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凯尔希问起来意时,陈默没有隐瞒,于是在一段思考之后,凯尔希终究没再去说些什么,陈默也没好回答,为什么现在的自己会和一群乌萨斯的反抗感染者混在一起,就好像他当初作为一个外来人和萨卡兹们并肩时一样。
凯尔希既没有关心的提醒,也没有追问原因,她似乎一直是这样,如果不涉及到她关注的那些事物,她不会发表自己的看法,可又在涉及这艘船和某些人时,她又会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
冷淡的凯尔希,仿佛高高在上的女勋爵,瞻前顾后的菲林,决绝果断的臣子,对陈默而言,在所认识的所有人里,唯有她和博士是最复杂的两个人,后者谁也看不透他的想法,前者却正好相反。
或许在别人眼里,陈默也是一样的人。
而人大多是软弱的,软弱的人见到有着和他们外表相似的人受苦,颠沛流离时便会忍不住同情,而这种同情的情绪一旦碰上内心的良善便会变的心软。
心软永远是走向毁灭的象征,一旦人心软下来,不再坚定,就很容易化为苦难的一份子。
比如特蕾西娅,也比如凯尔希,塔露拉和后来的许多人。
人都是从心软的那一刻起,开始走向自己无法掌握的未来,开始自食苦果。
霜星在罗德岛上接受了一系列专业设备的医疗检测,这让这只向来以战士自居的卡特斯手足无措的同时又有些忐忑不安。
那些仪器检测下来比一场战斗还要来的累人。
但结果还算比较满意,至少凯尔希没有绝情到直接下达病危通知单,霜星的感染程度虽然暂时还没到危及生命的程度,但严重的营养不良和没有节制的使用法术依然让她的身体出于超负状态。
这也是大部分营地感染者战士的现状,而霜星的身体素质在大部分感染者中已经能够算的上是最优秀的那批。
霜星本人在得知这个结果是没有太多情绪展露,如果不是她拿着检测报告的手指紧紧用力的动作,仿佛让人错以为她已经意志坚定到将生死也置之度外。
这个结果是早有预料的,但战斗还不能停下,不如说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霜星没法也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而她的生命也将随着每一次战斗而不断进入倒计时。
这是每名感染者的宿命,谁也无法例外。
在有限的时间里,却有太多的事情在等着他们去完成,哪怕那些斗争连他们自己也看不清楚,但这还不是最悲哀的事,最悲哀的大抵是终于在漫长的迷茫里看到了自己的前路,却无法再走下去。
陈默将手里的罐装饮料递给她。
“我没事。”
霜星回过神,将手里的检测报告收起。
陈默收回【=&
“比这更严重的结果,我也早有过准备。”
“我还没开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可以留在这里,以罗德岛的医疗……”
“谢谢,但不用再提了,我不会留下来。”
“我猜你会这么回答。”
陈默说,他看着霜星。
“那怎么还要问。”
“试一试。”
“……”
“你呢?”霜星忽然问。
“什么?”
陈默不解的看着她,可在看到霜星的眼神后,她明白过来卡特斯在问什么。
“具体的援助协议还在商定,不过框架已经基本拟定好了,如果你不放心……”
“我没问你这个,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没事的。”
“别骗我。”
“我干嘛骗你。”
“你都没问我问你的是什么。”
“……”
她盯着陈默的眼睛,陈默没注意到的是,好像从认识这只卡特斯起,他就没注意到,原来霜星那双灰色的眼睛是和塔露拉一样的颜色。
“因为没有必要。”陈默开口说:“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帮不到我,所以有些事情不必一定要知道的那么清楚。”
“那塔露拉呢?”她问。
“你要告诉她吗?”
霜星沉默下来,她垂下眼睑没有回答。
“所以没有必要,霜星,一个的离开是这片大地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之一,生死有命,谁也不能例外。
况且我还没到那个地步,真的,不骗你,只是有些旧伤复发。”
“你也可以留在这里,你没必要为了……”霜星的话语停在了下来,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些话。
现在再说这种话,让她觉得有些虚伪,虽然她心里没有过其他想法。
“我也说的很清楚,从来不是为了你们,也不是为了感染者。”
一个人活着,如果凡事为了自己,就会活的孤独,如果为了别人,就没法平平稳稳。
因为这世间很少有所谓两全其美,所以凡是选择,都会叫人为难。
第六十九章 往往是事改变人
3月26日
卡兹戴尔北/罗德岛号
渐以入夜,日落西沉,庞大陆行舰的舰影匍匐在荒原上,宛如一头安宁的巨兽。
日暮里的夕阳映照舰身斜影,卡兹戴尔的落日一如当初时分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当那灿烂的晚霞渐渐被黑夜吞没时,残留在身上的那丝温暖也随着冷寂夜晚的到来而一同逝去。
陈默喜欢卡兹戴尔。
他喜欢这片土地上的那些人和事,也喜欢战场之外夜里抬头便能望见的星空,无论身处何地,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就好像在同一片天空下,哪怕分离各地,杳无音信,却还是有些东西被藏在记忆的最深处,再也没法改变。
舰首的甲板前,博士凝视着那个靠着栏杆站在甲板的身影。
他停下脚步。
抬头望去时,远处夕阳仅剩下最后一丝余辉,在黯淡的云层间,快要消失在地平线下方,于是人的影子也在这抹余辉中被不断拉长,拉长交汇,又缓缓隐没。
“你在这里。”
“是博士啊,有段时间没见了。”
陈默抬手打了打招呼。
“凯尔希说你在乌萨斯遇到了一群感染者,离开卡兹戴尔后就去了乌萨斯?”
