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她从没见过塔露拉会那么恐慌,那么担惊受怕,那么冷漠绝情。
“怎么样了?”
“伤势稳定下来了,只是……”
阿丽娜欲言又止,是她从塔露拉手里接过了陈默,也只有她能从当时的塔露拉手里接过陈默。
她忘不了在医护兵解开陈默的染血的外套下那具遍体鳞伤的身体,她同样忘不了自己当时在看到那一幕是心里的感情。
一个人究竟要经历多少苦难和战斗,才能让自己身上出现如此多密集的伤疤,阿丽娜没法去想象,没法去想象他身上每一道伤痕的来源,没法去想象,他究竟经历了多少痛苦和折磨。
如果一道伤痕就能代表一段往事,那那个看起来年轻的男人身上早已挤满了数不清的往事。
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在人们认知里的他是温和的,温和的让人觉得他仿佛和自己这些人差不了多少,对明天多少有些期待,又埋下头做自己该做的事。
他没抱怨过什么,只是不知何时起慢慢让人觉得他能信任,甚至依赖。
只是大家都忘记了,他能被人依赖,但他又该去依赖谁。
我爱着你,那谁去爱我呢?
我放过他,谁又来放过我。
“只是什么?”
塔露拉看到了挤在门外的霜星和雪怪们。
霜星沉默着,她的伤势经过了简单的处理,外面是一片漆黑,雪怪们的身影让这片空间显得拥挤而狭小。
他们安静的看着塔露拉和阿丽娜走来。
“塔露拉,我…【%
霜星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抱歉。
她想,如果不是因为他,可能陈默也不至于会伤到这种程度,她觉得有些愧疚,纵使她从未想过临阵脱逃。
塔露拉停了下来。
她看着面前的霜星和自己认识的那个要强的卡特斯从没见过的一面。
“不对,该道歉的是我,要是我们能早点回来,要是我们能有用一点,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塔露拉,该说这句话的不是大姊,是我。”
“杨格……”佩特洛娃看着他,又看向塔露拉,“还有我,塔露拉。”
塔露拉只是安静了一小会。
她轻轻摇头。
“不用向我说抱歉,叶莲娜,还有雪怪,会发生这些事不怪你们,你们也没做错过什么,硬要说的话,这些都是我的错,乌萨斯内卫会找过来,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你们才是受害者,该说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她微微低下头。
“对不起。“
“塔露拉……“阿丽娜下意识喊道。
塔露拉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呼声。
雪怪们也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塔露拉会这么做,可塔露拉也没有继续解释。
“之后,我会和所有人解释清楚的,但现在,能让我先过去吗?拜托你们了。”
雪怪们默默让出了道路。
霜星忍不住开口,她已经从盾卫们口中知道了经过。
“你真打算告诉所有人?塔露拉,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爱国者先生有意替我隐瞒,我也知道很多人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但霜星,雪怪们,他们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公爵的女儿,我不会,不能,也无法去否认我的过去和身份,所以不管感染者们怎么看,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必须亲口告诉他们事实的真相。”
她没有回头,霜星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听到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霜星下意识想要反驳,可看着塔露拉的背影,她却找不到自己该如何去反驳的理由。
无疑,说出口这件事对塔露拉,对营地而言都将引起不可预测的反响,感染者们还会像以前一样信任塔露拉吗?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我支持你,塔露拉,不管之后发生什么,我会一直支持你下去。“
塔露拉终于回过头,她半开玩笑问。
“我希望不是因为这件事你才说这种话。“
霜星愣了下,她翘起嘴角。
“哈,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阿丽娜在门口停了下来。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塔露拉问。
“不了。”阿丽娜摇了摇头:“听到你说这些,我就放心了,我和雪怪们在这里等你出来。”
“阿丽娜?”
