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但故事都是骗人的,以前妈妈也给我讲过故事,但我一次都没有见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就算是骗人的故事,我也还是想要相信,爱莎老师今天教我们感恩,我们知道现在的这些都是殿下带给我们的,如果没有殿下,就没有我们的现在,爱莎老师说,殿下是我们的未来。”他说,又问陈默:“陈默哥,什么是未来?”
陈默仿佛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时也曾遇过同样的事情,修女们并没有要求我们一定要有回报,世间的很多事情其实并非努力就会有回报,但他们仍然选择了这么做。
殿下做这些的时候,是否有想过回报,大概是没有的,她是那种不求回报的傻子。
什么是未来,未来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未来只存在于别人的嘴里和自己的梦中。
“你就是未来,你们卡兹戴尔的未来。”
因为爱莎只能看到她所能看到的,但殿下不同,殿下看的很远,所以她才把你们当成是卡兹戴尔的未来,可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这种虚无缥缈仿佛无根浮萍一样的东西。
卡兹戴尔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她有理由,也有必要迎接她的未来,但殿下,她说的那种未来太过遥远,也太过美好。
美好的东西都容易破碎,不会长久,可人大多喜欢美好。
“如果你想找殿下,你要失望了,卡里恩,殿下不在里面。”陈默说,但卡里恩的脸上却没有失望。
“我知道殿下出去了,就是因为殿下不在我才来的。”
他把那个礼物放进了衣服包里。
“不亲自给殿下吗?”
“我又不是莉莉和柯丽雅,才不去做那种献媚的事情!”卡里恩偏过头一脸不屑,但陈默还是能从他的话语里听出浓浓的嫉妒。
陈默知道莉莉和柯丽雅,那是两个萨卡兹小女孩,她们很喜欢殿下,每次特蕾西娅遇见她们她们都会紧张又期待的和殿下说上一些话。
但卡里恩不同,或许说每一个对殿下抱有喜欢这种情绪的男孩都不同,因为殿下太过耀眼,耀眼的让人不敢接近。
“其实你是不敢吧。”
“我……陈默哥,你也不敢吧!”
陈默不否认自己对特蕾西娅抱有某种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但这不代表一个小鬼能当面把他拆穿。
“卡里恩,我得去和爱莎说说,让他盯着你点。”
“哈,被我说中了!”他大叫了一声,指着陈默,陈默想拉住他,但这个狡猾讨厌的小鬼飞快跑出了帐篷,向着特蕾西娅营地搭建的板房屋跑去:“陈默哥,你没指望的!”
他在门口的台阶上朝着陈默这边做了一个鬼脸。
“殿下是我的,我长大了要娶殿下。”
兴许是还没有记住上次的教训。
陈默不怀疑特蕾西娅该是每一个萨卡兹男孩或者女孩的梦中情人,她是一个完美的对象,可能她也并不是那么完美,但在喜欢她的人眼中,她是完美的,完美的就好像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高贵,美丽,强大,温柔,平和……她给予了萨卡兹人一切他们需要的幻想,若是她不出生于卡兹戴尔,她该成为那种人。
是卡兹戴尔成就了她,所以她才想改变卡兹戴尔。
陈默想,他那时候应该是讨厌这个叫卡里恩的小鬼的,因为卡里恩的一句话触动了他并不敏感的心弦,但后来,陈默却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讨厌他。
在爆炸的火焰吞噬了那间低矮的木板房时,他的讨厌,他的不满,他的抵触,以及他的所有情绪,都伴随着爆炸的轰鸣声在耳边变成为耳鸣。
掀起的气浪震飞了帐篷的角落,陈默暴露在了空地中央,耳边有嘶吼,有惊叫,有慌乱,有哀鸣,有哭泣,它应该有很多声音,嘈杂的拥挤在世间。
可陈默什么也听不见,陈默只能怔怔的看着那个玻璃球被火焰和爆炸高高的掀起,连同那个破碎年幼的身躯,在陈默的眼前变成一地的碎片,再也无法拼凑起来。
碎裂的晶体是那样耀眼,耀眼的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一如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卡兹戴尔未来。
可陈默还记得他前一秒和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还记得他的声音,还记得他的笑容,记得他的名字——卡里恩。
