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谈不上帮,我不想徒生事端,他们的手里握着开矿用的炸药,没必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陈默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些衣衫褴褛的矿工包围着自己和乌鸦时,举起没几把从矿场守卫手里夺下来的好武器和开矿的炸药。
他们看起来并不会使用武器,也没有任何威胁,甚至称不上健康,只是眼里是如何都掩饰不住的恨意,那恨意彻骨而浓烈。
因为那个蠢货人质的大喊大叫,他们的行踪被暴露。
“但我们能在他们动手之前冲出去,我不信你没这个把握。”
乌鸦枕在副驾驶上,手里展开的地图缓缓叠好,空荡荡的后座上放着两人的武器。
车外寒风阵阵,小雪飘散。
“有,但不值得。”陈默摇了摇头:“他们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他们没想到镇长的儿子会和税务官一起,也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镇上的士兵包围,如果不是好运的抓住了人质,他们根本不可能撑到我们来。”
“所以你就把人质交给他们,和他们做了一场交易。”乌鸦半笑着问。
她还记得陈默当时将人质扔在地上的模样。
“他们没有选择,以当时的情况,那是保证人质安全最有效的方式,谁也不能确保人质不会被哪里来的矿石给砸死。”陈默说:“那几个领头的不傻,人质死了对他们没有好处,失去了儿子的父亲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他们想活下去,保护好人质是唯一的出路。”
陈默说着看了乌鸦一眼。
“而且,说实话我看那蠢货很不爽,你没有阻止我不也是因为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我还以为你是同情他们?”乌鸦问。
“这片大地上到处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们只是一群黑钢的雇佣兵,同情这种事简直是扯淡。”
车窗外飘落的雪花,开阔的视野里渐渐的纯白寒冷的荒野。
“你觉得我是帮了他们,但我不这么认为……”陈默收回目光:“留在矿场兴许还能机会撑过这个冬天,但离开他们不仅要面对追捕的士兵,还要想办法在冬日的荒野上活下去,他们或许会后悔也说不定。”
陈默仿佛能够想到那群离开矿场的奴隶和感染者在这个冬天一个个冻死饿死的场景。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乌鸦说,她转头看着车窗外飞速朝后飘去的飞雪。“起码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但他们也可能让其他人变得家破人亡。”陈默说。“所以我不会去同情他们,乌鸦,就像我不会去后悔因为我今天放了他们可能导致的后果。”
他的话语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可偏偏却让人没法去反驳,乌鸦无奈的看了陈默一眼。
“唉,说不过你,你就不能往好处去想。”
“我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个冬天,找到一处理想家园,过上衣食无忧的桃源生活。”陈默干巴巴的说:“你信?”
乌鸦忽然没了和陈默交谈下去的想法,她闭上眼睛,摆了摆手。
车内陷入安静。
要活下去,要活下去,每个人在苦难里挣扎的人都这么想,矿场里的一双双眼睛都这么想,可该怎么活下去?
活下去,就得拿命去拼,活下去,就得夺走别人的命。
因为世道如此,世道艰辛。
年轻的时候陈默也曾想过快意恩仇的侠客,可长大之后,他才明白,大侠不是那么好做的,不是每一个拿把剑会点武艺的人都能被称为侠。
大多数人只是憧憬那身装扮,于是成为了追在这个字后面拙劣的模仿者。
陈默不是侠。
他更愿意市侩一点去考虑得与失,更愿意去权衡利弊,更愿意活的小心一点,也憋屈许多,至少不会丢了性命。
这些年来,他一直谨小慎微的活着,活的不够畅快,活的不够潇洒,活的不够肆意,活的自私又狼狈。
因为他骨子里本来就是个平凡人。
但他马上就要回龙门了,回到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去斩开那些沉重的枷锁,哪里有他留下的一切。
这些年的游历,让他深刻的明白了这片大地的规律,他曾想过等到卡兹戴尔尘埃落定之后再回去,可那到底要多少年,他说不清楚,也没有把握。
但现在,他似乎不必去考虑这些,因为……
后视镜内,一个和陈默如出一辙的身影坐在后座上,他双腿交叠,手掌放在腿上,抬起头时,金色的瞳孔和陈默交汇。
陈默停下车。
闭上眼的乌鸦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你想好了?】
“我不信你。”
【但你需要力量,除了我没人能帮你面对一整座城市,况且,魏彦吾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他不会轻易开口。】
“你有把握?”
