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457章

作者:一隅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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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5日

  晴

  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过来看望,有时是雪怪,有时是卡恩雷德和其他战士,有时是阿丽娜和霜星,没见过盾卫与爱国者,前者是因为还没到份上,后者大抵对这些事已经习以为常。

  阿丽娜来得时候总是带着好几个孩子。

  孩子们的脸色看上去要比当初红润了许多,虽然依旧瘦瘦的,但至少脸上已经不见了菜色,他们还梳起了好几个小辫,叽叽喳喳的孩子总是吵闹不得空闲,阿丽娜在的时候还好些,她这位营地里的老师有足够的威望压制这些闹腾的小鬼。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阿丽娜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替她将弄散的发辫扎好,不安分的小姑娘瞪着一旁做鬼脸的男孩。

  陈默记得两个孩子的名字,柳包芙和柳巴。

  “你问的是营地还是塔露拉?”听到陈默话语的阿丽娜看着他回答。

  “你,你和你的感染者教育小组,哦,不对,现在应该叫阿丽娜组长了。”

  “你还是别笑话我了。”

  阿丽娜摇着头,她松开怀里的女孩。

  “好了,柳巴,带大家出去,别围在这里打扰陈先生,知道了吗。”

  “好的,阿丽娜老师。”

  孩子们闹哄哄跑出门,阿丽娜望着他们,有忍不住叮嘱。

  “别跑太远,注意安全。”

  “知道了。”

  孩子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阿丽娜这才转过头重新看着陈默。

  “你不该和他们讲那些故事的,陈,不然他们也不会经常爱跑你这儿来。”

  她的话语里带着些许责怪,可眼里却看不出有任何不满。

  “阿丽娜组长这是在教育我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听。”

  “大概不会。”

  陈默说的很诚实,阿丽娜轻轻叹了口气。

  “你好像很喜欢孩子们,陈,他们也爱和你相处。”

  “我只是一个人呆在这里很无聊,而那些孩子们喜欢听故事,所以我们正好可以在一起打发时间。”

  他喜欢营地里那几个孩子,喜欢听他们谈起他们眼里的营地,也喜欢听他们说长大以后要成为谁谁谁那样的人。

  塔露拉往往是被点名最多的那个,营地里的大多孩子都希望自己长大以后能成为他那样的英雄,霜星的名字偶尔会出现,但是少数,至于爱国者,哪怕是孩子们也对高大严肃的温迪戈生怯。

  没人希望成为他,他也希望没人成为他。

  “你又和他们讲那个炎国和尚的故事了,塔露拉之前就说小时候你们讲过,唉,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阿丽娜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那就不说了。”陈默说,他转头望着窗外晴朗的天空。

  “今天天气很好。”

  不知道龙门是不是也这么晴朗,不知道陈现在在做什么。

  “是很好,等你的伤好些后就能出门活动活动了,老闷在屋子里对你不好,好像从你遇到我们以后,就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好好休息过。”

  陈默回过头,他露出笑容。

  “我啊,得不得空闲的,劳碌命,一空闲下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我觉得现在的你要比之前好多了。”阿丽娜说。

  “因为我受伤躺在床上?”

  “因为你的脸色没之前看起来那么凝重了,连塔露拉也没有注意过,你从来没在营地里露出过这么轻松的表情。”

  “……”

  陈默安静下来,阿丽娜也没再说话。

  气氛好像沉默下来,沉默里不管是陈默自己还是阿丽娜都不喜欢这种场景。

  “塔露拉这几天经常过来。”陈默开口说:“战士们和霜星也时常过来看望我,他们来得时候会和我讲起一些营地里的事,虽然有时候他们讲的东西会重复,可我听着还是觉得很好。”

  “大家都很关心你。”

  “不,阿丽娜,我不是这个意思。”陈默摇头说:“我只是有些担心,阿丽娜,我知道其实我的担心是无用的。”

  阿丽娜没再问了,她没去问陈默担心什么。

  陈默也没有解释,他不用向阿丽娜解释。

  “对了,你要尝尝山莓吗,雪怪们早上专程送来了,说吃了以后伤好的更快。”陈默忽然说,他指了指放在床头的篮子。

  吃了能好的更快,陈默是不信的,但如果雪怪们这么认为,他觉得这样很好。

  阿丽娜顺着望过去。

  听到他压低声音。

  “刚才孩子们在,我故意没告诉他们,前几天雪怪送来的山莓全给他们偷吃完了,一点也没给我剩下。”

  阿丽娜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陈默吝啬的模样,他没见过这样的陈默,没见过这么大了还会和一群孩子计较的大男孩。

  “怪不得这几天见雪怪们一大早就出了门,原来是跑你这来了。”

  阿丽娜放下捂着嘴的手。

  “连塔露拉都没有过你这种待遇哦?陈。”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床上的陈默故意说:“我要是告诉她,她肯定会羡慕的不行。”

  “我倒觉得她不会。”陈默说:“如果哪天她受了伤,雪怪们肯定跑的比现在还勤,别小看了雪怪和塔露拉之间的感情哦,阿丽娜,他们都很纯粹。”

  “你也很纯粹,陈。”

  阿丽娜将手放在身前。

  直到阿丽娜离开,陈默还是没有问起那天傍晚她和塔露拉谈起的那件事,其实那件事说到底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营地现在的这份安稳又还能持续到几时,他们又该如何去保护这来之不易的栖息地。

  狙击手毫无顾忌的翘腿坐在陈默床旁的椅子上,带着他那个傻楞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徒弟浮士德。

  陈默心疼的看着他一颗颗将属于自己山莓扔进嘴里,很后悔刚才没能告诉那几个孩子,白白便宜了眼前这个哥伦比亚人。

  “一颗十五镑,你自己数数,刚才一共扔进嘴了多少?”

