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你想见见真正的卡兹戴尔么?小哥。”他脸上又挂起笑容,陈默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淡淡的笑容,在他有些许胡渣的脸上。
“真正的卡兹戴尔?”
“嗯,真正的卡兹戴尔,不像你们曾经听过的,见过的那样的卡兹戴尔,不一样的卡兹戴尔。”scout说:“我建议你先从卡兹戴尔语学起,你面前就有一个很好的老师。”
“那就拜托你了,scout老师。”
“先把饭吃完,吃完了我们再开始学。”他指了指陈默手中的餐盒:“享受食物该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
因为你还活着,还能感受到温度,感到满足,感到你还存在的价值。陈默知道享受食物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温饱足以让很多人付出一切,哪怕代价昂贵,有人一生都在追求着两个字眼。
Scout是一名很好的语言老师,他幽默不失风趣的话很容易就能引发人的兴趣,他会很多语言,哥伦比亚,维多利亚,莱塔尼亚,即使是乌萨斯和炎国他都精通,这些语言似乎预示了他的一生,他该去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情,不然不该了解这么的语言和文化,他以前是一名萨卡兹雇佣兵,会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他说的那些话,我们可以犯错,但不能一辈子犯同一件错误,仿佛说的不是陈默,而是他自己,或者都有,他大概从陈默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自己的缩影,其实大部分像我们这样的人,在看和我们同一种职业的人都能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缩影。
陈默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个营地,而这个营地也不会欢迎像我这样来路不明的人造访。
“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但还远远没到可以随便乱逛的程度,回到你的病榻上,否则会有人把你扛回去。”
陈默在营地的门口遇到了凯尔西女士,她的声音依然平静冷淡。
“我只是想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哦,那么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很多,多到让我觉得难以置信,我没想过萨卡兹人也会有这么平和的时候,即使他们看向我的目光依然带着可见的敌视,但他们并没有动手。”
“你应该庆幸不是在夜晚,否则你绝对走不了这么远。”
“我在夜晚走过很长的路,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黑暗。”陈默回答。
“人永远是排斥黑暗的,你的以为不过是你的一种错觉,你在黑暗里迷失了前进的方向,什么也不会看到。”
“凯尔西女士有兴趣和我讨论哲学吗?”
“没有兴趣,我在说事实。”凯尔西冷漠的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你很危险,你伪装在身上的躯壳让你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是谁,别人就更不必说。”
“您的意思是,我是个虚伪的人?”
“是不是虚伪,你自己心里很明白。”
“是的,我很明白。”
“我应该去提醒一下scout,因为他的失职,才会让你出现在这个地方,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离开你的房间。”
“但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好奇心。”陈默说,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借口。
“好奇心是求知欲的表现,但不该知道的求知欲会害死你自己。”
“谨记您的话语,凯尔西女士。”
陈默说着,转过身重新走进了房间。
卡兹戴尔这片大地上上盛行着数不清的雇佣兵团,雇佣兵团成为了卡兹戴尔赖以生存的主要方式之一,常年的雇佣兵生涯,朝不保夕的日子让这群人日益疯狂,疯狂中没有人会在意自己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日出。
但人活着,总不愿意死去,雇佣兵的生活就像开在荒原贫瘠沙漠中的一朵花,沙漠不该有花,它没有雨水,没有土壤,种子落在上面也不会发芽。
陈默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她,在他见到她的那一天。
她从营地门口进来,即使是她的出现,光是那个身影就足以令人心底涌起一股别样的感情。
陈默觉得她是有些天真的,就像沙漠中不该有花那样的天真,可他也不能否认她的天真的确是这片土地上稀缺的东西,他们相信她能给这片大地带来希望,即使后来连她自己都开始动摇。
可很多人,像scout,像伊丽丝,都不能否认,她出生于卡兹戴尔,原本是最有希望来改变这个国家的人。
自己就像是人潮中的一滴流水,在仰望天空星辰的同时,不免设想,天空中是否也有同样一条灿烂的星河,星河中闪烁的每一刻星辰都如我这般是一滴流水。
我在期待,不免期待,期待中又难免迷失。
她的确拥有让人避无可避的温柔和魅力,以至于陈默,无可避免的……或许是爱,或许是仰慕,也或许是留恋。
陈默不清楚,但对他而言,她是一个特别的人。
温柔而妩媚,偶尔会发呆,沉稳如她有时也会变得迷迷糊糊,会忽然走着走着撞到墙上,也会翻开书本垂着头挡着脸瞌睡。
