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塔露拉转头望着陈默,她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让陈默在营地里当一名老师也不错,起码自己知道他在这,回来后还能见到他。
她露出笑容。
“其实现在也不错,正好营地里的孩子缺少合适的老师。”
“刚才一只雪怪也说了和你一样的话。”陈默回答,将手里的教具提起,塔露拉伸手接过,他从木阶下走进雪地:“不过我觉得,还是阿丽娜这样的人更适合做一名老师。”
“为什么?”塔露拉疑惑的问。
“我不确信现在的自己是否能安心下来做这件事,比起让我三心二意,阿丽娜更合适。”陈默说:“说这些还是太早了,塔露拉,在让阿丽娜能好好教导孩子们之前,得先给孩子们一片能安心读书的土地。”
“这是我的职责。”塔露拉说,她回头望了一眼简陋的教室:“如果有一天,我们要让这群孩子也走上战场的话,我怕会有那天的到来,他们都还太小了,这不是他们该去承担的。”
“我想在那天到来前,你肯定会先他们一步留在战场上,塔露拉。”
陈默说,他看着面前的塔露拉。
“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一具平凡的血肉之躯,受了伤会流血,伤重就会死去,所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也别去想太遥远的事情,塔露拉,我刚才和霜星聊起,她似乎并不同意你们会议的结果?”
“霜星告诉你的?”塔露拉问。
“没有,我猜的,她脸色不怎么好看。”陈默说:“而且她好像有些抵触我。”
“霜星没有恶意,兴许这段时间我们遇到了不少出尔反尔的事,霜星是在抵触这些,你刚来这里,她对你不够了解,其实她人不错,只是有时较真起来让人觉得难应付。”
“比如?”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她邀请你一起训练,你最好不要轻易答应。”
“怎么说?”
“她不会下死手,但被法术冻住半个身子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塔露拉似乎想起了什么,隐隐带着些忌惮,仿佛不怎么想谈起这件事。
营地内的食物配给是统一的,因为所剩不多的物资必须严格配给才能避免出现浪费,能让每个人营地内的人都能吃到食物,当然战士的配给额度要比普通感染者多上一些,因为他们要承担更多的人物。
这座营地内其实不到五百人,他们原本有更多的人,不过一些人在中途离开了,另外一批人在不同的据点,塔露拉掌握有联系各个村庄和感染者聚居地的号码薄,她想通过这一方式将雪原上的感染者联络成一个整体。
但在陈默看来这恐怕很难。
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往常是很难建立的,更不必提建立之后是否牢靠,塔露拉没有能力顾及整片雪原上的感染者,她也没有办法在同时养活那么多人,况且还要躲避乌萨斯纠察队的搜捕和追查。
人心难测,反复无常。
她不该给那些人她难以完成的期望与许诺,这些只能令她徒增压力,希望一旦落空,就容易演变成仇恨,无缘无故的好意太厚,就会滋养出不该有的怠惰。
她看的太远了,远远超过了她自己的能力,于是难免会沦为不切实际。
常见的土豆混合一些粗糙的谷物再加上有时狩猎得来的少许肉沫混合成的稠状物组成了感染者在这个寒冬中午的午餐。
没有任何丰盛可言,哪怕只是填饱肚子都只是勉强,他们还有几台雪地车和从纠察队手中缴获的牵引车,不多的驼兽,没有多少物资可言,更缺乏燃料,但这个冬天还很漫长,乌萨斯的冬季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需要去渡过。
“现在没有村庄能再和我们交易物资了,想交易物资就必须去更远的地方,也更容易被路上的纠察队岗哨发现,所以这几天我和战士们都在商议转移营地的计划。”
她这么说。
和陈默记忆里的那个小塔不同,在风雪里的她要更为成熟和坚韧,也更加清瘦和憔悴,她本该过上更好的生活,陈默本该给她更平稳的生活。
可回过神,时间过得太快了,快到陈默已经无力再去改变什么,快到一切早已走上了既定的轨道。
他只能看着塔露拉往前。
“你在听吗?陈默。”
“你不挑食了,小塔。”
“我……食物在这里很宝贵,都是大家冒着风险得来的,我又怎么敢再去挑食。”
第十二章 你身上沾有无数我同胞死亡的气息
因为食物得之不易,所以塔露拉改掉了小时候挑食的毛病,只是在这时,陈默才猛然间真正察觉了面前塔露拉的变化。
“霜星和雪怪们会留下来保护营地,等游击队和战士们将乌萨斯先遣队引到别处去后,他们将负责带来营地剩下的转移到安全的地点。”塔露拉说:“不过霜星不认同这个安排,我明白她的想法,她认为雪怪们在前方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她是个比较骄傲的人,留守后方将艰难的仗交给别人会令她觉得自己被轻视。”
“所以她才提前离开了会议?”陈默问。
“让其他人留下我不放心,霜星是营地里顶尖的术师和指挥官,她说的话能引起大家的重视,其他人不行,而且雪怪们也更擅长在雪地里寻路,他们在侦查方面都是好手。”塔露拉说,将手里的餐叉放进腿前的食盒,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能用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即使正在进行训练和培养,可一时间很难弥补这些空缺,所以我一直想离开雪原到南方去,去联络南方城市里的感染者,他们中有很多我们需要的人才,而且随着队伍的壮大,雪原迟早养不活这么多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将战场放在雪原上,这样我们将没有任何一丝取胜的可能。”
“你是在询问我的看法吗?”陈默问。
“你怎么看?”