  “哈,这玩意能值十五镑,你穷疯了吧!蛇。”

  狙击手捏着一颗没来【-

  “乌萨斯一家,雪怪特产,这个价钱很公道了,别的地方你找都找不到。”

  狙击手别了别嘴,没管他小心眼的吝啬,故意将山莓扔进嘴里,又拿起篮子示意站在他身旁的浮士德,墨绿色头发的老实孩子摇了摇头。

  陈默嘴角扯了扯。

  “别听这家伙胡扯,他不敢管我要钱。”狙击手大言不惭,浮士德看了看篮子,又看了看陈默,陈默点了点头,这孩子才将手伸进篮子。

  “多拿点,别给他留。”

  他只是将一颗塞进嘴,手里剩余的全放进了包里。

  “每次来这里看你搞得这么狼狈我都觉得不可思议。”狙击手将篮子放在翘起的腿上:“这要是说给队里的其他人听,保管他们没一个人信,你可是蛇唉,整个队里最贪生怕死的就属你了。”

  他的评价总是带着很强烈的主观色彩,好像不这样没法表达他内心的惊讶程度,陈默也不记得当初是谁在收到哥伦比亚寄来的信以后,一串风似的就跑进了自己房间,连关门声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你要不要每次来都这么嘲讽我几句。”

  “我就是关心你,顺便……那句话怎么说,还是觉得有些难接受。”狙击手跨下脸,含糊其辞。

  “吃你的山莓。”

  “你不说我也不会给你留,对了,你下次出去能不能把我也带上,没别的意思,我就想看看你们敌人现在的情况,我也好知道该对付什么样的对手。”

  陈默看着说出这句话的狙击手,两人的眼睛对视着,狙击手微微移开视线。

  陈默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

  “你训练的那批战士怎么样了?”

  “还差点意思,应对一般的敌人大概不成问题,不过他们还没接触过真正的战斗,我也说不清楚在战场上他们能发挥平时几分能耐。”

  “这样……”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问你的事,行不行一句话,我好做准备。”

  “你还记得黑钢的实训干员要经受多长时间的训练期吗?”陈默忽然问

  狙击手愣了愣,奇怪的看着他。

  “两三年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是黑钢的实训干员,你自己不是比我更清楚。”

  “两三年太长了。”

  “嗯?”

  “有件事我想现在和你谈谈。”

  “什么事?”

  “等到明年开春你就回去吧,回哥伦比亚,你的事业毕竟在那边,大半年时间也足够营地里的弩手们学会该怎么去战斗了。”陈默平静的说。

  狙击手忽然站起身,以至于放在腿上的篮子落在地面。

  “你要赶我走?!”

  “我没想赶你走,但你不属于这里,乔,你别忘了你过来是负责教他们的,不是和他们一起战斗,为了感染者把自己一切都搭上,在哥伦比亚你还有着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搭档。”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又算什么事。”狙击手盯着陈默的眼睛。

  “我们不一样。”

  他们对视着,良久后狙击手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浮士德蹲下身将掉落的篮子和山莓捡起站在一旁。

  “你该晚点再和我谈这件事的。”狙击手埋怨的看了陈默一眼。

  “再晚点我怕你不愿意走。”

  “胡扯!谁会舍不得这里,我【-

  他越说越激烈,陈默只是看着他,看着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了叹气,愁眉不展。

  怪人小队里的怪人们都很奇怪,按理说他们这些人本不该成为佣兵,因为他们心里居然还有一丝尚未溟灭的良知,也许是因为以前听说当佣兵很酷,所以稀里糊涂当上了佣兵,也许是觉得自己适合干这行,所以跑进了黑钢,又或许觉得安保公司能保护人,所以傻呵呵的就成了一名雇佣兵。

  那天的狙击手闷闷不乐,浮士德就看着他一路走一路踢脚下的石子,又在经过训练场的时候望着那边促足,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那天他的老师罕见的安静,也没闲心再去找营地里那只萨卡兹的麻烦,那天的狙击手教导起营地的弩手小队们罕见的严格,因为他没再用那种懒散的语气在和大家开玩笑了。

  那天他变得有些陌生,可这种陌生却并不沙萨觉得讨厌。

  难以避免的是狙击手和营地里的战士们之间产生了感情,陈默知道,狙击手自己也知道。

  可他是一个哥伦比亚人,在哥伦比亚有自己的家庭,事业和同伴,他不必为了生存而冒着性命和乌萨斯军队打生打死,他虽然是感染者却依然能过上相对安稳的生活。

  总有一天他是要回去的。

  他的队长让他来不是为了让他为一群感染者搭上命,他的队长让他过来,也不是让他将自己的今后搭在乌萨斯感染者这艘破船上。

  但狙击手还是觉得有些气愤,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愤。

  陈默没去管狙击手的气愤,他只希望那些战士们能从狙击手哪儿多少学到一些东西,学到一些他没法教给他们的东西,弩手们是营地里的唯一的短板却也是不可或缺的力量,因为法术这种东西往往偏爱于少数人,而弓弩对他们而言是唯一一种能快速拉低双方实力差距而保命的手段。

  陈默希望狙击手能教会战士们如何保命,如何求生,能让他们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大上一些,让他们不必成为敌人的靶子,让他们知道遇到什么情况时自己该怎么做。

  他不能保证做好全部准备,让所有人都活下来,可如果狙击手教过他们,至少能让那些能活下来的战士不必白白死去。

  陈默所能为他们做的,能为塔露拉做的,也仅剩下这么多。

  他还没能为他们做多少事。

  他还能再为他们做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