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前者止步!”
“我是龙门近卫局督察组高级警司陈晖洁,我有要紧事需要当面和你们的负责人商议,劳烦请立刻通禀。”
陈显得很客气,但她从来不敢放松警惕,不如说在接近面前的军阵之后,她的每一根神经都下意识绷到最紧。
尽管对方并没有显露出敌意,但那种随时可能丧命,命不由己的感觉并不好受,究竟要怎样的对手才配的上这种规格的武力,这和她过往去黄城与春都所见过的任何一支大炎驻军都有所不同。
他们更强,更果断,也更致命。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精锐百战之师。
沉默中没有回应,直到十几秒后,陈看到面前的钢铁军阵如潮水般向两旁分开,一个人影缓缓从军阵后方走过,短暂的一瞥中,陈看到在军阵后方躺倒在地面的数十具尸体,她呼吸一滞。
“陈小姐,无论你因何带队来此,请回吧,今夜之事殿下已与龙门上层有过商议,我军无意扰乱龙门官府内政,更无意插手近卫局对龙门的控制法案。”
“……”
陈没有回答,身着重甲的高懿站在陈几米开外,他的话语隔着雨幕传入陈耳畔。
“你们杀了龙门的市民?你们怎么敢,是谁给你们的权利在龙门滥杀无辜!”陈厉声质问。
高懿神色平静。
“你误会了,陈警司,我军并无意造成无辜人员伤亡,此前已有过严厉警告,而您刚才所看到的那些尸体,他们试图冲撞军威,更企图袭击暗害我大炎将士,不得已为之。”
“但你们私自处置龙门市民,这是事实。”
“事出有因,我已做过解释。”
“我信不过你们,你们如果真有意愿,就该在行动开始之前如实相告近卫局你们会采取的措施,而不是事后抛出解释,你们没有,你们瞒着近卫局,甚至支开近卫局的耳目将贫民区的一部分人私自控制在手里,你们想做什么?”
陈当然信不过这群大炎的军人,她同样信不过魏彦吾,包括今晚的行动,近卫局甚至没有提前收到一点风声,陈一直在等,一直不敢放松警惕,她没法预测到他们和魏彦吾的目的,至少到现在之前,她都没有预测到。
“你不必信,陈警司,事后我军会向龙门官府提交此事相关报告,给龙门当局一个合理的解释。”
高懿沉声回答,又补充道:“我军协助龙门近卫局控制贫民区是事实,我军遇袭后被迫反击同样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您信不信并不重要,我军做出了解释,龙门愿意接受这个解释,龙门人不在乎贫民区的处境,而作为受益者,近卫局在今夜的行动中没有遭遇任何重大损失,我认为这是一件真正值得庆幸的事。”
陈不能否认,不能否认高懿说的是事实,无论今晚贫民区何去何从,对近卫局而言他们没有任何损失,不费吹灰之力将贫民区控制在手里,还能彻底隔断过往留下的隐患,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但近卫局不是做生意的,也不是诗怀雅那个大家贵族的豪商家族一样,只看重利益得失,有些东西,比利益甚至比生命更重要。
“你失去过战友吗?陈警司,你是否亲眼见过自己的同袍在你身旁一步之隔被刺穿身躯,你是否亲眼见过他们死后无论如何也无法瞑目的模样,我见过无数次,但每次都无法习以为常,同样我身后这些将士,他们也经历过无数次相同的场面。”
“什么意思?”