他说他长大了要娶殿下,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长大了,很多在萨卡兹营地里与他抱有同一个幻想的男孩也再也不能长大了。
带着他们的梦想,永远的沉眠在这片混乱泥泞的土地上。
陈默忽然庆幸自己已经长大,不用在漫长的等待,等待是没有终点也看不到终点的,但死亡,是另一个终点。
ps:今天万不起来了,明天补上。
第七十五章 刀刃,应予守护(中)
8月21日 下午
陈默坐在倒塌的建筑前,靠在水泥板上。
他看见了灰暗的天空,天空中燃烧的尘埃还在飞扬,尘埃中他听到了无数哭嚎,悲鸣,咆哮。
他看到火焰与血席卷了这个安宁平静的营地,兴许是战场上有致幻剂,又兴许不过是战斗让他的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他看到烟雾的那头,地平线的尽头有耀眼的夕阳。
他觉得自己的嘴唇有些干涉,干涉中少了一点什么,他下意识掏了掏兜,没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摸到了一块玻璃碎片。
他颓然的松开手,夕阳穿过尘土,将他的影子落进身前混乱的营地里,几具萨卡兹战士的尸体,他漆黑的眸子倒映着血泊中昏黄的卡兹戴尔和夕阳下一抹白色。
Scout坐在陈默的身旁。
他从包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拿出两只含在嘴里点燃后递给陈默一支。
陈默接过香烟,尼古丁和焦油的刺激感在他的大脑炸响,让他混乱冲突的脑海渐渐平静下来,他轻轻吐出一口烟雾。
烟雾弥漫中,声音好像消失不见。
“你们回来迟了。”
“我们回来迟了。”scout说,他的指尖夹着香烟,残留的血迹浸透了烟卷,他抵靠陈默肩头,背后的狙击枪放在自己右肩。
陈默注意到了他右肩浸透成暗色的衣襟。
“受伤了?”
“路上遇到了袭击。”scout说:“不是我的血。”
“他们是谁?”
scout看了一眼陈默身前的尸体。
“摄政王的手下,卡兹戴尔的一群雇佣兵。”
王权之争么,陈默又抽了一口烟,刺痛的喉管在烟雾流入后好像舒服了不少,可他还有很多问题,都哽咽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又以何种理由问出口。
陈默的手指不由触碰到了兜里的那枚玻璃碎片,宛如碎裂的梦想,不知该如何安放。
“我们要走了。”scout说:“清理完营地的间谍之后,我们就要离开卡兹戴尔,摄政王的人已经追到了这里。”
Scout说完仰起头看着地平线尽头的夕阳。
“这些年一直在逃,一边逃一边被追杀,殿下坚持了很久,但终究卡兹戴尔在离我们一点点远去。”
“我遇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也在逃对吗?”
“是的。”scout说:“原本那支雇佣兵要埋伏的人应该是我们,但你们的出现好巧不巧替我们挡了一枪。”
“所以我是一个倒霉蛋?”
“一个幸运的倒霉蛋。”scout轻轻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安慰:“博士和凯尔西女士原本是想干掉你的,你失去了神智,像是一个疯子一样疯狂的杀死靠近你的人,但殿下阻止了他们,殿下救了你。”
“你呢?”
“我的瞄准镜里早就套进了你的脑袋。”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笑容。
“谢谢。”
陈默松开燃烧到尽头的烟蒂,火星在卡兹戴尔渐去的黄昏中越来越亮眼,黑夜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快,还要深沉。
“离开吧,陈小哥,这不是你的战斗。”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营地里会有间谍?”陈默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他没有去看scout,卡兹戴尔的黑夜里也看不到他的影子,他的手边放着熔断的只剩一半的大剑,斑驳的剑身上满是裂痕,似乎预示着战斗的惨烈。
“现在知道还有什么意义?”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不能改变的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
“没有意义,但我想知道一个答案,至少为了今天死在这场战斗中的人,他们需要一个答案。”我说:“特蕾西娅是否……抛【&+
爱莎老师说,殿下是我们卡兹戴尔的未来。
什么是未来?
你们,你们就是卡兹戴尔的未来,殿下也是这么说的。
我说谎了吗?
