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下端砚
张复春本想辩解，但看到师父这般态度，顿时猜到大半，自知理亏，只好低头认错：“是……是。弟子知错。”
“你……你……你！”封暮洲气得指着张复春，手抖个不停，最终化作怒斥：“嘿呀！孽徒！连材料都不认得就敢动手，谁给你的勇气？这些年我教你的东西，都教到狗身上去了？你险些铸成大错！你差点暴殄天物你知道嘛！”
张复春听师父说得这般严重，忍不住询问：“师父，这到底是什么材料？为什么您如此大动肝火？”
封暮洲目光一凝，大手一挥。“你不需要知道。这柄剑为师亲自来锻造。”
师父越是这么说，张复春越是好奇。
“师父，求求您告诉徒儿吧！”
封暮洲幽幽叹了口气。他转念一想，自己已是垂垂老矣，不知还有多少时日，有些技艺，若是这次不传，以后恐怕都没有机会了。
“那你先立个大道誓言吧。”
所谓大道誓言，是面对天地发下的最高誓言，被天道感应，如果违逆，天道会降下比天劫还要重的责罚，能让起誓者立即灰飞烟灭。
没有人敢拿大道誓言当儿戏，发了就必须遵守，不然就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张复春此刻感到，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原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锻造，谁能料想，其中的水如此之深？居然要立下重誓才有资格知晓。
第三十八章 葬仙砂
张复春看向师父。
老者面色严肃，目光灼灼，完全不似在开玩笑。
张复春犹豫片刻，在强烈求知欲的驱使下，立下誓言，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
封暮洲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布置了隔音结界后，缓缓从檀木盒子里捏出一枚颗粒，放在手中盘玩，目不转睛地望着，同时幽幽开口：“这叫葬仙砂，是金仙陨落后，灵气逸散，浸染周围的砂砾，经过至少数万年的沉淀，才有可能形成。”
光是短短一句话，便解释了葬仙砂的珍贵程度。
所谓金仙，与渡劫后的“陆地神仙”不同，是来自天上的真正的仙人。这样的仙人来到人界，在大漠之地陨落，沉寂数万年不被人打扰，这其中得有多少巧合，才能最终蕴养出少量的葬仙砂。
由此不难推想，这一盒金色的砂砾，具有怎样的价值与重量。
“可是师父，为什么大师兄不曾点明，甚至没有给出暗示？”张复春不解。回想起大师兄当时表现出来的淡然，好像交给自己的只是一盒普通的铁砂。
老者再度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张复春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声响很大，实际上却没用多少力道。“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不识货，想不到你还没脑子！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蠢材当徒弟？葬仙砂可是能用来打造仙器的材料，若是被别人知晓，难保不会产生觊觎之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张复春瞬间想通了。
如果大师兄明说这是葬仙砂，被旁人听了去，不出半天就会传遍望仙门，然后消息进一步扩散出去，更是会引得各大势力明里暗里出手争夺。
即使望仙门众人看在苏师兄的面子上不去为难那位白发的师妹，外面的家伙可不会跟他们讲武德。到时候一些隐藏极深的老怪物出手，哪怕是大师兄都不一定挡得住。
所以大师兄表现出不重视的样子，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他的师妹。
之前大师兄见自己接下，便当做是一种心照不宣。可是大师兄高估了自己……不，应该说自己惭愧，没能达到大师兄的期望，更没能理解大师兄的苦心。
“弟子受教了。”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把这等至宝当铁砂给熔了，张复春心里无比后怕，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封暮洲又深深叹了口气。他这徒弟，虽说愚钝，但好在性格憨厚，品行还算端正，懂得反思自己的错误。
“罢了，你接下来给我打下手，我教你如何使用这葬仙砂来锻剑吧。”
