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云妖的苏醒太过突然,北境骤然被无尽风雪笼罩,就连搁着一道天堑的眠梦海都已结冰,寒意太过可怕。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道盟将会以最为慎重的姿态,处理每一件事。
具体下来,就是去年冬天旧皇都一事结束后,从长歌门转交到清都山的那八成修行资源份额,将会延迟送达的时间。
到底延长多少,这就得看北境的情况了。
至于别的琐碎事情,自然还是有的,但都比不过这一件。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有资格写在史书上的重要决定。
因为这代表中州将会选择漠视,甚至是旁观清都山与云妖的战争。
话音落下后,本就稍显安静的大殿,直接没了声音。
一片死寂。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看着司不鸣的眼睛,认真问道:“如果我没听错,贵宗这是要不顾大局了,对吗?”
司不鸣笑了笑,笑容似是苦涩,叹息说道:“这就是大局。”
第十章 亮剑!
“为何这就是大局?”
怀素纸看着司不鸣,看着他那苦涩分明的笑容,还是认真说道:“烦请司前辈稍作解释。”
司不鸣敛去笑意,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甚至是悲悯:“先前便解释过了,但怀大姑娘想听的话,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问道:“仅是因为寒意?”
司不鸣说道:“是的。”
怀素纸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道盟何时变得这般孱弱了?”
司不鸣摇了摇头,说道:“这和道盟孱弱与否并无关系。”
两人的对话声在殿内徘徊,平静早已被打破,但那种沉重的死寂感却越发来得深刻了,没有任何的缓解。
坐在最上首的江半夏看着这一幕,看着正在对话的两人,神情不见任何变化。
她对长生宗做出的选择并不感到讶异,因为这确实符合中州的利益,没有什么好质疑的地方。
至于这样做必定会让生灵涂炭?
死的都是北境的人,跟中州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长生宗或者说中州也有支持北境的理由,唇亡齿寒的道理,今夜在座的人没有谁是不懂的。
在两个选择都有道理的时候,择黑还是执白,全凭心意所向而已。
更加重要的是,中州五宗并不是只能选择一条路走到黑,到死也不回头。
这时候的冷眼旁观,并不代表北境的局势陷入糜烂之后,中州诸宗仍旧会袖手旁观,不作任何理会。
世事向来多变,指的不仅仅只是天意人心,更是这些无趣的算计。
……
……
怀素纸和司不鸣的对话还在继续。
“与孱弱无关,那与什么有关?”
怀素纸的言语依旧锋利,如剑,更如开山断水的刀。
司不鸣敛去一切情绪,平静说道:“醒来的云妖足以灭世,是再如何高估也不为过的恐怖存在。”
怀素纸漠然问道:“所以?”
司不鸣的声音放得很慢:“北境必定会因此陷入狂风暴雪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此劫中丢掉性命,这自然是我,是长生宗,乃至于是整个中州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怀素纸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听到那个字了。
果不其然,司不鸣接着就把那个字说了出来。
“但……”
他看着怀素纸的眼睛,神情平静而坚定,语气没有一丝的动摇:“北境的人的命是命,中州的人的命也是命,所有人的命都是命,中州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支援北境,力求平安渡过此劫,但不能也不该为此无故丢掉性命,理应正视其中客观存在的风险。”
司不鸣最后说道:“这是一切的前提,无论是谁来,都无法越过这一条道理。”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沉寂。
这是有资格留在史书上的一番话,自有其沉重的力量。
怀素纸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份力量。
她给出了自己的反应,却不是场间人们想象中的那个反应,而是一种强硬到极致的反应。
她直接起身,向殿外走去,对司不鸣的这番话连一个字都懒得评价,以最为冷冽的态度结束了这场宴会。
无言,是最大的轻蔑。
哪怕她是世人所仰慕的怀大姑娘,如今更是象征着清都山在中州的意志——留在神都的晏磊晏峰主现在也差了她一个层级。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司不鸣的身份都不比她差,甚至是犹有过之,境界上更不用多提。
世人不知怀素纸已然突破化神,但就算是她突破了化神,又怎能比得上早已站在炼虚巅峰,最有可能成为人世间下一位大乘的司不鸣?
这样做,终究还是失礼了些。
殿内响起些许哗然声,都是没想到一向知礼的怀素纸,竟在此事上如此严重失态。
江半夏听不得这些,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让场间重新安静了下来。
然后她望向司不鸣,平静说道:“那就翌日再谈?”
司不鸣也不生气,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点头说道:“自然可以。”
宴会正式散去。
离席时,司不鸣与江半夏寒暄数句后,发出了私下交谈的邀请。
江半夏答应了。
就在司不鸣随着她前往学宫深处,以为要踏入那座颇负盛名的姜园时,却去到了梅园。
他有些遗憾,但没有表现出来,默然踏过了那道门槛,然后问出了那个问题。
“江教授。”
司不鸣看着江半夏的背影,认真问道:“你早已清楚怀素纸就是暮色,为何还要与她走的这么近?难道你已经忘了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了吗?”