“殿下不会同意的。”scout轻声说,他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这一切都是博士的计划,我们要安全的撤离卡兹戴尔,营地里的人太多,我们不敢确定其中混入了摄政王多少间谍,这太危险,可殿下却不愿意抛下他们。”
“于是你们计划了这场明知会有的袭击,就是为了找出摄政王的间谍。”
“是。”他没有否认:“为了让殿下安全的离开,也为了让更多人能活着,博士拟定了这个计划,我没有反对。”
“特蕾西娅知道吗?”
“殿下并不知情,我们都清楚,以殿下的性格,他绝不会同意我们将营地的人当做诱饵。”scout扔下手中的烟蒂,抬脚轻轻将火星踩灭:“殿下有她的理想,但恶事总要有人做才行。”
陈默并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scout说的都是事实,比起全部的人都虽是朝不保夕,牺牲一部分人来换取安全并非不可理解的事情。
没有人能永远保持光鲜亮丽,她之所以看起来纯真而美好,让人向往,是因为有人帮她做了本该她去做的事情。
卡兹戴尔怎么可能出淤泥而不染,这是战争,这是战场,溺死一切良善,温柔,理性。它从来都是残酷的,不管在什么地方。
“特蕾西娅不会怪你们吗?”陈默说,又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可笑又幼稚。
“殿下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强大。”
她是这样一个人,她坚韧而强大,她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她不会去怪scout他们做的一切,也不会因此责难他们,因为她知道这是对的,可她一直不敢,也一直避免这么做罢了。
她是否成为了这群人希望的那样,去成为一个象征,成为卡兹戴尔的象征,而他们真的把她当成了象征,聚在她的旗下,却做着一直有驳于她一开始想做的事。
战争,让我们成为了陌生的样子,在厮杀中,渐渐失去自己的坚持。
陈默没有理由去斥责scout和他所说的那个博士的残忍,也没有理由参与进他们之间的权衡利弊,因为他是一个外人。
而他也很清楚,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可陈默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卡里恩对自己说的那些,想起这个营地原本怀抱的希望在火焰和黑暗里渐渐熄灭。
他只能听到人们的尖叫,恐惧,哀嚎,血飞溅在自己的脸上,刺目的猩红,粘稠腥锈的味道陌生而又让人厌恶。
可他还是得握紧自己手里的刀柄,即使他已经在像自己发出哀嚎,满布裂痕。
刀刃碰撞间流转的火星,在卡兹戴尔营地天空升腾的灰烬。
像极了陈默记忆深处离开那幢公寓那天,遮蔽了龙门上空的灰白,也像极了在黑墙外的雪地中被黑刀钉死在雪里的小列夫。
其实他这种人本没有资格来置喙他们所做的一切有多么残酷,因为自己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即使他松开了刀,沉浸在虚假的平凡里。
可陈默始终能再次举起刀,在来袭的敌人手中夺回自己的命,但他们,他们不行,他们就像黑墙曾经袭击袭击的感染者营地,衣衫褴褛并不能阻碍锋利的刀刃。
Scout拿起他的狙击枪背在身后,他从地上站起。
“等等……”
陈默叫住了想要离开的scout。
“还有烟么?”
他留下了还剩一半的香烟盒,陈默掏出一只皱巴巴的香烟,苍蓝色的火焰从他的指尖绽放,陈默从没想过自己的法术能奢侈的有一天用在这种地方。
但其实离他不远就有还在燃烧的帐篷,可他没有移动的力气。
陈默仰靠在水泥板上,身旁放着半开的香烟盒,香烟盒后是融化的密布裂痕的萨卡兹大剑。
烟雾遮蔽了陈默的视线,视线里卡兹戴尔的夕阳走到了尽头,残留的半点昏黄映照在倒塌的水泥板上,他握紧了包里的玻璃碎片。
卡兹戴尔的黑夜看不到黎明,也看不到星空。
【//
整个萨卡兹营地开始移动,在焚烧了亲人的尸体之后,营地上空弥漫了一股淡淡的哀愁与悲伤。
陈默在营地里遇到了特蕾西娅,他和凯尔西在一起,陈默理所当然也看到了站在他们身旁那个浑身笼罩在大衣和兜帽中的男人。
兴许是男人,陈默看不到他的相貌。
博士,scout是这么称呼他的,他的目光望过来,陈默的目光和他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陈默看到了那双眼睛,一双淡漠的眼睛,看不到一丁点身材,冷静,平淡的让人觉得可怕。
仿佛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在是死物,而他不过是在权衡利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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