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收收味 第34章

“在哪里？”

“到了。”

“马上到四楼大会议室来开会。”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陈子昂正要收起手机，忽然又收到副课长佐木研的短信：

待会儿来了，尽量少说话。

简单的一句“少说话”，陈子昂却凭借多年的社会阅历和职场经验，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凶险意味。

跟月宫铃奈走进电梯，等电梯门合上之后，只听见她忽然说道：

“前辈，如果我是西川美惠，要报复极北市的话，其实根本不需要杀人。”

“只要在市内多点开花，大规模制造异变，让治安厅疲于奔命，使得社会上很多人察觉到端倪，局势就会自发地恶化下去。”

陈子昂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忽略人为的因素，原本极北市发生异变的频率并不高，基本维持在每周一两次左右的样子。

因此虽然对策六课的编制有限，仍然可以很好地解决异变。甚至在出勤结束的次日，还能领到调休呢。

事情是从什么开始，变得完全不对劲的呢？

从西川美惠在天空银座，投放了神祇遗物开始。

大部分的异变事件，是不会跟“神祇遗物”这种大凶之物扯上关系的。

例如上次拜访过的菊池小姐，污染源只是一本记载神秘信息的日记本。倘若没人插手的话，她在住了几天之后就会察觉不对劲，届时无论是搬走、找人求助，甚至是去医院检查身体，事态的严重性都是在缓缓上升的，六课自然也有充足的时间去发现、甄别，然后插手干涉这起事件。

然而，对付拥有智慧的魔女，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难度。

对策六课属于国家体制，而体制的特点就是反应慢，如今对方只是朝着这边的弱点打出一拳，治安厅感觉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子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喃喃说道，“难道要有调整？”

社畜最害怕的词汇：单位要调整。

第61章 马场永健的反击

来到会议室，陈子昂便看见六课同事三三两两，居然还不到一半人。

这当然也是正常的，因为极北市治安厅位于商业繁华程度最高的新宿区，谁能买得起工作单位附近的房子？

大家都是住在三河区，亦或是群马区，加上今天又是周六不上班，光是接到电话坐轻轨赶过来就得好久，此时没到也算正常。

真正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是会议室里多了许多“别人”。

非官方处理神秘的机构，规模排名前三的事务所老板，源羽光、藤原明日香，当然还有老熟人芦屋佑大叔，正靠在窗边矜持地互相交谈。

六课副课长佐木研，课长高桥君介，治安厅厅长马场永健，治安本部部长松尾久浦，还有一位不认识的、但看起来就像是军方出身的人，此时正围着指挥屏幕，不断地讨论着什么。

陈子昂看向屏幕，顿时心中暗自震惊。

只见屏幕上的极北市地图，密密麻麻全是代表异变的红点，粗略一数至少在20以上。

平安区、三河区、新宿区、群马区、秋田区、金川区、广元区……极北市全十六个行政区划，只有最偏僻的出云区和千叶区没有发生异变，其他基本都是三四个红点起步。

“异变打击交给我们。”那位军方人士说道，“人员调配我们会解决，但舆论压制和记忆清洗得你们来做。”

松尾久浦看向马场永健，见这位老下属没有第一时间拍胸脯保证，就晓得这其中肯定有无法解决的难处。

“我们六课有句话叫‘异变结束之后，工作才刚刚开始’。”课长高桥君介替厅长出声说道，“实际上，镇压异变仅仅只是整个危机处理环节最简单的一步。”

“在事后，风险点的排查、舆论的管控，还有涉事人员的记忆清洗，这三件事情任一单拎出来，需要的资源人手都比镇压异变要多得多。”

“我理解。”军方人士说道，“这就是你们对策六课存在的意义，不是吗？如果仅仅是要肉体上消灭怪异，我手底下任何一个大头兵都可以做到。”

“镇压异变的事情，就交给反制别动队这边来做。”在场地位最高的松尾久浦拍板说道，“舆论管控方面，我们会启动国家紧急状态，对所有媒体采用临时的‘先审后发机制’，不会让污染信息在网上流传。”

“风险点的排查，涉事人员的记忆清洗。马场，你来说一下。”