“陈警司,虽然你我共事仮时日尚短,但在下看的出你是一位真心为民的好官,你将龙门的安危与问题视为自己的责任,真心相待,这很可贵。”高懿说,“但很可惜,陈警司,你我职责不同,我是大炎军人,服从命令是我本分,所以我只能保证,在近卫局没对我军产生任何攻击威胁意图之前,我军不会对近卫局的动作有任何干涉,大炎不是龙门的敌人,现在不是,以后更不是。”
“你在威胁我?威胁近卫局!”陈冷声问。
“不敢。”
“你的本分没有让你阻止近卫局对龙门行使自己的正当权利,你的本分没让你私自处理龙门的百姓,姓高的,你大可和你身旁的大炎军队一起在近卫局,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在龙门处理掉你们身后那群人。”陈高声说,目光缓缓扫过高懿和身后沉默的每一名士卒:“我不管你们明天打算如何向龙门解释你们今晚的所作所为,呵,军队遇袭?于是你们理所当然用这个借口处理掉所有人,近卫局反而成了你们的证人,因为我们是受益者,我们会捏着鼻子承认这点。”
“龙门人可能信这个说法,因为他们对贫民区一无所知,在他们眼里,贫民区里的人就是什么胆大包天都能做的出来,但我不信,我和近卫局都不信,我不管你们和龙门上层到底有什么秘密勾结,让他们对你们今天的行为做出遮掩和无视。”
陈冷声说完,语气停顿片刻。
她抽出腰后近卫局制式长剑,锋利的剑锋直指着高懿的眼睛。
“但我绝不允许!我身后的近卫局也绝不允许你们在龙门的土地上胡作非为!随意践踏龙门法律!随意践踏我与近卫局维护至今的骄傲和尊严!”
“陈警司,三思。”
“呵,三思?”陈冷笑一声,握住剑柄的手毫不动摇:“我觉得今晚上我已经思考的够多了,来这里之前我还在考虑,不能和你们起冲突,近卫局冒不了这个险,近卫局也不是你们的对手,我的一念之差会让很多人白白丧命,但一晚上我和近卫局都被你们和魏彦吾耍的团团转,我还要思考多久,直到你们处理掉贫民区的人,难道还要我对你们感恩戴德,谢你们帮龙门处理了一个大麻烦。”
“*龙门粗口*!够了,要么将你们身后那群人交给近卫局按龙门法律处置,要么在这里和近卫局斗上一场!你们尽可以杀了现在近卫局的全体警员,杀了我,哈,就像你们声称那样,近卫局袭击了你们的军阵,看看龙门人会不会接受你们这个解释,看看这座龙门会不会相信你们的说辞!”
“……”
“……”
高懿沉默下来,他只是望着面前年轻的龙,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年轻的警司,她的气魄与胆量。
年轻气盛,手段凌厉,不同凡响。
“痛快点,姓高的,你刚才威胁近卫局的底气去哪儿了!”
“……”
“高懿,我应该告诉过你要对陈警司客气点,瞧瞧你做的事,你把陈警司惹毛了。”
沉稳冷淡的声音在雨夜里缓缓响起,军阵再次从【&
高懿看了一眼陈,他轻轻叹了口气,侧过身,于是陈看清了他的身影。
“末将知罪,请殿下责罚。”
“何罪之有?”
第二十二章 是非曲直
陈现在只觉得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看上去是那样让她觉得厌恶,顶着一张相似的脸,仅仅时隔几个小时,陈又对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一个不算好的认知。
他口中有哪句话是真的。
陈知道高懿没有决定贫民区现在事态的权利,哪怕他身为这支军队的主将,但只要那个人还在贫民区,不,不如说今晚上所有的变故都和他有关,从他胁迫贫民区各大势力甚至鼠王的那个局开始,他就在规划以最轻的伤亡,最简单的方式与最快的速度厘清贫民区的问题。
先以势夺人震慑贫民区各势力的话事人,掌握事态的主动权,然后抛出价码,分化整个贫民区上中下三部分势力,借助近卫局的手,遮掩他们原本的目的。
甚至让自己亲自陪同他参与了那场贫民区各大势力的会议,陈难免会因此对他原本就模糊的印象有所改观,以为这就是他的目的,如果不是XR02的线报,如果不是诗怀雅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陈想,或许等到他们处理完这里的事物之后,近卫局才会后知后觉收到风声,而那时为时已晚,近卫局将丧失最后的机会,只能作为同样参与贫民区行动的一部分,捏着鼻子替他们遮掩,龙门人不会知道今晚大炎的军队在贫民区做了什么。
龙门只会知道大炎的军队,这位殿下帮助龙门近卫局和龙门妥善处理了贫民区这个问题,然后几乎所有龙门都会对这位殿下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印象,当贫民区变得更好时,人们想到这里首先想到的会是他们的贡献,以粉饰这场行动。