张复春闻言，立马欣喜地抱住封暮洲大腿。“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葬仙砂对于无数锻器师而言，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素材，有些人更是听都没听过，如今他却能随师父学到葬仙砂的锻造方法，莫要说望仙门，放眼五域八荒，又有几个弟子学徒能有此荣幸？
师徒二人说干就干，取来各种贵重辅材，不计工本忙活了整整七天，才锻造出一柄符合萧洛雨要求的细剑。
期间封暮洲按照古籍记载，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总共倒贴进去价值百万贡献点的珍奇材料，不过他并不打算找苏澜报销。能够亲手处理一次葬仙砂，他作为锻器师，已经是荣幸之至。
最后的产物，剑长两尺八，剑身薄如蝉翼，轻巧得很，却是准仙器级别。
武器装备法宝的品阶划分，从下到上分为凡器、法器、灵器、圣器、仙器、神器。
在大宗门里，莫要说准仙器，就连圣器都会被当做宝贝，当做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拥有一把准仙器，对于敌人而言，往往意味着降维打击。
封暮洲握着成品反复打量，眼中满是自豪与骄傲，就如同慈爱的父亲把可爱的女儿抱在怀中，反复摩挲着剑柄和剑身。
张复春站在一旁，看着笑得像个孩子的师父，感到与有荣焉。
葬仙砂只用了约一半，但师徒二人都没有动任何歪心思，没有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扣出几颗作为报酬。
苏澜和萧洛雨前来取剑时，是封暮洲亲自接待他们。
“来，看看这柄剑，是否合你的心意？”封暮洲笑容和蔼，把细剑递给萧洛雨。
萧洛雨接过剑，简单把玩了一番便收起。“多谢前辈，我很喜欢。”
时至今日，萧洛雨仍在纠结苏师兄为何要那么做，所以兴致并不高。
苏澜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想这下师妹总算能安分了。自己的剑可是法器，不能给师妹的！
封暮洲把一切看在眼里，对苏澜投去欣赏的目光。
可以看得出来，这位望仙门的大师兄，并未告诉师妹实情，大概是担心师妹年纪太小，心性不稳重吧。
封暮洲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他曾经也是名意气风发的真传弟子，甚至有潜力成为一峰首座……直到他膝盖中了一箭。
那时候，有人不愿看到望仙门崛起，因此在他们一行人外出历练时设下埋伏。他为了掩护师弟妹们，不惜自爆战体，从此断了寻仙之路。
他自己经历过坎坷，在坑里跌倒过，所以他希望，这些后辈可以不用走自己的老路。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这个小丫头，让她明白，她的师兄为了她，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招手把萧洛雨叫到一边。
“前辈，有什么事吗？”萧洛雨不解地问。
封暮洲悄悄给萧洛雨传音：“小姑娘，你可知道，你师兄拿过来的是什么材料么？”
萧洛雨默然摇摇头。正因为不知道，她才想不明白师兄究竟为什么要把那金色的砂砾拿出来给她铸剑。
“哎，果然……”封暮洲一声叹息，缓慢吐出三个字。“葬仙砂。”
萧洛雨听了封暮洲的介绍，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如此。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萧洛雨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师兄不像自己这般孤陋寡闻，他会认不出葬仙砂吗？显然不可能。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葬仙砂无比珍贵，师兄才会执意要用它来给自己铸剑。
葬仙砂数量不算多，师兄却优先给自己使用，他想让自己有一把好剑，让自己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而师兄他本人还在使用法器啊！
第三十九章 萧洛雨：我不对劲！
封暮洲以严肃的口吻继续说道：“你的师兄没有告诉你，显然是为了保你周全，以免你被强大的存在盯上。这柄剑是准仙器级别，以后再用珍稀材料祭炼，甚至有晋升仙器的可能。”
准仙器？！
听说了这把剑的具体品阶，萧洛雨又一次惊得嘴巴微张。
少女轻咬粉唇，眼眸中水盈盈的，看到不远处的师兄只是对自己浅笑，装得像完全不知情一般，心中的感动之意更盛，如潮水一般再难抑制。
如果是萧家那样的浮华世家，莫要说准仙器，哪怕是一件灵器，就足够一大家子人原形毕露，争得打出狗脑子了。
