有屠杀恶兆之子,也没有收回那些恶兆之子在战争中被赐下的兵器,他希望这些恶兆们能够活的稍微自由一些。
自始至终,蒙葛特力图牺牲的对象,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唯独在学习黄金律法,注视黄金树的时候,能让他短暂忘却自己恶兆的身份,仿佛真的融入到了赐福中那样。
他一直在梦中试图看见的画面,就是回到葛德文还在的时候,兄弟姐妹欢聚一堂,那时黄金树的恩惠还遍及整个交界地,高大健壮的父亲挨个将他们抱起,美丽的母亲则站在边上,对他们报以温柔的微笑。
只不过这幅画面从来未能实现过。
蒙葛特就以这虚幻的美梦支撑着自己,直到葛孚雷还朝。
......
短暂的追忆从眼前消散,蒙葛特挺直了背,他注视着自己的父亲,伸手指向拉卡德。
“父亲,我决不能同意您这样做,黄金律法的正当性就在于此。亵渎就是亵渎,恶兆就是恶兆,这些东西是真的会损害黄金树。”
葛孚雷挠了挠头,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反应居然这么激烈,于是他下意识地看自己的随身大脑:“瑟洛修,蒙葛特说的是真的吗?”
“恐怕事实的确如此。”瑟洛修回答,“黄金律法虽然永恒,但它的根基却也脆弱。如若不信,您可以询问这位亵渎君王。”
狮子宰相的尾音有些揶揄,很显然是对化身为蛇的拉卡德很是不满。
葛孚雷对待拉卡德的态度就称不上美妙了,更何况之前拉卡德还试着拱火。
“满月的崽子,你也听到了。”葛孚雷活动着手腕,大有一言不合就地球上投的趋势,“你的看法呢?”
拉卡德犹豫地看了一眼李林,见到没有回应后,用那含混不清的声音回答:“不错......火焰既是亵渎,恶兆亦是亵渎,都是将来......有可能动摇黄金树的力量。”
“放屁!”葛孚雷暴怒地吼道,一巴掌挥向空气。
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透明的扭曲波纹从葛孚雷的五指间浮现,转瞬之间形成一个倒扣的碗状。
随后仿佛在鼓膜边上轰鸣的闷雷声响起,惊愕的拉卡德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正面轰中,随后三分之一个身躯凭空消失。
炽热的蛇血化作岩浆滚滚从悬崖流下,拉卡德一瞬间被打成重创,只能倒伏在岩浆里奄奄一息。
站在李林身边的菈妮下意识就要抽出法杖,却被梅琳娜和阿史米拉住,月之公主的目光死死地在蒙葛特和葛孚雷身上来回游弋。
“咦?”察觉到异样目光的葛孚雷四处扭了扭头,最后缓缓锁定了李林身边的虚空,“还是有满月家的味道......”
战王再度伸手欲挥,可这一次却没能挥出去。
一根黑色的撬棍不知何时挡在了葛孚雷的手腕上,撬棍的末端直指战王的喉咙。
惊神的另一头握在李林的手里,有着琥珀色双瞳的半神微微一笑:“这算是报复?”
李林之前不由分说对蒙葛特动手,现在葛孚雷就以牙还牙,直接将拉卡德打了个半死。
战王咧嘴笑了笑,恐怖的肌肉逐渐鼓起,整片大地似乎都在摇颤:“你说呢?”
“你见过你的老婆了吗?”李林突然问道。
“还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等打完这一架,可以回去看看。”李林善意地提醒道,“还有一件事,你们在这里对艾尔登之王的位置推三阻四,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你又有什么意见?”