江半夏没有停步,唇角微微翘起,无声微笑着,叹息说道:“片刻不敢忘。”
……
……
姜园旁,那座别院。
怀素纸没有入楼,坐在屋檐下,看着雨后云散的夜空,眼中并无很多人想象中的愤怒之色、如常平静。
人生如海,风平浪静本就是罕见的事情。
她这辈子活得波澜起伏,从未真正平静过,又怎敢奢望在这种大事上一帆风顺?
寻常人或许会想,倒霉这么久了,总该要幸运一次。
怀素纸从未这样想过。
她正在思考的是怎么解开这个难题。
就在这时候,姜白在怀素纸身旁坐了下来,捧着一碗鱼片粥,有滋有味的吃着。
——先前那场宴席她也参加了,这碗粥正是她觉得好吃,特意让后厨多上了一碗,自个儿带回来的。
“我还以为你会骂我两句。”她边吃边说着。
怀素纸没有看她,是一言不发。
姜白以为这是愤怒,想了想解释道:“我之前和你说的是真的,当然,现在似乎是要变成假的了,但这不代表那时候的我在骗你,所以你别克扣我的那份丹药。”
怀素纸依然不做理会。
姜白再吃了一口,尝了一片鱼肉,然后把碗给放了下来,难得很认真地说了一段话,为自己辩解。
“司不鸣说的那些看上去有道理,事实上就是在放屁。”
“道盟不是前皇朝,如今的人间更不是五千年前的人间,云妖带来的寒意确实可怕,可以冻杀无数人,但对现在的道盟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这五千年来,修行界从未停止过前进的脚步,尽管修行的终点仍然是大乘,这一点无法改变,但在此之外的每一个方面都要比从前强上太多。”
“不管是阵法还是炼器,炼丹又或者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要更强的。”
“云妖散发出来的寒意不是一成不变的,是会随着距离而衰减变弱的,这是可以确定的事实。”
“只要不靠近世界的最北端,以如今飞舟的御寒强度,在安全上绝不会出问题,至于灵石的额外损耗程度,完全可以控制在两成之内,远未超出道盟的承受范围。”
“所以司不鸣对你说的那些话,在五千年前确实是对的,但是放在五千年后的今天,就是一个狗屁不通的屁。”
姜白认真说完,看着怀素纸的侧脸,却发现她的神情还是没有变化,不由蹙起了眉头,有些不满问道:“你有在听吗?”
怀素纸嗯了一声。
姜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那你倒是给点儿反应啊。”
怀素纸问道:“你想要怎样的反应?”
姜白觉得这话好生莫名其妙,说道:“就算以你的性情,不可能和我一起大声痛斥道盟,总归也要和我探讨上几句吧?”
怀素纸轻声说道:“你说的这些再是粗浅不过,有什么好讨论的?”
姜白沉默了。
片刻后,她看着怀素纸问道:“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怀素纸神情平静说道:“就算我在晚宴上重复一遍你的话,司不鸣还是会推辞,借口人命关天,云妖可怕,必须要经过详尽的调查,不可轻率。”
姜白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看着她问道:“你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功,所以直接不说了,起身走人?”
怀素纸说道:“我不习惯为这种事浪费时间。”
姜白无言以对,因为这句话太有道理了。
然后她发现,这句话有些耳熟……好像当年怀素纸登道成山之前,对世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那你现在又是怎么想的?”姜白很是好奇。
“在想怎样解决这个问题。”怀素纸有些烦,因为这事真的很棘手。
“放弃吧,除非清都山真的要不行了,否则这事儿就没有任何转机可言。”
听到这句话,姜白露出一个怜悯的笑容,同情说道:“名门正道的德性,我可要比你清楚上太多了。”
她是万劫门的太上长老,也是道盟的老祖宗。
以辈分论,当今人间唯有顾真人比她更高,考虑到顾真人从未下山,她在这方面的判断是无可置疑的权威。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是的,从那天明景的反应来看,老一辈的人是愿意给予清都山支持的,最起码是不拖后腿,这一点不需要去质疑。”
“但人类从来不是一类人。”
“司不鸣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是明确的隔岸观火,并且这个态度是在正式场合里表达出来的,而非私下。”
“在这种前提下,明景要是站出来否定司不鸣做出的决定,那将会给予世人一个中州五宗新人与老人之间要产生冲突的讯号。”
“为了中州的稳定,老一辈会默认司不鸣的决定,毕竟北境有一座清都山。”
姜白一脸嘲弄说道:“谁让清都山不可能抛下整个北境,举派南下呢?”
怀素纸静静听完,问道:“没有办法吗?”
姜白诚恳说道:“做梦都别想。”
怀素纸想了想,点头说道:“确实很难。”
就在这时,姜白端起那碗鱼片粥吃了一口,发现凉了后有些腥了,一脸嫌弃地呸了声。
她放下那个碗,但没有骂娘,忽然说道:“其实……这事还真有一个办法,只不过也难如登天。”
怀素纸闻言沉思片刻,有所猜测。
“你知道,怎样才能让一个人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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