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琉璃之戏
虽然吧,虽然自己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一听就不像是个好人,成天不是在桀桀桀就是在桀桀桀,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某些施政手法还蛮好用的,跟阿纳给予自己的建议往往不谋而合。
事实证明阿纳的说法果然没错,有时候即便是再棒槌的人也有可能提出具有参考性的优秀建议。
相比起对方是怎么进来的这种很难找到答案的问题,尤莉亚明显对对方预言的内容更加在意。
他说阿纳会死。
“狮鹫将被更年轻的狮鹫杀死,”
“在一场单对单的战斗中,”
“她将刺破金笼中的双目,”
“两个伤口合成一个,”
“不久后她便残酷的死亡。”
单看预言内容的话并没有多么值得人注意,甚至连文笔也不怎么优秀,很标准的街头神棍画风。整个预言的过程中充满了谜语,给人的感觉十分符合这片大地的本质。
按理来说对于这种一眼顶针,鉴定为纯纯的江湖骗子的鬼话,尤莉亚的智力应该早就已经脱离了会听信这种话的优势区间。
但是她脑子里的那道声音一直在提醒她,提醒她这是事实,若是任由事情发展,只怕预言真的要成真应验。
说实话,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对于自己脑子里那个声音的成分,尤莉亚也基本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用一句话简单锐评一下就是:比自己这个皇帝还要纯的纯血保皇党,为了乌萨斯的光荣复兴简直能献上包括灵魂在内的一切。
说祂是铁血精乌都是对祂的不尊敬,就应该为祂这种英勇无畏的大革命精神专门创造一个词汇。
毫无疑问,在这家伙的认知中,阿纳是乌萨斯强盛的优秀代表人物,她死了绝对是乌萨斯的损失。
所以阿纳不能死,因此祂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尽管生活中有诸多分歧,但至少在保证阿纳的生存这件事上,彼此的利益都空前一致。
不管那个预言的真假,我不会让阿纳死的。
绝对不会。
——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今年准备的怎么样?”
“就不必太过张扬了,我们两个人单独过不可以吗?”
尤莉亚是这么回答的。
她清楚地看到阿纳蹙起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是你登基后的第一个生日,怎么能过的寒酸,不如早些退场,等晚些时候夜深了咱们再补办。”
尤莉亚能注意到阿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一抹绯色。
“你有考虑过以后去当演员嘛?”
“没有,我不会炒作。”
“可是我觉得你是属于那种实力派诶?”
“但是我的微博账号被夹了,原因是分享美少女肉体的可爱。”
很明显,金毛鸟人想整个大活。
“你至少要露面稳定一下贵族们,我们刚杀了一批,借此安抚一下总没有错。”
尤莉亚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这一次劝说失败了。
阿纳决定的事就绝不会更改,这是这些年来尤莉亚的经验之谈。
“我还有一个后辈,弓马娴熟,到时候要在你面前露露脸。”
面对阿纳的提议,尤莉亚再次点了点头当做同意,心中的警惕却逐渐上升。
提拔后辈而已,诸葛亮还有个马谡呢,阿纳有个准备重点培养的继承人怎么了?
更何况如今乌萨斯家大业大,阿纳的眼光尤莉亚是相信的。
后辈的能力大概没问题,但是后辈的种族大概率有大问题。
不论是黎博利还是骏鹰,尤莉亚都确信自己还记得那预言中的每一个字。
尽管不知道阿纳明明是骏鹰却为何要被称为黎博利,但明天自己的生日宴恐怕会变得危机重重。
尤莉亚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预言的真实性。
倒不如说,尤莉亚自己也有着在期待这其实是一场乌龙的侥幸心理。
可第二天依旧如期而至了。
“陛下,今日是大家高兴,不如我与察里津公爵阁下比拼助兴。”
可当那个看上去才只有十二三岁的军营小姑娘站出来的时候,尤莉亚却还是愣住了。
那张脸和十二三岁时的阿纳至少有九分相似,若是不注意,即便是尤莉亚自己也没有信心完全分清。
助兴比试,这个借口简直就像是在宴会上突然有人说要舞剑助兴,过了这剑还离你越来越近了一样,属于是一听就知道有问题的程度。
尤莉亚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阿纳,却发现自己的恋人正对自己点头。
多年的信任让尤莉亚的动作远比她的大脑反应要快得多。
“好。”
她鬼使神差的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察里津公爵阿纳斯塔西亚小姐则点点头,冲尤莉亚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提起尤莉亚专门嘱咐过改用木质枪头的战矛,穿戴好自家恋人特意准备的甲胄,挥挥手走向比试台。
她转过头,微风吹起会场边的旗帜。
尤莉亚终于明白自己所担心的预言将如何应验。
察里津家族的家徽,正是一只正振翅翱翔的狮鹫。
Chapter.29 穿刺
单纯的狮鹫旗并不能意味着什么。
可纵使如此,尤莉亚依旧喊出了恋人的名字。
“阿纳!”