博士出声问,他站在陈默身旁,晚霞的微风里,他的身影并不怎么显得高大,只是大衣的衣襟随着风吹过而轻轻摇动。
依旧是看不清兜帽下的面孔,依旧是那副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语气。
他们隔了一米,陈默双手靠在栏杆前,他没转头去看身旁的博士,因为他们对彼此都算不上什么陌生。
“先是回了一趟龙门,然后再去的乌萨斯。”
“有什么区别?”
“对我来说有。”
“你和殿下聊起过了?”博士问。
陈默伸了一个懒腰,他转过身,背靠着栏杆望向博士的声音,后者将手揣在大衣的包里。
“殿下告诉我,你和凯尔希要带着这艘船和那孩子离开卡兹戴尔,她说这是你和凯尔希的希望,可我不这么认为。”陈默说,又问:“所以卡兹戴尔发生了什么,才让你们不得不带着这艘船避开。”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那个孩子?”陈默反问。
“特蕾西娅对阿米娅抱有很大的期望,她认为阿米娅能成为萨卡兹预言里的那个人,但不是所有萨卡兹都认可她的想法。”
“你和凯尔希也这么认为?”
“暂且不说凯尔希,至少我不相信什么预言,如果真有那种东西,我们又何必费心费力去做许多事,如果预言一定发生,那也是某种情况使然下的结果,不是唯一。”
“这样……”
“我想,我们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见了,陈默。”
“你这话说的和临终遗言似的。”
陈默笑了下,他摆了摆手。
博士转过头,视线落在陈默身上。
“如果我告诉你,卡兹戴尔帮不了那群乌萨斯的感染者,你会怎么做?”博士出声问:“你自己也清楚,既然你愿意为了一群感染者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想必你自己也清楚,他们和当初的我们是不同的。”
“你……”
陈默张了张口,他沉默下来。
“没可能的,陈默。”博士微微摇头,他收回视线:“乌萨斯是乌萨斯,卡兹戴尔是卡兹戴尔,这世上也只有一个特蕾西娅,而你比我更清楚我们为了这场战争做了些什么。”
陈【/
“我都还没问你这些。”
“我猜到你会问,所以我提前告诉你我的回答。”
“真没有办法。”
“除非你能带着那群感染者来卡兹戴尔,或者……那群感染者里有能撼动乌萨斯现有权利体系的方法。”博士回答:“你也知道,特蕾西娅之所以会被萨卡兹们认为,是因为她先是萨卡兹的君主,对萨卡兹人不可替代,而后才成为感染者,如果她没有过去的功绩,如果特蕾西娅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萨卡兹感染者,你认为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陈默不用去想。
事实上他和博士一样清楚,他们都清楚,无论特蕾西娅是否是感染者,都不能抹杀她曾为萨卡兹所做下的一切,而这一切才是萨卡兹们愿意追随她的主要原因。
况且,卡兹戴尔和乌萨斯不一样,从各方面来讲,都不能混为一谈。
客观的看待和分析局面,是指挥官必备的基本素养之一,在这点上,陈默向来很出色,可或许也是因为太过出色,所以常常少了许多人们眼里的人情味。
“如果我能再有本事一点就好咯。”陈默忽然叹了口气。
博士轻笑出声。
陈默惊讶的看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博士的笑声。
“笑什么?”
“笑这片土地上过去那些多如草芥,心怀野望却最终死在战争里的当权者们,他们死的真是不值。”
博士这么说,话语里却全是讽刺的味道。
“用不着这么刺我。”
“难道你不这么觉得?”
“我觉得你命好,能离开卡兹戴尔带孩子,然后名正言顺到处旅行。”陈默嘀咕着,瞄了博士一眼:“说实在的,你和凯尔希到底有没有一腿?”
博士哑然,他沉默下来,侧目盯着陈默好几秒,一言不发。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是不是不知道,这艘船曾经的挖掘和修复工作由凯尔希主持完成。”
“也就是说……”
陈默忽然有些心虚。
“也就是说,这艘船上到处都是凯尔希的眼线,而现如今,她才是这艘船的主负责人。”
陈默愣了好几秒,他看着博士,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从茫然到惊讶,再到现在的略带慌张,又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
“那……那也不一定吧,我们现在在外面,凯尔希女士日理万机的那么辛苦,肯定也不会时时刻刻关注每个人的行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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