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那是萍水相逢,亦是患难与共。
其实让王怀念的,从不是某种食物。
陈默忽然踩下刹车,汽车在长桥上停下,对面的路已经被堵住,一辆辆汽车苍白的车灯刺的人难以睁开双眼。
“看来有麻烦找上我们了。”
维娜轻轻地叹了口气,陈默解开安全带,维娜推开车门,车外的天空很黑,在铁桥的对面是一片还未熄灭的灯火,黑暗里,城市河道缓缓从桥下流淌。
维娜从车内抽出那柄战锤,桥畔的车光下,泛着冰冷钢铁灰暗的颜色。
该来的始终会来。
第六十章 丧钟
小雨
冰冷的雨淹没在炙热的火焰里,摇曳的光点亮了黑色天空下这条灰暗的铁桥,钢铁反射着橙色的火苗,好像永远也不会熄灭,却又随着一阵阵夜风摇摆起伏。
维娜站在铁桥的中央,雨点打湿了她那头乱糟糟的金色长发,落在衣夹克领柔软的白色毛絮上,又顺着黑色的皮衣滑落,滑到她的手心,沿着长长的锤身低滴落在脚边。
其实在陈默看来,她提着战锤的动作更多像是在手持利剑,至少陈默觉得她挥舞那柄战锤时简直就像是在把它当成剑来用。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些,很多时候,一柄趁手的武器,在使用的多了之后,使用其他武器时难免会变成那个样子。
“要开始了……”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低声对陈默说。
陈默没能注意到她此刻的眼神,她抬起头望着黑色的天空,雨点打在那张在火光中略显苍白的脸上,一缕发丝黏在她的侧脸。
“很快这座城市就会少了一个突然崛起的帮派。”
陈默握着长刀的刀柄,猩红的血在雨里渐渐被洗去,露出光洁暗哑的刀身,来者的身手不像是常规的地下帮派能拥有。
终究有人注意到格拉斯哥帮的动向,并且忍不住动了手。
他点燃了烟。
“对他们来说,这会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这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么。”维娜转过头看着陈默,那目光像是在询问他什么。
“出去了,可能要很久之后才能回来。”
“我没想过还能回来。”
“我会替你去想,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学会等待,我们的敌人很多,但不会一直都那么多。”
“多久?”
“不会太久。”陈默说:“也许你只需要睡一觉,等你醒来,就会发现你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算承诺?”她问。
“不算。”陈默将长刀插回刀鞘,杵在身前:“承诺这种东西不能让人相信,后悔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而且……”
他没说完,但维娜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不值得让人去信任。
格拉斯哥帮的成员正在清理道路,因陀罗和几个成员将围拢在长桥前方废弃的汽车推到路边,橡胶轮胎燃烧后是刺鼻的味道,夹杂着在混泥土道上刺耳的摩擦声。
她拍了拍手,伸出手拂开额头被雨点凝结在一起的发丝,转过头看了这边,念叨了什么又继续没有完成的工作。
他们要赶在城市协防部和伦蒂尼姆近卫局来之前处理干净尸体和手尾离开这里,就如同一群生活在黑暗里的老鼠,尽管这样说或许并不准确,他们的生活要比老鼠舒服许多,但在正规势力和大部分人的眼中,他们的处境无异于此。
如同计划中的那样,格拉斯哥帮迅速在下城区里崛起,并成为伦蒂尼姆有数的几个地下帮派,在外人眼中格拉斯哥帮突发猛进的势头令人感到惊讶,其实对于大多数外围格拉斯哥帮的成员来说,他们同样感到惊讶。
他们不相信自己从默默无名的小帮派,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出现这样天翻地覆的转变,而同时,他们的生活似乎没有一丝变化,只不过是打架的次数多了许多。
然而只有陈默知道,出现这些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也只有少数的那些人,才会因此感到焦躁不安和急切。