骏鹰回过头,将头盔上镂空的金色面甲缓缓推下,冲乌萨斯的女帝比了个大拇指,再次转过身走上比试台。
一切简直充满了异常。
这太奇怪了。
自己完全无法主宰自己的身体,所有的动作与思维都慢了不止一拍,整个人的行动就仿佛是舞台上的提线木偶,沿着一切早已注定的脚本一步步向前,直到迎来故事的终幕。
尤莉亚确信,自己那并不坚定的信仰纯度此时正空前提高,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尤莉亚相信自己绝对会用最高的敬意去表达自己的信仰。
“阿纳……”
皇帝正喃喃低语,面带忧色的注视着不远处正中规中矩的进行搏斗的两人。
传统古典骑士的战矛冲锋其实挺无聊的。
这是阿纳斯塔西亚和尤莉亚一直以来的共识。
乌萨斯的皇帝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在自己父亲去世的那一天,弥留之际自己的父亲把所有人都赶出房间,只留下自己陪在她的床边。
他说阿纳是他看着长大的好孩子,陪在自己身边是乌萨斯的幸事。
那天的父亲也很不一样,眉宇间不再有平日的威严,只有无尽的疲惫。
也是,他已经因为身体原因休息了两年,尤莉亚自己也已经接管摄政了两年。
自己的孩子能安稳继承皇位,挚友的孩子充满忠贞一心为皇室效力,最可信的外姓人很有道德且不姓司马,对于皇帝来说简直是再安心不过的事。
尽管在皇帝这一职业上投入了太多时间,以至于作为父亲并不合格,但父亲对子女们的父爱是无可厚非的。
享受父爱这种事或许是尤莉亚的特权,可至少她享受过了。
当父亲真的握着自己的手魂归天国的那一刻,即便心中早有准备,自己也还是不受控制的哭了出来。
这种悲伤没有来源也没有理由,费奥多尔皇兄去世的时候自己甚至没有一点这样的感觉,可此刻却像是将皇兄的那一份也发泄出来。
那些曾经走在她身前保护着她的长者们一个个离去,最终只剩下阿纳一个了。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尤莉亚也知道阿纳正站在自己身后。
大抵是为了避免尴尬,尤莉亚下意识降低了自己哭泣的音量,连带着啜泣的程度也压抑着减轻了许多。
阿纳在身后待了很久,一直到尤莉亚基本止住哭声,骏鹰少女才开口说话。
“殿下,群臣都在等着您的召见呢。”
“阿纳。”
尤莉亚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转过头,而是首先呼叫起恋人的名字。
“殿下,您该去继承皇位了。”
尤莉亚转过头,话语中带上些许怒意。
“阿纳!”
“陛下。”
直到这一刻尤莉亚才终于意识到,大抵自己和阿纳之间,是真的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年幼时愿意认同自己的挚友,自己的英雄再也不存在了。
现在自己的英雄就要死了。
和预言中所说的那样。
“阿纳。”
在会场侍者的眼中,女皇在这场比试临近尾声的最后猛地起身,亲眼目睹察里津公爵的那名后辈刺出手中的战矛。
在宴会上比试决斗是泰拉君主的惯例节目,受限于这些年的君主普遍不像前几届那样武德充沛,甚至有的比如维多利亚内战时期的某位君主,即便本人是小儿麻痹症也要带头冲锋。
由于尤莉亚的战斗力实在有限,这种突出君主武德的环节自然也一直是阿纳代劳。
之前无数次都很完美,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和阿纳斯塔西亚所预料的结果一模一样。
“阿纳之前的判断都精准无比,就像这次的预言一样。”
在皇帝的注视下,骏鹰手中战矛的木质枪尖断裂,精准无比的穿过面甲遮挡甲片之间的空隙,刺入察里津公爵的太阳穴与右眼。
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愣住了。
平心而论这并不能算作是什么要命的伤势,即使黎博利的种族天赋决定了她们不以力量取胜,可超级泰拉人的人均身体素质摆在那里,蛐蛐致命伤简直不值一提。
更何况创伤部位的伤口其实并不深,只需要取出异物缝合伤口,做好消毒后再躺上一段时间,要不了多久察里津公爵就能康复。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如果一切正常发展接受治疗的话,大概确实是如此。
可要是有人不想乖乖接受治疗,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真可惜。
再次一个人站在阿纳的房门前,路过的医生护士纷纷对她行礼致敬,尤莉亚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很像,却又不完全像。
自己刚才的精神状态很异常——这是尤莉亚最先确定的事。
第二件能确定的事是,阿纳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正常。
如果是平时,尤莉亚相信阿纳绝不会这样执着于所谓的决斗,至于那个和阿纳有十分甚至九分相似的后辈更是在这之前都根本没听说过。
乌萨斯少女的心中有了判断。
尤莉亚抬起手敲门,不等阿纳的回答便打开门进入房间。
事实上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帝国的察里津公爵殿下正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对外界的动静没有任何反应。
皇帝没有发出声音,一路轻手轻脚的来到恋人的床边牵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