“我不能确定,塔露拉,因为我对你们的营地和计划还不够熟悉,不过在我看来,留下和离开,都有利有弊。”陈默说:“你怎么确信城市里的感染者就一定会相信你,况且即使你们能够到达南方,乌萨斯南方的守备比雪原上要严密的多,你们要面对比如今更严苛的对手,他们无处不在,而你一旦聚集了人群,你想过要如何去对抗发现你们踪迹的乌萨斯军队和军警了吗,他们肯定不会放任一群感染者壮大,甚至……如果有感染者背叛了你们呢,塔露拉,你拿什么去和他们作战,你拿什么去支撑愿意跟随你的人,让他们相信你的理念能够实现,一次,两次,如果你做不到,你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少。”
“我想过你说的这些问题,但前提是我们能够离开雪原到达南方。”塔露拉摇头说:“否则这些问题将永远不可能有出现的那天,如果真的到了那时,那就等到那时再去想办法吧,不管是留下还是离开,这些问题我们迟早要面对,我做好了准备。”
塔露拉说完,看着陈默。
“我想……”
“你想让我留下来?”
“对,仅靠霜星他们在这里,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我想,如果你也留在营地里,或许能够帮上他们一些忙,如果你同意,我之后会提前去和留在营地里的战士打声招呼。”
“我要是不同意呢?”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上次你说起阿丽娜的事,我想了很久,我没想好那时候你如果没有出现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保护他们,替我保护好他们。”
塔露拉说,他们坐在营地后方屋檐下的长椅上,不远处是正围拢在一起的感染者和战士们,孩子们在雪地上奔跑,远处雪怪围着霜星,更远处还有战士正在教导新加入的人如何使用武器。
在这片冬天下,看上去热闹又温馨。
塔露拉望着那边的景象,她的瞳孔里倒映着这幅场景,这是她如今最珍惜的一切,也是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她不想失去这些,失去这些人,失去这份微弱又渺小的理想,她的信念和愿景。
有那么一瞬间,陈默忽然觉得塔露拉正在离自己远去,即使他伸手就能触碰到塔露拉的手掌,可那种感觉依然无法消退。
陈默最终没能拒绝,没能拒绝塔露拉希望他留下保护阿丽娜和营地的想法。
其实比起留在营地里,陈默更愿意做的是和塔露拉一起行动,可是就像塔露拉说的。
她说:“以前你没来的时候,我和战士们也经历了很多场艰苦的战斗,所以这次也一样,营地比我更需要你,所以我想你留下来替我保护好他们。”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游击队盾卫们的装备需要用雪地车提前转移,不然太沉重了,即使人吃的消,行军速度也要因此大打折扣,两天前我们派出了一队侦查术师,负责关注第四集团军驻地方向的消息,他们应该快回来了,下午可能还有一场会要开。”
“那我就不陪你过去了,下午我还要继续和孩子们上课。”
“好。”
“注意安全。”
“嗯,晚上见。”
“晚上见。”
结晶纪元1092年12月20日
陈默下午的课上的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会注意向营地召开会议的那间屋子,塔露拉正在与游击队和感染者战士商议着明天的行动,盾卫们沉重的装备需要提前做出部署,否则在雪地里身携沉重的装备将是得不偿失的负担。
在乌萨斯军队里,类似盾卫的重装兵种都有相应的后勤部队为他们提供各种保障,但在雪原,作为游击队存在的盾卫们将自己承担绝大多数后勤任务。
而这时候的陈默恍然间又有了一种多年未见的感觉。
一种无力感,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因为人们分身乏术,因为人不可能同时去关注两样方向不同的事物。
所以通常会有些人习惯于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来抵消那种对未知和等待的无力和踌躇,他们永远不会将自己再置身于同一个场景之下。
但在雪原上,面对着塔露拉的理想和他们与乌萨斯之间的斗争,陈默一个人能为她做的事是有限的,有限到在面对一支乌萨斯先遣队时,陈默甚至不能为他提供任何帮助。
如果是在卡兹戴尔时,如果能有一支类似离庭的军队握在手里,是否会有不同的结果,陈默心里很清楚这点。
他清楚在面对庞大的敌人时,形单影只的人需要助力,好比在前往龙门时他已经通过巴别塔掌握了一支训练有素的萨卡兹佣兵团,但乌萨斯却绝不会帮助这群感染者,乌萨斯政策下的人民,也绝不会将感染者看做和他们拥有共同身份地位的人群,甚至是异类,这是各个国家对待感染者常用的态度和方式。
夜
陈默打开了那个长盒,重刀与名叫巨阙的剑安静的交叠着躺在盒内,屋内的蜡烛的灯火下,银色刀身上的裂纹愈发清晰,比起在离开龙门时,在卡兹戴尔这柄刀就已经到了极限。