第五十七章 看门狗与狗看门
【如果你希望,没人能阻止我们。】他缓缓向前,靠在陈默身侧,话语在陈默耳畔响起:【我知道你还在想着卡兹戴尔的布局,可他们会为了你对付龙门,对付炎吗?或许会,但他们自身难保,到了那时以你现在的模样,又能推动局势多少,你始终要走出这一步的,弱者无法掌控自己的命数,弱肉强食是古往今来不变的准则。】
【但我们可以……我和你,我们可以打到魏彦吾开口,毁掉他的一切,如果你想,我会帮你,如果你希望这么做,就这么做,不管是留在你心里那两个小不点,还是你埋藏了这么多年的不甘,愤怒。】
他眼里的金色仿佛随着话语落下在燃烧沸腾,那是战争的铁与血,冷漠,炙热,汹涌。
【别人欠我们的,我们可以亲手一一将它讨回来。】
“说的这么厉害,你怎么还被困在里面。”
陈默嗤笑着反驳,这家伙每次出来都是这么一套,说的自己好像天上地下无所不能一样,结果还不是什么也做不了。
诚然,陈默能够感觉到他的力量在一点点的变强,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狗蛋身影微微一顿,又重新坐回后座。
【你真是想和我聊天的?】
“你那次出来不这么说两句。”陈默淡淡的说,又问:“我前几天做的那个梦,是你在搞鬼?”
【恐怕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我只是提前让你看看今后发生的场景。】
“然后你冲出来,说你可以帮到我?”陈默说,话语森冷:“别忘了,我死了你也会死。”
【你会死吗?陈默。】狗蛋笑着问:【你确定你死了,我也会死?你不确定,因为你还留有太多牵挂,这些牵挂是现在的你做不到的,你只能指望我,你也忌惮我。】
“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一谈。”
陈默松开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话或许是时候开诚布公了。
【你想怎么谈?】
“你我都清楚,我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我原本以为自己只是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占据了这具身体,但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这身体一直有着他的主人,我说的对吗?”
他知道陈默想要套话,但他并不在意,如果这些回答能走向他希望的道路,他并不介意回答。
【你终于承认了。】
其实在凯尔希提起时,陈默就该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可狗蛋从来没有提起,陈默也就没有提起。
但现在没必要再逃避,一具身体内存在两个不同的灵魂,作为外来客的陈默很清楚造成这一切的缘由,他也只能朝着这方面去想。
但现在狗蛋的回答,终于让他心底松了口气,比起所谓不清不楚的心魔和人格,这个回答不知为何更让陈默安心些。
“为什么不说?”
【你我心知肚明。】
“他们并不是这具身体的父母,我和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显而易见】狗蛋的回答很简短。
车外的风雪飘零,车内陈默的眸子渐渐沉寂下来。
多年来,他终于亲口问出了这个问题,答案不出所料,却让他在感觉失去了什么的同时又忽然间释然下来。
【但他们给了你名字,陈默,他们给了你一个新的身份,希望你能像这个名字一样永远沉默下去,默默无闻。】
狗蛋忽然缓缓补充,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的声音温和沉稳。
【可我们生来如此。】狗蛋伸手指了指陈默又指了指自己:【你我生来便注定无法默默无闻,这些年来你的经历我一清二楚。】
“既然我是陈默,你又是谁?”
【我没有名字,但……】
他的话语一顿,双手缓缓放在膝盖上,金色的眼里掩饰不住的倨傲,随着他话语的落下,他的身影渐渐发生了变化,狰狞漆黑的双角缓缓在头顶浮现,指尖锐利修长的利爪,以及身后那条黑色浮现细碎鳞片的长尾。
这是每一个大陆种族都该具有的种族特征,但陈默没有,他不是没有,而是被压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潜藏了起来。
为了保护他。
【他们曾称呼我……武王。】
和陈默如出一辙的相貌已经发生改变,两张相同却又不同的面孔处于同一个后视镜内,宛如水中倒影。
陈默垂下视线,他的一个疑惑被解开了。
“他们指的是谁?”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陈默没有回答。
狗蛋眼里满是不屑。
【害怕了?】
“相反,我想起了一些以前忽略的东西。”
陈默只是没想到斯菲尔特那个八婆当初传遍黑钢的八卦到头来居然成了真。
“你刚才说,他们保护了你,假使你真的和炎国的皇室有关,他们怎么会将你带到龙门……”陈默想起了当初凯尔希的猜测:即使是魔王也无法阻止源石的侵蚀,但你却可以,这足以说明,你比魔王更加特殊。