谁又会在意死人的话,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从始至终,他就没将这座贫民区放在眼里,在他眼中,最快最简单的处理完贫民区然后划清界限才是他主要的目的,甚至可能包括魏彦吾在其中扮演的某个角色。
陈晖洁没有掩饰目光中的警惕与敌意,她猩红的眸子一如她现在的态度一般坚固,像是一柄出鞘锋利冰冷的剑,一柄能将挡在自己面前无论大小的障碍都切成碎块的利刃。
龙门近卫局德才兼备,在陈的印象中,近卫局的定位既是龙门的坚盾也是龙门的利刃,而督察组是近卫局最锋利的利刃,督察组的组长陈晖洁则是属于督察组的利刃。
高懿轻叹了一口气,是他亲自向殿下请求去说服龙门近卫局抽身事外,但高懿没有料到陈警司的态度会这么坚决。
高懿很清楚他的殿下是个怎样的人,陈警司或许够坚决,能搭上龙门近卫局的警员顶着军队的压力和他们对峙,只为了一群甚至在近卫局目光中是罪犯的人,哪怕其中有一部分人真的无辜。
但事情并不像陈晖洁所以为的那么简单,如果是殿下亲自处理这个问题,或许先登营真可能对近卫局不留任何情面。
没有人可以威胁大炎的军队去做任何事,也没有人能够逼大炎武王遵循她的意见。
“陈警司,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现在很愤怒,无意义的愤怒。”他开口说,陈默不作声,原本指向高懿的剑现在正指向面前龙的咽喉。
身后的军队沉凝如铁,凝视着陈晖洁大逆不道之举,浓重的杀意从军阵中散发而出,压在陈身上,陈微微咬牙,握紧了剑柄。
她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她也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妥协。
“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属于什么吗?陈小姐,众目睽睽之下,用剑指着一位访问龙门的亲王,指着你的上官,龙门的客人,而且还带着龙门近卫局公然与大炎将士对峙,挑衅。”
他的视线越过陈,望向几十米外列阵的近卫局部队,高大的鬼族女人提着名为般若的大盾立在最前方。
陈看着他神情平淡,垂下目光,望着面对指向自己的锋利近卫局制式佩剑,他抬起右手,屈起食指在剑刃前段轻轻一弹,陈能感觉到一股力道顺着剑身传导到她握剑的手,不重的力道,但她握剑的手偏偏不受控将剑转向一旁。
陈还没来及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又继续响起。
“魏彦吾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教导你不计后果,肆意妄为,犯上作乱。”
他凝视着陈猩红冰冷的双眼,淡金色眸子内一片平淡,目光对视着,他轻声开口问:“你觉得孤会对你妥协?会为你胆敢带着近卫局与先登营对峙,口出狂言要与我的军队斗上一场胁迫?会为你口中所谓杀了你们,龙门的态度而让开道路,让你们在我和我的人眼下带着人离开?耀武扬威。”
陈手里的剑缓缓偏向一旁,他收回视线,背对着身后枕戈待旦的军阵,蟒衣下他将缓缓收起的右手背在身后。
“先登营何在?”
高懿猛然站直身躯。
身后原本在雨夜中冰冷如一团坚硬钢铁的军阵集体动了起来,那是手中武器震动移动城市混泥土地面的闷响,如同战鼓在龙门贫民区的老旧街道上空响起。
“先登营,在!”
气冲霄汉,声震天宇,以至于连几十米外的近卫局队伍都在这股猛然炸起的回应与气势中陷入了短暂失神,更不必提首当其中的陈晖洁。
是啊,她可以用两败俱伤来胁迫高懿,在龙门利用近卫局对龙门的影响力,逼迫高懿让道,但她没法利用近卫局来逼一位超出近卫局和她能力范围太多的人。
“陈警司,现在,你可以带近卫局试试能否从你面前这四百一十二名先登营将士手下带走你想带走的人。”
“你可以试试,你身后那群近卫局警员,是否做好了为一群甚至排斥他们进入贫民区的人战死在这里的准备,而我的人,他们每一人都有这种觉悟。”
“我可以向你保证,每一名战死在这里的警员,他们都会被按上同一个罪名,他们的死毫无意义,他们的死毫无荣誉,他们将因你而死,他们的家人是否会理解你?而你,今晚之后,你将从督察组的位置上引咎辞职,我知道你是魏彦吾的血亲,魏彦吾或许能保住你的命,但他不一定愿意保住跟随你的那些人,这些你比我更清楚。”
“先登营的损失必须要有人来为此偿还代价。”
“你……”陈咬着牙,握紧了剑。
“我?”