而苏师兄不仅把准仙器让给自己，更是在自己未能察觉之前，便为自己排除了潜在的风险。
师兄为她所做的一切，让她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四个字――长兄如父！
试问这世上除了师兄，还有谁会这样全心全意地对自己？
不会再有了。
少女想要冲上去抱住苏师兄向他道谢，又怕这样的举动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会辜负师兄的苦心。
所以，她唯有配合师兄，把所有感情默默埋在心里。
装作古井无波。
封暮洲敏锐地观察着这对师兄妹的互动，脸上那带着赞许意味的笑容更浓了。
相互关爱，相互理解，而且机敏聪慧，都是杰出的后辈啊！
“我在剑上布置了隐藏气息的阵法，可以避免他人的探查。虽说我的水平比不过你师兄，但好歹能发挥一点作用。你若不催动此剑的力量，它看上去便与普通凡器无异，你将力量催动到什么程度，剑就会爆发出什么品阶的波动。希望你能谨慎使用，在完全成长起来之前，不要暴露它是准仙器的事。”
萧洛雨连忙谢过封前辈的好意。
提到隐藏气息，她从前一直都想不明白，深不可测的苏师兄究竟使用了什么秘法，又为何只表露出炼气境界的修为，可是脑子多绕了几个弯之后，她感觉豁然开朗了。
五域八荒暗潮涌动，师兄隐藏修为和底牌，选择稳一手无可指摘。
这世道很现实也很残酷，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天才，被半途扼杀的，只是一具湮灭于历史长河的枯骨。
若是苏师兄把境界隐藏到筑基或者金丹，那么其余弟子可能会误以为那便是师兄的真实修为，难免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服气要来挑战苏师兄，长此以往不利于整个望仙门的稳定团结。
可是苏师兄把境界隐藏到炼气，这就等于告诉所有认识他的人――不装了摊牌了我就是隐藏境界了，毕竟没有人会真的蠢到以为师兄只有炼气的修为。别人摸不清他的虚实，自然不敢妄动。
这一波，苏师兄预判了所有人的预判。
萧洛雨觉得，在做事和做人方面，自己要向师兄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学海无涯，苏师兄便是她的灯塔。
“对了，咱们望仙门的新人大比就要开始了，你要上去试剑么？”
封暮洲虽然看不出萧洛雨的境界，但想到她是苏澜的师妹，便又释然了。
这对师兄妹都太稳健了。
萧洛雨下意识望向苏师兄。
并非她毫无主见，只是，她不仅仅是她自己，同时她也是苏澜师兄的师妹。
她入门才短短两个月，如果贸然出战却拿不到好成绩，或许会有损师兄的声望吧。
哪怕师兄不在乎，她在乎！
“这种事情，我还是和师兄商量一下再决定好了。”
“也好。”封暮洲点点头，又叮嘱几句，然后结束了交谈。
回去的路上，萧洛雨两只手抱着自己的新武器，沉默地跟在苏师兄身后，一言不发。
她其实有很多话憋在心里，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又该如何对师兄开口。
至于封前辈还给自己的檀木盒子，则是被她收在储物戒指里。
回到后山，萧洛雨突然从后面伸出双手，环住苏澜的腰。
少女踮起脚尖，凑向师兄耳畔，温润的气息吹打在苏澜侧脸上，痒酥酥的，却十分舒服。
“师兄，谢谢你。”
千言万语，最终只凝聚成这短短的五个字。
萧洛雨的声音软软的，直到把这句深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有多大胆，眼中浮现一丝慌张，心脏咚咚咚狂跳，脸上的羞红蔓延到耳后。
即便如此，她还是抓紧机会，悄悄抽动鼻翼，带着贪恋和依赖的情绪吸取着师兄的气息。
只要是在师兄身边，与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萧洛雨便会产生一种无法解释的安心感，就如同趴在阳台上晒着冬日暖暖的阳光，实在是妙不可言。
苏澜被萧洛雨偷袭，身子先是本能地一僵，随后又在淡淡的甜香里恢复正常。
被娇俏可人的白毛萝莉抱住，苏澜很是受用，免不了心绪荡漾，好似有一块糖融化在了心尖。
萧洛雨把脑袋埋进苏澜的衣袍中，小脸来回蹭着，像一只在练习报恩的犬科小动物。
衣料摩挲的OO@@，以及银色发丝拂过的沙沙声，组成了一首静谧的交响乐。
少女害怕自己下次找不到机会，或者没有勇气这般放肆。
“师兄，让我就这么抱一会儿，可以么？”
听着师妹这撒娇的语气，苏澜感到自己的心率也在一瞬间飙升。
毕竟这世间有谁能拒绝得了乖巧温顺的犬系美少女呢？
“真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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