【我知道那个老女人对你说了什么。】狗蛋缓缓回答:【你用不着试探,如你所想,但这具身体里,你我身上同样流淌着炎皇室的血,这就是当初你被赶走的原因,魏彦吾没有杀了你,但只要你暴露出一点危险,他不会有任何留手,所以他一直在关注你,可他想不到的是你并不是一个孩子,他也想不到的是,你不过是条看门狗,他放过了你,他错了,这个错误将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随着话语的落下,他的脸上笑容越发……阴险。
陈默又多了一个新的称号,就像他给狗蛋取名狗蛋一样,现在他被小心眼的狗蛋称呼为看门口。
但如果狗蛋说的是真的,他的确是条看门狗。
可他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也不知道魏彦吾究竟瞒着他什么,狗蛋只是回答了他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如果不亲自从魏彦吾口中知道答案,他这辈子都无法安稳。
【我已经回答了你我知道的问题,剩下的你得亲自去问。】狗蛋沉声说。似乎不准备再回答什么,或者其实他也不知道。
【我提醒过你,你能活到现在不仅仅是靠的侥幸,现在让我们来谈点实际的吧,陈默,你不就是想谈这个吗?我没法立刻拿回这具身体,你也没法利用这具身体的力量。】
狗蛋微微仰起头,金色的瞳孔倒映着车内的景象,话语不急不缓:【卡兹戴尔毗邻炎,萨卡兹不会为了你去得罪龙门和背后的炎,他们没有这份实力和底气去为了你质问一位龙门总督,那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甚至会让他们的敌人抓住弱点,得不偿失,他们本就处于弱势,不可能为了你这么做。】
【你回到龙门后将孤立无援,再说塔露拉和陈晖洁,你确定她们还能记得你,假使如此,你又有什么理由让她们放弃自己亲人和未来选择帮你?她们又能帮你什么?你如何来对抗一座大型移动城市的力量?如何来对抗一位不知深浅的敌人?】
【你没有胜算,陈默。】
狗蛋缓缓摇头,金色的瞳孔惋惜的看着后视镜内的陈默。
【你甚至无法保证从龙门全身而退,当然,你还是可以利用陈晖洁和塔露拉,就像你小时候做的那样,不过这次你得把刀架在她们的脖颈上,来尝试一位强干的城主是否会因此而向你选择妥协。】
【你将伤害她们,将她们视为你得筹码,视为你的棋子,你想象一下,她们该有多失望,多伤心。】
狗蛋缓缓说,手指拂过重刀的刀锋,光洁的刀身倒映着他威严的身影,可他的话语确实如此的凉薄刻骨。
他并不在乎陈晖洁和塔露拉。
【可这不正是她们应得的吗?十数年来,你在外狼狈挣扎,险死还生,你活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你不得不做下许多恶事,不得不托身卡兹戴尔流亡的萨卡兹,即使知道那老女人只是在利用你,可你只能妥协,想尽办法靠近魔王得到庇护,而她们呢,她们待在繁华安稳的龙门,她们生活的平静无波,她们有着大好的前程,而你……你就要毁掉这些了,陈默,就像你在雪原上毁掉那一个个感染者聚集地一样,就像你亲手杀死那个乌萨斯男孩一样,你要夺走这些。】
【你舍得吗?】
他的话语忽然停顿下来,陈默没有回答,金色的火焰和黑色的瞳孔重合,一点点火苗在陈默黑色的眼底摇曳。
那点火苗虽然微弱,却没能逃过狗蛋的眼睛。
【但你还有另一个选择不是吗?】狗蛋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将这具身体的力量借给你,你会慢慢成为我,你的选择会加速这一过程,同时你也将得到你希望的,足以改变任何事物的能力。】
【源石不会再成为你的阻碍,一座城市的力量也无法使你的意志动摇。】
【你明白,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很早就明白,在卡兹戴尔时你就有过这个想法,只有我才能让你在萨卡兹拥有你想要的地位,只有我才能完成你的那些构想,特蕾西娅终将死去,而我们可以利用她的死,整合整个萨卡兹力量,在她死去前,我们可以利用她统一整个萨卡兹。】他的声音冷酷而决然:【她不会拒绝的,她也没有能力拒绝,因为萨卡兹将在我们的手中得到新生,而你会成为新的君主,你身体内流淌的血脉,也将成为和炎谈判的筹码。】
“这就是你的目的,将卡兹戴尔变成炎的附属,开疆拓土,之后呢?”陈默问:“再利用开疆拓土的功绩,顺理成章认祖归宗,带着萨卡兹的武力和大义,一点点侵蚀炎国的土地,攻城略地,是不是还想逼宫退位,登基称帝。”
陈默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有这么伟大的想法,他也终于有点明白了武王这个称谓的含义。
不得不说和某条没出息的老黑蛇比起来,狗蛋要有理想的多,也要耿直的多,至少某朝篡位说的明目张胆而不是弯弯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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