“好了,快进去吧,记得别聊太久,陈还需要休息。”
“谢谢。”
站在门口前,塔露拉轻轻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手。
她没紧张,没忐忑,但她也并不平静。
门被缓缓推开。
只是门被推开的那刻,躺在床上的人就望了过来,视线对视的时候,塔露拉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门又被关上。
“你都听到了?”她这么问,朝着床边走来,却没有选择坐在床前的椅子,而是坐到了床畔。
淡淡的血腥味还在鼻尖蔓延。
仿佛挥之不去之前的景象。
陈默没有回答,她看着床上的陈默又问:“我以为你会装作还没醒?“
“外面围着太多人,我想装睡都难。“
陈默无奈的说,声音虚弱,他的黑发早已变成了和老人一般刺眼的苍白,看上去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岁的迟暮。
“因为你救了霜星,他们都很感激你。“塔露拉解释道,她伸手握住了陈默放在床上的手掌。
触感冰凉。
“你也这么认为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如果这次你真的不见了,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塔露拉低声说,她望着陈默的脸:”我发现自己心里其实很害怕,我甚至会去想,你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要掩护霜星。“
“这样……“
陈默轻声说,又问:“但其实你知道原因的,其实很久以前,我也会去想这些问题。”
他说:
“我会想,自己会不会为了一个朋友,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不惜去搭上性命,我知道我其实不会,可如果不会的话,这些年我又一直在尽力避免这种事的发生。”
有时候陈默不免会想。
他自己会不会为了斯费尔特,为了雷蛇,为了怪人小队的队友而搭上命,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可他到底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
所以这些年,他从来都在避免发生这种事。
可很多时候,只是避免并不能阻止,该来的还是会来,总是会来。
“我想,我心里其实已经有过答案。”
陈默说,他当然会,当然会这么做,即使斯费尔特说了无数遍,像是开玩笑一般说他那天要是陷入绝境,陈默一定会不顾一切去救他。
他会这么做的。
因为谁叫他什么都没有呢,他有的,也仅有的,就剩下这点东西,除了这条命以外,他也就这么点东西了。
“塔露拉……”
“我在听。”
“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某一天我不在了,我不能在继续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走下去了,你还会不会继续朝着自己的这份理想坚定的走下去?”
“不要说这种话。”
塔露拉忽然握紧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还是会的,因为你是塔露拉,因为你不会为了自己一个人的想法去辜负那些信任你的人,这是好事,但难免有的时候我也会因此失望。”陈默说:“因为我不行,因为我从小就很自私。”
“其实在找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以前我没能陪在你身边,现在就更加无法再去改变那些我曾奢望过的事了。”
陈默轻声说,他望着塔露拉,笑了笑。
“可人是没法回到从前的,尽管我心里知道,但我还是会忍不住这么去想,留下来之后,就越发容易这么去想了。”
他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刺眼的让塔露拉想要错开他的视线,可她舍不得去这么做,她舍不得让这个明知会失望的人再次失望,尽管她什么也没法向他保证。
因为她自己清楚,她回不了头,也不会回头。
“今后不要再使用法术了。”她只能这么说,可说出口后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
“我很想答应你,塔露拉,如果可以的话。”
陈默说:“我不会阻止你的,不管你想做什么,为了感染者也好,为了乌萨斯也罢,我都不会也没有理由去阻止你的理想,你的事业。,但我还是要告诉你的是,所有苦难的萌发大都来源于某一刻产生的质疑,理想是一个可大可小的词语,为了明日的三餐,为了体面的工作,还是为了感染者的未来。“
“这些都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在于拥有这个理想的人是否能一如既往的坚定不移,也许很多道理你都明白,但不可否认,塔露拉,不管他们怎么去想,怎么去看待你,时间会一视同仁,是最好的言辞,而你欠缺的只是等待。“
“你……都知道了?“
“从去舍瓦塔之后,到来到这里,我就猜到会有这天。”陈默解释道:”你的回答呢?“
”我记住了。“她说,又板起脸反问:“你的回答呢?”
“我只能尽量。”
“那很不公平。”
“也许阿丽娜更适合对你说这些。”陈默忽然说:“但,塔露拉,不要去在意和担忧再别人眼里是何种模样,组织的领袖也好,大公的养女也罢,往往怎么做比怎么说更能让人信服,相信你的人自然愿意跟随,质疑的也不必强求。”
“我相信你纵会找到自己的路,哪怕这条路在很多人眼里不切实际,天方夜谭,他们都等着你在理想和现实的破碎剑坠入深渊,但我不这么认为……”
他轻声道:
”因为我所熟悉的那个小塔,必然会实现她所期望的理想,我虽然没能看着她长大,但她从来不会叫人失望。“
哪怕有一天死亡如期而至,会使我与她分别,即使我早已做了准备,可黑暗来临的前一刻,我依然会感到恐惧,贪婪的想要奢求更多。
我不在害怕死亡时的痛苦,我唯一害怕的,只是我死后,会有人因此难过。
可我还是该明白。
我该明白自己不该继续追逐过去留下的影子,不去放手,我该做的,是放过以前的自己,不再回头。
即使,被留在过去的会是我一人。
当人遇到想要守护的事物时,生命便不再属于自己,她们会成为你的软肋,让你不再无所畏惧,你会因此失去很多,甚至为她们而选择放弃。
很多人把这称呼为软弱,但事实并非如此。
总有一天,你所守护的事物会反过来守护你,而你要做的只是等待,可等待太过漫长,人生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第五十二章 血肉之躯
黑蛇科西切为塔露拉灌输的邪恶理念,让她相信,相信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错误的。
那时的塔露拉初出茅庐,远没有后来经历多了之后的沉稳与冷静,她理所当然会步入科西切的陷阱,也理所当然会将科西切说的一个字都觉得如刺一般想要反驳。
这是她偏执的那部分,而这部分的偏执往往导致了后来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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