事实证明格拉斯哥帮的核心成员并不单纯是表面上的那样是群街头打手,他们是相当专业的战士,甚至能看到精锐训练的影子。
维娜的身份让人投鼠忌器,尽管如今她已经被推下了权利的王座,但在这个帝国内,在维多利亚,阿斯兰的血脉并没有沉寂,这让许多人选择了观望,也让笼罩在维多利亚上空的阴云越发浓郁。
王位空悬,王室权利的争夺让很多领主没能下定决心,在结果出来之前,很多人并不会直接表明态度,只有那一小部分的人会疯狂的挣扎,对于这个庞大却即将开裂的国度而言,他们必须小心翼翼。
这给了现在陈默和格拉斯哥帮一个得以喘息的机会,但他们都明白,暂时性的观望并不会持续太久,丰厚的回报和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会蒙蔽人的理智,因此让人变得愚昧也更加贪婪。
其实,那些复杂的东西并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去想象和猜测的,即使他们能够猜到事情的发展,可他们并没有介入其中的力量。
仅仅只是一个伦蒂尼姆就足以让整个格拉斯哥帮绝望,更何况是其后掩埋着的那些浓郁的黑暗。
这让陈默想起了龙门,龙门对于维多利亚而言,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移动城邦,无疑,他现在正在做着一件可怕的事情,在试图抓住这个国家的命脉,并且在一只只的巨手中将她纳入自己的手心。
直到很久之后,看到那个女人时陈默才明白,这其实是一场阴谋,一场持续了上千年的夙愿,德拉克和阿斯兰,高高在上的双王之权,最终都在一场阴谋里,成为了野心家手里的工具,并在最后,弃之蔽履。
可那时,陈默已经步入了其中,阿斯兰和德拉克,在世间仅存的两种力量,她们将成为风暴和利剑,将这个传统而封闭的政权搅成一堆碎片。
或许,等到那时有人再和他提起如今的事情,他会一笑而过,因为在一场场的计划与路程中,他终于成为了像魏彦吾一样的人。
也终于,学会了将别人的命运残酷的握在自己的手里。
回到了格拉斯哥帮的驻地,汽车停下的时候,雨也停了下来,天边的阴霾正好刚刚散开,阳光刺破了厚重的乌云落在这个城市的上方,耳畔似乎还停留着擦肩而过的警笛刺耳的呼啸。
那一张张疲惫苍白的脸,只有因陀罗,这个疯子还能在这时候保持兴奋的笑容,有时候陈默很怀疑,她是否不知道什么叫疲惫,至少她应该明白什么叫疼痛,她高高的举起手,破烂的衣袖上残留着没能干涸的血迹,但那张脸上,是张狂的笑容。
就好像她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正在等待着别人的夸赞,也确实了不得,谁能想到,她会那么能打呢,陈默只希望她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好心情,因为在接下来的生活中,陈默知道,他们已经很难会有这么好的机会露出这种轻松的表情了。
在这里的这些人,有谁又能够一直待在身畔,那一张张并不陌生的脸,或许在下一刻就只能出现在记忆里。
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对于这些熟悉的朋友,会有不舍,可不舍这种东西往往是在失去了之后才会出现,这一点陈默很清楚,也同样找到了避免的方法。
那就是去做值得做的事情,那些不舍和不甘,会慢慢被忘却,你会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个时间再去感叹和悲伤,因为很可能在做这些的时候,你就成为了别人的一段记忆,也成为了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
这一觉睡了很久,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到了秋季的末尾,天气也越发寒冷起来,陈默刚来这里的时候是初夏,然而如今已经快要到了冬季的开头。
卡兹戴尔的战争也正陷入僵局。
格拉斯哥帮前面那块小广场外的树叶落了一地,仓库的外面,被雨水浸湿的地面变成了一片深沉的颜色。
维娜没有再穿着她那身黑色的皮衣,她换上了长裤和西装,纷乱的长发也重新梳理的井井有条,不久前陈默看到摩根提着一个小箱子匆匆从长廊外走过,这时候她站在维娜的左手,而右边是因陀罗,很少见的,她此刻的表情肃穆而庄重。