内部的源石阵列早已无法重新更替,刀身上的裂纹也愈发密集,或许它已经支撑不了更加激烈的战斗了,而这些时日里,重刀在陈默的手里也变得越来越不趁手,或许不是这柄武器不够趁手,而是陈默已经过了需要依靠它的时候。
他将两柄武器从盒内取出,又插回各自的鞘内合上长盒后将武器放在床边。
敲门的声音正是这时候响起。
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时通常会给见到他的人带来某种沉重的压力。
“打扰,我想单独见见你。”
他这么说,看着面前的陈默,目光俯视下来,那身黑色的钢铁甲胄仿佛融化的铁水冷却后又附着在身上,透着一股深寒与钢铁的冷意。
爱国者的声音一如他给人的印象一般低沉且冷硬。
陈默并没有询问他的来意,兴许他知道这个高大的萨卡兹会来找他,又或许他们迟早会见面。
“请进。”
“谢谢。”
“我听我的女儿提起,塔露拉带回了一名陌生的感染者,白天时你我见过一面,离得太远,但我能感觉得到,你身上带有一种令我熟悉的气息。”
坐下后,他这么开口,声音平缓却清晰有力,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陈默。
“我想知道,你是否曾去过卡兹戴尔,因你身上沾有无数萨卡兹死亡的气息。”
“我的确曾到过卡兹戴尔。”
“那就好,不必在意,我并无探寻你来历的想法,我只是想来听一听,同胞和家乡发生的事情,我知道在卡兹戴尔发生了许多事情。”
他解释道:“我,有所耳闻,却不知详情。”
“你是萨卡兹。”
“我的确是一名萨卡兹,不过我也同样是一名乌萨斯人,这两者并不冲突,血脉从未改变,我虽未曾在意,但也无法动摇。”
他缓声说:“在乌萨斯,游击队和感染者将我称呼为爱国者,但我却知道,自己已配不上这个称呼,你身上虽沾染了无数我同族死亡的气息,但我能感觉到,她也在你身上留下过自己的痕迹。”
“她是指?”
“特蕾西娅,在很久以前,我见过她。”
“……”
他呼吸着,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是英雄,至少被如此推测,她也是伟大的战士,难得的君主。”爱国者出声打破了平静:“我的血肉忠于乌萨斯,我的族群自我流放,但我还是萨卡兹,我想知道她的卡兹戴尔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想要知道。”
“在卡兹戴尔我曾听闻,有一支强大的族群因战争离开了乌萨斯,他们王庭空置,举族迁徙,特蕾西娅曾为此挽留,但他们拒绝了继续留在卡兹戴尔,因为卡兹戴尔的混乱,因为那场战争,让他们放弃了自己的祖国。”
陈默看着面前的爱国者:“我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一只温迪戈,凯尔希曾向我谈起你们时,话语里总是带着一丝惋惜。”
“你见过女勋爵?”
“她曾是我的半位老师,也许她本人不这么认为。”陈默说:“我曾在卡兹戴尔担任特蕾西娅的护卫,就像你说的,我也曾参与进萨卡兹之间的战争,而如今战争已经结束,特蕾西娅回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位置,卡兹戴尔也得到了修养生息的机会。”
“……战争结束了?”
“战争结束了,在我来这里之前,1092年的开春。”
“……”
庞大身影忽然沉默下来,他沉默不语,微微低下头颅,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爱国者的对面,陈默没有追问,更没有催促。
这只温迪戈后悔曾离开那片土地了吗?
或许这个选项根本不存在在这名超出战士范围的萨卡兹心底,可他还是沉默下来,像是老朽生锈的零件,正在接受一件超出了他设想范围的事情。
“我依稀记得,我与族人离去时,那位女勋爵与殿下并未阻拦我们。”良久之后,爱国者长叹道:“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看着陈默,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那时我年轻气盛,现在看,全是一时冲动,我误会了殿下的意思。”
“你现在依然能够回去。”陈默回答:“卡兹戴尔百废俱兴,温迪戈的回归能为卡兹戴尔注入一份新的生机,萨卡兹们还有很多问题需要面对,现在为时不晚。”
“不,为时已晚。”爱国者摇头说:“在卡兹戴尔需要我时,我背离了它,而此时它的战争结束,我却无法容忍自己卑劣的获得她庇托,即使她愿意原谅我曾经的行径,但我已将乌萨斯也看作是祖国,我的陛下已葬身乌萨斯漫大土地,我的族群,也已凋零至斯。”
“况且,我已有了真正该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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