“是。”马场永健立刻说道，“风险点的排查，指明面上的异变被镇压完毕，但暗地里可能还存在漏网的怪异，遗留的污染源等等。”

“由于六课人手不足，所以需要引入非官方的除灵机构来协助。目前业内为私人客户处理神秘事件的，规模最大的三个侦探事务所，负责人已经请过来了，法务那边在草拟临时雇佣合同。”

“另外，大明寺、国藏寺、镰仓寺，还有出云神社和千叶神社，五位宗教法人都已经给出口头授权，愿意派僧众巫女过来配合我们的工作。”

“口头授权不够。”松尾久浦迅速说道，“跟侦探事务所一样，草拟合同好让他们签，保密程序必须走完。记忆清洗这块呢？”

“记忆清洗是情报组在做，但因为情报组长穗风理绪昏迷，目前工作效率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考虑到后续会进入舆论管控，记忆清洗哪怕不够及时，污染扩散也不会太大，这块我们会做好风险控制……”

他在大领导们面前侃侃而谈，对宏观战略的大局方面说得头头是道，谁能想到这位是具体业务一窍不通的大傻逼厅长呢？

领导们在那边开小会，六课的同事们则是聚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听着，没机会插话，又不敢走，只能默默地玩着手机。

“伱们在聊什么？”陈子昂当然也有工作群组，很快就发现他们都在群里热火朝天地灌水。

“老陈来了！”陆云峰立刻在群里说了一句，又单独私聊他问道，“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急也没用啊。”陈子昂回复说道，“你看那屏幕上的红点，二十来个异变，我们才几个人？分身乏术啊陆同志。”

“不是分身乏术的问题。”陆云峰打字飞快，“你还不明白大傻逼的用意吗？”

“他想借此机会将业务转成外包机制，把我们这些正式工都淘汰掉！”

陈子昂：？？？

“不至于吧。”他仔细思索片刻，打字问道，“你哪里听来的消息？”

“哎哟，外包的人都站在窗户边上看笑话呢，你自己去问呗。”陆云峰迅速回复，“那个芦屋佑你不是认识的吗？”

陈子昂闻言一怔，连忙又给芦屋佑发消息。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芦屋佑打字回答他道，“你们那个厅长马场永健啊，好像是打算改做渠道平台。”

“渠道平台？”陈子昂不解问道。

“对。”芦屋佑回答说道，“你看，你们对策六课的编制有限，干员素质普遍也高，所以适合处理那些常人难以应付的高危险异变，比如神祇相关的那些事儿。”

“但一年能有几次降神仪式呢？其实绝大多数异变，都是些很简单的案子，比如谁不小心从哪里看到了含有神秘的污染信息，又比如谁走路见鬼遇到了低级怪异等等。难度不高，主要还是费时间，需要专人过去处理。”

“所以马场永健就找到了我们，还有业界其他同行，说是以后就由治安厅这边提供案源，以一定的价格来长期雇佣我们，借用我们的人手来解决这些日常案件。”

“这样一来，不就等于变成了专门收集案源，然后分发给我们的渠道平台了吗？”

陈子昂默默看完，只觉得某种极大的荒谬感袭上心头。

对策六课……变成了渠道平台？

他下意识就想抗拒这种可能，但理智却告诉他这大概率会变成事实。

对策六课人手不足的缺陷，放在以前的和平时期还没什么问题，如今被西川美惠抓住针对，立刻就暴露得无比明显。

马场永健利用这次临时危机，说服上面的大领导，要引入外面的私人机构来处理异变。

虽然看似解决了目前人手不足的问题，实则却是直接侵蚀了六课干员们的根基。

毕竟体制内的所谓“事权”，要有事才能有权。没事可做的部门岗位……那叫养老，叫流放！

一旦引入外面的私人机构，将绝大部分的异变案源全部揽走，那咱们六课干员们还能剩下多少话语权？

别的不说，就以上次的停职事件为例，马场永健今后没了缺人手的制约，就可以尽情利用权力去蹂躏任何下属。

怎么，你不服气？那就找个错头，让你停职。

不想干了？那好，滚吧。

告诉你：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都是现实里遇到过、听到过的事情，比如10年核心业务转外包然后15年想转回来，发现转不回来了还和合作方彻底闹掰；还有领导直说“我不关心你的工作结果”；主动去大领导家里干家务；怀孕9个月的人全年绩效拿A，干活的人拿B……