仿佛成为了陈默记忆里的另一个人,她的手边拿着一柄长长的黑色雨伞,并没有打开,她站在那里,就像是护卫君主的骑士。
陈默很少会穿着西装,肃穆的黑色虽然让人怀念,但深沉的黑和禁锢的衣袖领带会让人觉得压抑和窒息。
那种压抑的感觉伴随了他的整个童年,在六岁开始前。
又是一个雨天,小雨迷蒙的雨天,又是一个葬礼,代表了许多人的沉眠和死亡。
埋葬死亡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可要将他们一个个记住不免让人觉得沉重和痛苦,至少,此刻连因陀罗也失去了笑容。
因陀罗撑开的伞为维娜遮挡了落下的雨点,有人自告奋勇的承担起牧师的职位,在一声声低沉但并不正经的声音里,看着那一个个装载着灵魂的躯壳缓缓沉入地底,被埋上土壤,与世隔绝,得享安宁。
比起卡兹戴尔此刻死在战场上的无人掩埋的尸体,或许这也能算是一场幸事,他们至少葬在了家乡的城市里。
陈默想,他们不会再去考虑该怎么活着了,也不必再去担忧自己以后该走向那里。
生命是很沉重,可再沉重的东西也总能找到能被装填的物体,在这片大地,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能被人看重。
只有人觉得值得的,他才会值得,而大多数人,只能像是浮萍般,轻飘飘的顺着水流的方向无奈的流淌,最终成为一地碎片,或许有幸活在他人的记忆里,又在某个时候,被丢弃在记忆的最深处,也就……再也不会被人记起。
没有哭泣,自然也不会悲伤,有的只是沉默,任由雨声漫天而过,任由它打落在黑色的伞面,化成线从眼前低落,溅湿裤腿和衣袖。
维娜安静的看着那一个个缓缓下沉的人,在一捧捧潮湿的泥土中渐渐被覆盖,她低垂着眼眸,金色的眼底凝固着漫天的雨点和乌云。
她安静的看着那一切,仿佛是一场送别,送别这些轻飘飘的人,送别这些失去了烦恼的人,而活着的,如她,如陈默,如这些格拉斯哥帮的成员必将更加艰辛。
维娜是那么的平静,平静的让人感到恐惧,平静的仿佛事不关己,又是那么的沉重,沉重的仿佛又有什么落在了她的肩上,让那张本来就很难露出笑容的脸,再次变得沉默寡言。
因为是一个领导者,所以不能展露出软弱的一面,也因为被人仰望,所以失去了泪水【@<
陈默忽然想到了塔露拉。
如果是她的话。
她是否也在经历着同样的事情,又是否,会有如同眼前这些人一样的人陪伴在她的身侧,在白雪皑皑的冰冷世界里,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尽头,看着一望无际的白色,在冰天雪地里凝视着眼前的火焰,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同样是一条艰难的路,难得让人觉得寸步难行,那个在陈默记忆里坚强而柔弱的女孩,后来在陈默又一次见到她之后变得那样果断和决绝,她的背影是如此高大,仿佛再也不见了自己当初看到的样子。
也如同陈默记忆里曾奢望的那样,她成为了那样的人,可难免……让陈默觉得遗憾。
不是遗憾没能陪在她的身边,而是遗憾,自己没能发现,她真的成为另一个她,而不是龙门里那个’平凡’的小塔。
葬礼走向了尾声,维娜转过身离开了这里,她的离开并不是悄无声息,也没有说起鼓励的话语,让人觉得她大概是又困了,她总给人这种感觉。
她的脚步在走过一个个人面前时,人们抬起头看向她,看向那张沉默的脸,仿佛又坚定了心底的某个信念。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落入一片灰暗的雨里。
她成为了一个信仰,少数人的信仰,也因此凝聚在一起,人们需要这样的人,这样愿意举起旗帜的人。
就如同萨卡兹的战士,许多萨卡兹都已放弃了思考,比起思考他们选择了跟随。
第六十一章 混混
因陀罗老实说是一个很差劲的人,但若是你想要真正去了解她,又会发现她其实干净的像是一张纸那样简单。
她的所有喜怒哀乐都会展露在脸上,似乎没有什么是能让她记挂的,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影响她的心情,这是一个笨蛋,偶尔也会有些小聪明,但更多的时候很蠢。
可事实上从来没有那个人是真正能够将自己的心情表露在外,也没有那个人是真正蠢到看不懂别人的眼神和情绪。