她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忙碌,只会偶尔抽出空闲去做一些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她有一种天生的领袖气质,让人愿意为她前仆后继的赴死,但她却不愿意看到每一名战士白白丢失了自己的生命。
她认为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价值和意义,即使他们还未找到。
陈默脱下了黑钢国际的制服,失去了武器,像是一个囚犯却没有享受到囚犯应该有的待遇。
“啊,你是?我记得你。”
凯尔西女士曾明令禁止陈默离开房间,也曾禁止过自己去接触她,但陈默还是忍不住会在scout离开的时候偷跑出房间。
陈默是一个病人,也是一个囚犯,但他是一个自由的囚犯。
陈默大概忘不了自己见到她的那天,那兴许是一个错觉,可他却忘不了那个错觉,也忘不了那只手的温暖在触及自己满是鲜血握紧刀柄的手时,自己颤抖的手掌。
凯尔西说的没错,陈默的确是个虚伪的人,她看穿了自己的虚伪,却没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再去利用这种虚伪。
但面对她,陈默想要戴上的面具每一次都会无功而返。
“你的伤好一点了吗,我应该早点去看看你的。”
温柔的声音和她整个人如出一辙
哥伦比亚语,是的,哥伦比亚语,她的确是记得自己这个人。
是什么样的心态,才会让一名萨卡兹对自己这种战争贩子说出这样关切的话,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在自己的心里蔓延,让自己变得真的像是十年前的孩子,局促的说不出一句话。
陈默想叫出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请不要紧张,我并没有恶意。”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那些想要掩饰的话在她的面前仿佛都像是哽咽在了喉咙,无法说出口。
“我知道,是您救了我。”
“你看起来恢复的很好,你是来特意找我的吗?”她似乎看出了陈默的想法。
“我该怎么称呼您?”
“特蕾西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这样称呼我,你呢?”
“蛇……陈默。”
“陈默?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呢,是炎国人?”
“龙门。”
“我记住了,陈默先生。”她说,又问:“那么,陈默先生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想要离开这里,我会通知凯尔西,不会有人为难你。”
“您要放我走?”
“你不属于这里,我并没有理由要求你留下来不是吗?”
说的那么平淡,那么理所当然,即使自己是一个战争贩子,即使自己对她的国家犯下过恶行。
“但……”
陈默想说自己所做下的一切,一如他对scout提起时,可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对她这么说,也没有勇气将重复过一遍的话语在重复出来。
他退缩了,胆怯了,怕自己说出来之后会导致她对自己的恶感,可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呢。
陈默才发现,她脸上淡淡的笑容是如此的刺眼,仿佛要刺激自己的内心,照亮自己心里那片最深的黑暗。
即使……她是一名萨卡兹,一名纤细的萨卡兹。
“殿下……请您原谅我的失职,殿下。”scout这才姗姗来迟,殿下这两个字让陈默怔了怔,殿下?
特蕾西娅,卡兹戴尔王位的真正继承人,也是掀起这场战争的其中一方。
“scout,是你,原来是你负责照顾陈默吗?”
“殿下已经知道了。”scout恭敬的回答,但话语里却没有谦卑,更多的是一种憧憬与渴望,一如神前的信徒。
“希望陈……他没有冒犯您,请您宽恕他的无礼。”
“无妨的,scout,辛苦你了。”
“我的荣幸,殿下。”
“我已经答应这位陈默先生了,他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可是……殿下,凯尔西女士那边……”
“没关系的,我会去告诉凯尔西勋爵。”
“遵命。”
回来之后,scout对陈默今天的行为好一通抱怨,我听着他的抱怨,脑海里却在想另一件事,他在想特蕾西娅这个名字,以及殿下两个字的含义。
“所以,陈小哥今天特意去偶遇殿下,是想要离开了?”
Scout抱怨完后,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他并不傻,不如说这个世界上其实很少有那种真正的傻子。
“凯尔西女士会愿意放我走吗?”
Scout会被安排在陈默身边,一方面是照顾,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和软禁。
“小哥你本来也是黑钢的干员嘛。”scout这才像是终于回忆起了陈默的身份:“但你知不知自己今天的行为很危险,很有可能会被当场格杀,辛亏当时没人跟在殿下身边。”
“你们殿下身边难道就没有安排人保护她吗?”
“保护,小哥你觉得狮子需要兔子来保护它么?凯尔西女士曾试图这么做过,但殿下说不必专门安排人来保护她的安全,她希望能把保护她的人派到更需要他们的地方,哪怕只能多挽救一条战士的性命,战士不该被束缚在不必要的位置。”
“特蕾西娅殿下在你们眼里似乎很重要?”陈默问。
“重要?”scout轻轻笑了笑,他的目光转眼看了看自己放在椅子旁的武器:“不仅仅是重要,陈小哥,你大概不会明白那种感觉,原本对我来说,梦想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东西,我们萨卡兹人一生都活在混乱和死亡中,只因我们是萨卡兹,所以我们铁石心肠?所以我们猪狗不如?”