第62章 把妹妹忘了

“子昂，这次叔得跟你说清楚。”芦屋佑见他没有回复，又给他发来一条消息，“你接下来可别再被停职了，因为以后叔可能没法收留你了。”

“按照马场永健给我们的方案，他以后是可以用审查竞标的方式，把案源牢牢握在手里的。他想给谁就给谁，他说了算，这伱明白吧？”

“明白。”陈子昂忍不住叹息起来。

案源，对事务所而言，就是钱，就是收入。

极北市治安厅有智慧闭路监控系统，又有全球灵压占卜法阵，几乎可以说是垄断了绝大多数案源。

如今要转做渠道平台，对外开放，各大私人机构肯定要来抱马场永健的臭脚，巴结他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收留陈子昂这个得罪领导的倒霉蛋？

这是上位者利用手中的权力，从组织层面由上而下的无情碾压，他身为基层干员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陈子昂对此头疼得很。理智告诉他，就算引入私人业务机构，也并不意味着六课干员们会彻底无事可做。

正如芦屋佑所说，他们处理普通案子还是没问题的，但若是遇到非常危险的异变，比如要和这些事件背后的魔女对抗，那非六课干员莫属——所以大家还是被需要的。

对陆云峰这些同事而言，充其量也就是平时没案子的时候选择躺平，然后别得罪领导就行了。

然而，陈子昂却不一样。

他需要火种来获得权能，寻找救治妹妹的方法，所以不能舍弃这些小案子；

但若是脱离治安厅，隐姓埋名加入小事务所，固然能继续正常地获取火种，但也意味着脱离官方的消息渠道，再也拿不到关于魔女的情报了。

西川美惠……

想到对方那绝望而残忍的神情，陈子昂便越发坚定决心：决不能让这个魔女继续逍遥法外，做出更多危害极北市的事情来！

必须想办法才行！

旁边的月宫铃奈看在眼里，又转头看向正在领导们面前奋力表现的马场永健，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将胸中的烦躁情绪压住。

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马场永健做出的反击。最巧妙的地方在于，他抓住了这个关键的时机。

西川美惠在市内大量制造异变扩散，对策六课人手不足，怎么办？所以引进人手丰富的私人机构帮忙。

这套逻辑，用来说服领导是没问题的。

看治安本部的部长松尾久浦，明显也支持他这个方案。

事急从权，顺理成章。就算自己去求助父亲，动用关系，也不可能在这方面说服松尾久浦。

然而，事后呢？

等这次紧急情况平息之后，他大可以用“弥补人手缺陷问题”的理由，将这套临时方案给常态化——毕竟顺利运行过，领导一看没出什么问题，大概率也是不会有阻力的。

所以，要怎么办？

月宫铃奈闭目思索，很快就凭借丰富经验，想到了最有效的反击措施：

搞破坏。

你要引进私人机构，我就表面上配合你，实际利用这些良莠不齐的私人机构，搞一波大的定向爆破，恶性事故出得越大越好，逼上面不得不掉头回归原来的轨道。

至于马场……方案是你提的，责任自然也是你背，叫你他妈的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

会死很多人的。

前辈绝对不可能同意。

要瞒着他偷偷搞吗？

如果被发现怎么办？

不，问题不是会被前辈发现，而是这样虽然打着为前辈好的幌子，实则却是违背了他的本心。

前辈追求的不是这份工作，而是要去保护、去拯救更多的人。

如果我为了保住前辈的工作，反而去害死更多的人，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前辈绝对不会开心的。

啊啊啊啊！好烦啊！我好烦啊！他妈啊大傻逼厅长你怎么不去死啊！

月宫铃奈杀心渐起，却晓得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只能不耐烦地走来走去。

很快，马场永健就陪着领导离开，而高桥君介则是带大家去隔壁会议室，开了一个简短的小会。

简单地说，就是按照警报级别，将所有的案源重新划分。

数量最多的一级、二级案子，今后就全部外包出去。危险程度在三级以上的案子，还是交给治安干员们来做。

另外，二级案子若是外包机构发现解决不了，向治安干员们发出求助的，单位也会派出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