她只是不愿意去思考那么多,思考那些让她心烦的事情,在她看来,她只需要跟在维娜的身后什么也不用去想,也不用去顾虑,仿佛这成为了她的一种使命,尽管混混其实不应该有这么高尚的情操,也不该追求这些高贵的品质。
可确如她的一言一行,将所谓义气和忠诚两个字表露的淋漓尽致,如果卡西米尔的骑士知道有一天他们所追求的骑士精神会贯彻到一个地下帮派的混混身上,想必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可比起卡西米尔那些所谓的骑士和骑士竞技赛而言,在陈默看来,因陀罗要更为纯粹的多了。
因为无所顾忌,也没有什么烦恼,更讨厌动脑子,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干净,也更加单纯。
她愿意跟随维娜的原因很简单,只不过是一次比试让她尝到了败北的滋味,尽管后来她一直强调不仅仅是输了那么简单,是因为被维娜的人格和目标所打动。
其实说实话,这么久以来,陈默还真看不出那个喜欢躲懒的野猫到底有什么值得别人追随的地方,也看不出她那一副总是在犯困的脸上,哪里找的出所谓的人格和目标,大抵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让她稍微提起一点精神。
陈默和因陀罗一点都相处不过来,格拉斯哥帮的驻地虽然不小,但难免也会碰上头,冤家路窄,狭路相逢,陈默并不认为自己算是勇者,也没有那种和她泼皮打赖的顽固精神。
“哟,汉娜。”
他和因陀罗擦肩而过,老实说,陈默其实并不想和她打招呼,甚至想要后退几步,但长廊太远,而她看起来也并不没有后退的想法,让陈默不得不露出牵强的笑容,起码不会因此得到一个凌厉的拳头。
“啧,真倒霉。”
因陀罗一脸不爽的看着走过身旁的陈默,微微偏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此刻的不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陈默发现自己已经不太擅长动手了,因为很多事情,其实脑子比手要管用的多,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比较和蔼的人。
陈默自认为自己比较和蔼,但落在因陀罗的眼里不免就会变成装腔作势。
“等等……”
陈默就想从她的身旁走过,她忽然出声。
“有事儿?”陈默回过头。
“废话,没事干嘛要叫你。”
因陀罗一脸不耐烦。
陈默和她之间的关系,从那次比斗之后就一直没有缓和过,陈默得承认,那一次确实是自己有些过火了,然而这样的想法不免让他的目光落在汉娜身上。
“你眼睛在乱瞅什么,再看老子把你眼睛挖出来!!!”
因陀罗微微缩了缩,可能是觉得丢人,色厉内敛的深处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好吧,老子?
陈默想他应该已经熟悉了因陀罗的说话方式,他不能强求一个没有经过系统教育的人能说出什么正经的人话,以因陀罗的身份而言,她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
你要想,一个从小在混乱的贫民区长大的孩子,如果不学会凶狠和咆哮的话,她活不了这么久,且论每个在贫民区混大的人,都不会记得什么叫善良和正义,因为那东西在他们翻找垃圾桶的食物时,并不能让他们填饱肚子。
衣冠楚楚的人大可高谈论阔,因为他们没有体会过饥饿与寒冷,他们尽可怜悯,懂得善良,可那些孩子不能,那些生活在城市最底下的人不能。
陈默收回眼神,落在她的脸上,那张脸上表露着凶狠,可不能否认,有着些微伤痕的脸上没有一丝柔弱,野性,或许这个词语并不准确,应该叫做坚韧,在苟且偷生保得性命后所学会的唯一一样东西。
陈默很明白这种表情所想要掩饰的东西,那种东西叫软弱,也叫脆弱,集中营里只会哭哭啼啼的孩子往往都会饿死,要学会争抢,才有机会让自己活下去,而在黑墙,人就得拼命,每次都得拼命。
命从来都握在手里,只是你够不够狠,只有对自己狠的人,才能对别人更狠。
“什么事?”陈默问。
因陀罗抱着手。
“看到摩根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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