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指。
“可我们是很脆弱的,我们的泪水会流进沙土,种子不会在哪里发芽。”他仰起头,陈默看到他的眼睛,眼睛闪烁着某种莫名的光:
“但殿下说,他想这片大地上的居民不在只为了离别和失去哭泣,她不想我们的夜空被心碎和空虚塞满,她想让别人提起萨卡兹时不在只想到残暴和冷血,她想每一个萨卡兹孩子都能在母亲的怀抱和父亲的臂弯里无忧无虑的长大,我们不该天生就冷酷无情,只因为我们也是人,我们也会痛,我们也有属于我们的家,有我们爱的人,有我们想要保护的东西。”
“殿下说,她要结束这场战争,结束萨卡兹几百年来既定的命运,萨卡兹的未来不该是一片荒芜。”
他说完,轻轻低下头。
“我不知道殿下说的未来还有多遥远,但我仿佛能看到希望,你知道吗,在卡兹戴尔希望并不是一个美好的词汇,我们卡兹戴尔不流行希望,我们只想要我们能看得到的,摸得到的东西,食物,金钱,篝火……战争,厮杀,血,而不是希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说:“但我们需要它,真正看到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自己真的需要他,卡兹戴尔需要希望,需要殿下来带领我们。”
“这条路很艰难,可能会无比的艰难,也可能我会等不到看到他的那天,但没关系,陈小哥,你说你在龙门长大,从哥伦比亚来,那么你一定见过龙门和哥伦比亚的世界,我也见过,繁华安定的景象让我羡慕,羡慕到希望有一天我们卡兹戴尔也能成为和它们一样的地方。”
“每个孩子都有书读,每个家庭的晚餐都有富足的食物,有篝火,有新衣,男人不必为了生活拿起武器去成为雇佣兵为人卖命,女人也不必担惊受怕却等来一笔不算丰厚的抚恤。”
“我以前连想起这些的勇气都没有。”scout的声音低了很多:“可殿下让我看到这一切,让我看到卡兹戴尔的未来,所以我追随着殿下,我愿意用我这条烂命去换卡兹戴尔的未来,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我觉得很值,以前我没这么做,是因为我没能看到,但我看到了,我就得这么做,我会拿起我的武器,为这个国家为殿下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
但陈默却无法来否认他的话,即使龙门,哥伦比亚并不如scout所想的那般美好,他只是看到了他们的一部分,但我们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一部分,并不是我们看不到,而是我们不愿意去看。
卡兹戴尔的雇佣兵们一生都活在战场里,藏进倒塌的建筑废墟间升腾的烟雾之间,他们的一生一文不值,他们存在的价值只是一份名单上的糖果,越值钱的佣兵越强,越强的佣兵越该死,越该死的佣兵如果死不了就会更强,也更值钱,他们活着的价值仿佛就是为了他们那颗头所能代表的金钱。
直到,特蕾西娅的出现。
给了他们一个不同的方向,认可了他们,向他们展示了一份与众不同的未来,他们或许曾幻想过,遥不可及的幻想,但现在,有人将幻想放在了他们眼前。
逐火之蛾必死无疑。
“你是个英雄,scout。”陈默说。
“我不是英雄,英雄这个词语应该留给更伟大的人,陈默小哥,我只是个平凡的萨卡兹人,我也只想做个平凡的萨卡兹人。”他说,笑了笑,笑容缓缓消失在嘴角:“可我拿起了武器,我杀了别人,因为我想活下去,单纯活下去,可活下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我犯下过很多的错误,我不会逃避,我会赎罪,如果我可以的话,我想偿还我的这些罪孽。”
“不好意思,和你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scout轻轻地吸了口气:“兴许是太久没遇到这么谈的来的人了吧,话说多了一些。”
Scout说:
“殿下已经同意你离开了,凯尔西女士兴许会反对,但殿下决定的事情,凯尔西女士是不会让殿下为难的,陈小哥准备什么时候走?你的武器和装备现在放在我这里,如果你想要尽快离开,我会给你带过来,最近的城市离这里不是很远,我们会负责把你送过去。”
“scout,我想留下来。”
“你要留下来?”
“我想要看看你说的那种未来。”陈默说:“我没见过,我想看看。”
“你要加入我们?但你……你不是萨卡兹人。”
“凯尔西女士也不是萨卡兹人。”陈默回答:“我暂时并没有加入你们的想法,就像你说的,我不是萨卡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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