葛孚雷看上去像是在征求李林的意见,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恐怖,感受到战王可怕气势的狮子、古龙和恶兆全都在迅速远离,只有奄奄一息的拉卡德想爬却没法爬走。
说到底,战王葛孚雷出身蛮荒地,而在那之后黄金树王朝尚武之风盛行,他来到这里,根本不存在用语言说服彼此的可能性。
只有力量才能证明一切。
“我对艾尔登之王没有兴趣,但是我对谁来当艾尔登之王,却有想法。所以在她同意登基之前,这个艾尔登之王的位置谁都不允许坐上去。”
李林眼瞳中的光越发炽盛,好像要流溢出来:“另外为了不把你连带着整个交界地毁掉,我这次会换一件武器。”
惊神撬棍一瞬间捅向葛孚雷的脖颈,随后风暴骤起。
“——就用这把撬棍,打爆葛孚雷的头吧。”
625 七情俱灭
撬棍和饱经锻炼的肉体对撞,发出雷鸣般的闷响。
李林的撬棍微微扬起,葛孚雷的躯体上落下一道凹陷的痕迹。
葛孚雷不是长生者。
交界地此前很明显在漫宿的体系之外,并没有被司辰摘下化为悬挂在漫宿天空中的星星,直到李林和复数位司辰做了交易,这片土地才被漫宿染指。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事物已经可以被漫宿的法则量化,例如成为“刃之长生者”的碎星将军拉塔恩。
但是葛孚雷除外,他作为交界地力量体系的顶点之一,不会这么快就被漫宿的准则容纳进去。否则按照漫宿的体系来看,作为无上意志选定的王,统领整个交界地的葛孚雷,理当是一位具名者。
当漫宿准则覆盖后,葛孚雷不仅不会遭到削弱,还会直接增强——司辰们并不会因为他和李林作战,就刻意削弱葛孚雷。
祂们作为一群嗜血乐子神,只会对葛孚雷大加赞赏。
所幸现在葛孚雷还未能被纳入漫宿准则内,因为代表他的卡牌,还未在墨绿色桌面上成型。
“嘿。”
两人的身影在掀起的风暴中擦肩而过,顷刻之间已经转换位置数十次,而当这风暴止息时,葛孚雷身上那简约大气的艾尔登王铠甲......已是碎了。
数百条令人痛不欲生的伤痕如同雷电般劈在葛孚雷的身上,无时不刻刺激着他的头脑,令他发狂,叫他脆弱的理智摇摇欲坠。
每一道惊神留下的伤痕,都足以令拉卡德这样的半神近乎昏厥过去,倘若是葛瑞克这种不入流的黄金后裔,更是一棍就能让他思维停摆,任人宰割。
而就在这关头,李林还有余力说废话:“嘿,葛孚雷,你们老葛家动不动就自主选择艾尔登之王的日子结束了,现在该把它交给我了。”
“那你得自己来拿......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你早懂的。”葛孚雷低声咆哮着。
战王缓缓举起双臂,滚烫的白气如同沸滚河水般在他的身边流淌,然而温度骤升的白气却并不消散,而是缠绕在他的身边,好似一层坚不可摧的甲胄。
伴随着葛孚雷挥动手臂,闷雷一般的爆破声再度出现。
赫然是先前将拉卡德险些直接打死的一招,这一招没有名字......或者说战王的绝大多数攻击都不会有名字,因为它们就只是最简单的直拳、抓起、拍击而已,可就是这最简单不过的直拳、抓起、拍击,在葛孚雷手中却比任何半神都要凶险、都要强大。
“这就是你无敌的父亲,战场上真正以一敌万的君王。”
蒙葛特等人已经不知何时退到王城罗德尔墙下,在这里他重新恢复了伪装,而瑟洛修也对他说起关于葛孚雷的事。
葛孚雷在失去赐福后成为褪色者,被放逐到交界地之外,在那里他失去了不死之身和无穷的寿命,却依旧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疆土。
他并未倒在病榻之上,而是死在以一敌万的战场之上,就算在他死后,也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他真真正正凭一己之力,打倒了一整个国家。
可是这样无敌、强大的葛孚雷,又为什么要对李林如此忌惮了?
难道他还能比得过一整个国家吗?兰斯桑克斯不解地问道。
“哈。”瑟洛修意味难明地笑了笑,“一整个国家?就凭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也想要概括葛孚雷现在面对的敌人吗?那你们便大错特错了......在我看来,那是远远超过一个国家,甚至一个世界的存在啊。葛孚雷的确能够打倒一个国家,可他又怎么能对抗一整个世界,甚至一整个宇宙呢?”
“也许这只是你的错觉。”蒙葛特不满地说道,“你是否怕了?”
“也许,也许。”瑟洛修喃喃自语,“也许我是怕了,但谨慎便不会有错......可若没有我帮他压制兽性,变成荷莱·露的葛孚雷又是否能保持谨慎?”
战场的最中心。
“也许,也许——也许我是你老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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