他面色淡然。
“告诉我,陈警司,你要如何从他们面前达成你的目的,告诉我,陈警司,你是否做好了准备,要让你的近卫局用鲜血来付出践踏大炎军威的代价!”
“……”陈张口结舌。
她不能保证。
她当然不能保证如果近卫局真的和大炎军队斗上一场,他们这些人会有什么后果,可现在,他已经将后果说的清清楚楚,并包括他之后可能为了陈的一时冲动采取的行动。
陈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逼他出来,她确实有做过最坏的准备,假使对方先为此而妥协,可现在他出来了,但态度却强硬的让陈始料未及。
先不提近卫局是否能从这些人手下带走人,就说近卫局如果正和大炎军队产生了武力冲突,无论结果如何,近卫局都将陷入困局。
这是本来可以避免的错误,如果陈现在转头离开将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过,不仅近卫局能顺利入驻贫民区,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将逐渐平息。
不管明天龙门人如何去看,至少对近卫局和龙门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对眼前的罪恶视而不见,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对的,因为各方势力的压迫,所以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哪怕它是对的,哪怕那些人该由龙门来处置,哪怕近卫局在此时显得毫无作用甚至是无力。
我该带着人离开吗?
我可以避开这个错误,我不该带着近卫局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犯错。
这是错的吗?
我和近卫局一直以来的坚持难道就这么脆弱,毫无意义吗?
我要眼睁睁看着那些罪不至死的人死在这里。
陈握着剑的手捏的越来越紧,她知道身后近卫局正在观望着她的所作所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带着近卫局去做一件傻事,她该权衡利弊,她该做出当前状态下最正确的选择。
陈闭上眼,缓缓放下剑。
“抱歉,是我失态了,殿下,我为之前的冒犯向您道歉,近卫局与我无意向大炎军队挑衅。”
陈垂下握剑的手。
她的确失态了,在看见高懿和军阵后方地面的尸体之后,她就陷入了自己对魏彦吾,对龙门贫民区的主观印象中,即使高懿已经做出过解释,但陈信不过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瞒过近卫局的私自行事与XR02通讯中的慌张,左右了陈对当前局势的判断,更为主要的是,一旦被魏彦吾牵涉的事,陈就很难真正产生任何信任感,而且面前的武王,很容易让陈联系起某个人,她从不敢信那个谎话精。
她有个弱点,容易沉浸在自己的某个想法中,因为某种执着而一意孤行去做某件事,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她对魏彦吾的私人看法以及她的心结。
“你冷静下来了?”
“是的,我失礼了。”
“指的是用剑指着我咽喉这件事?”他平静问。
陈面色难看。
“抱歉,殿下。”陈垂下头:“但我接到线报称大炎的军队暂时扣押了一批贫民区居民,您的人事先并没有向近卫局通报他们会采取相关措施。”
“所以你以为我们是在私自处理贫民区的这些人,因此带着近卫局过来逼我们将手里扣押的人员移交到近卫局手中。”
“……是。”
“你差点让近卫局和大炎军队产生武力冲突,陈警司,作为近卫局的领导者之一,你该对此事负责,你的错误判断将让近卫局警员为此而付出不必要损失。”
桀骜的龙弯下腰,她只是为自己刚才的冲动而及反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属于她的责任。
她重新抬起头,目光坚定。
“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将你方控制中的人员移交给近卫局,并依法对他们实施侦辨和审查,即使您拒绝我的提议,我也希望您能提前给我一个您将如何处置那些人的合理方案。”
“……”
他沉默了几秒,陈眼中的坚定在告诉他,在认清现状并冷静下来后的陈比刚才陷入某个想法中冲动的她要更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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