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544章

作者:一隅屋檐

  “我自己的女儿我会教好。”

  “就是你这么说才让人不放心,小默那么懂事的孩子,可惜遇到你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老妈。”

  还有一个更不负责的老爸,诗怀雅看着陈那幅冷淡的脸,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你想说什么?诗怀雅警司,来教我怎么去做一名合格的母亲吗?”陈停下脚步问,话语里并没有太多的怒气,犹如在提问。

  “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诗怀雅也停下脚步:“和小默一样的大的孩子,现在已经在上学了吧,你呢,就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你就没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是我的女儿,这是我的家事,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我知道她是你的女儿,就是因为小默是你的女儿我才对说这些话,我承认我很不喜欢你,但小默是小默,你难道想一直让她待在家里吗,不去和任何人接触,也没有朋友,她是你的女儿。”诗怀雅说,她和陈之间总是不对付,像现在这样吵起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有在乎你的人才会关心你的事情,因为在乎你,才知道你明明会因此而动怒不满也会对你提起。

  也许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诗怀雅心里没有闪过太多的念想,她觉得该问,就问出来,站在她的角度而言,她不认为自己是在做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她从不认为自己和陈是朋友,或许算的上是同事,是对手,唯独朋友,似乎没有朋友会和她们一样时不时发生争吵。

  其实陈的性格真的很难让人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她好好交谈,除非是星熊,也只有星熊这种大大咧咧,豪爽义气的性格才会和陈处的过来。

  诗怀雅轻轻地呼了口气。

  “粉肠龙,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不让她和别的孩子一样去上学,之前也是,一声不吭就离开龙门,将小默交到星熊手里。粉肠龙,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如果是陈不爱她的女儿,这种话说出来可能没有人会信,至少诗怀雅和星熊以及近卫局的警员都不会相信,她虽然是一个挺严肃的人,但在看到自己的女儿后,眼里总会温柔下来。

  就像是之前星熊把小默带到警局里,陈虽然意外和生气,但最后却一句话都没说。

  诗怀雅的记忆好像回到了两年前,两年前的那场大雨,自炎国来的武王离开龙门之前,陈一周都被魏长官派遣成为武王当时的护卫,不如说是武王指明让陈去做自己的护卫。

  武王离开龙门后,陈一声不吭将小默托付给星熊照顾后就私自离开了近卫局,离开了龙门,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除了魏长官,可魏长官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她们,如果陈不回来,就不用去管她了。

  但陈回来了,她回来的那天龙门下了一场好大的雨,她提着赤霄的刀柄,失魂落魄的走在龙门的街头,大雨淋湿了她的全身,冰冷的雨点顺着那头蓝色的长发低落,她脚步蹒跚,漫无目的,直到近卫局的警员上报发现了一名携带武器的女性出现在龙门的街道上。

  那一天,陈失去自己的一切。

  自己看着她走在滂沱的大雨里,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又可悲,再也见不到当初和自己针锋相对意气风发的那个陈,再也看不见她往昔的精神和严肃。

  她那时候才恍然发现,原来看起来对什么都要强,对什么都坚定不移,固执强硬仿佛无坚不摧的陈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也会有一天看起来那么可怜。

  这样的人,自己却一直把她当成对手,诗怀雅只觉得挫败和好笑。

  星熊牵着小默的手走到陈的身前,她才停下脚步,赤霄落地的声音是那么清晰,陈紧紧的抱住了眼前的女孩,就好像抱住了自己还剩下的唯一。

  她哭了,哭的那么撕心裂肺,那么像是一个孩子,哭声淹没在大雨里,自己忍不住撑伞为她遮住了头顶的大雨。

  那天,原本下定决心要戒烟的星熊再次点燃了香烟,那天,她私自下令封锁了整条街道,不让人看见陈落魄的模样,那天,诗怀雅抽了人生中第一次烟。

  又苦又辣。

  陈没有回答,诗怀雅也没有继续追问,她们凝望着彼此,又渐渐同时收回视线。

  陈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可以的话她也很想让小默和别的孩子一样,正常的去上学,去遇到自己的朋友,尽可能度过一个快乐的童年。

  她想要保护小默,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而不必成为第二个自己。陈很清楚,作为一名母亲,她并不合格,小默不能想别的孩子一样能够有父母时刻陪伴在自己身边,甚至很少有机会出门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也不能请保姆来家里照顾她。

  陈想要尽可能陪在小默身旁,可总是事与愿违,虽然小默总喜欢笑,但那种笑容陈很明白,那种寂寞和孤独的笑容,让陈一直觉得亏欠与愧疚。

  “嘛,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这是你的家事,我的确不该插手。”诗怀雅错开和陈的视线:“正好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小默了,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要忙,今天下班就去你家看看她。”

  陈深深的看了一眼诗怀雅。

  “随便你。”她收回视线,迈起脚步。

  “我听说附近有一家甜品店挺不错,给小默带点回去当礼物怎么样?”诗怀雅走在陈身后,望着陈的背影说。“先说好,我做这些都是因为小默,看在小默的份上,今天不想和你再吵。”

  陈微微回头看了诗怀雅一眼。

  “不用特意准备礼物,那孩子不喜欢甜食。”

  “小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甜食,就说你不称职了。”诗怀雅嫌弃的说:“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把小默养这么大的,这些年她绝对在你手里吃了不少苦,幸好小默没有变成你的样子,想一想要学了你……”

  诗怀雅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大一小两个陈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她轻啧了一声,打散了这幅可怕的场景,她伸手放进自己的挎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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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怎么了?”陈走了几步发现诗怀雅没有跟上来,回过头问。

  她一向不喜欢和诗怀雅一起巡逻,一起便衣,一起执勤,因为她总能搞出各种各样的意外,比如掏手铐的时候,从包里掏出来的是定妆液和化妆镜,又比如追逃犯的时候,她穿着高跟鞋和包臀裙。

  “我记得我放在包里了的,不见了。”诗怀雅没有回答,她拉开挎包的拉链,细细的翻了翻,但还是没有找到本该放在包里的钱包。

  “你又忘记拿什么了?”陈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了再强调提醒诗怀雅的想法,大抵是经历的次数多了,屡见不鲜。

  “不可能!我离开警局还特意看了一眼的。我明明把钱包放在这个包里,也不会掉出来。”

  “你确定?”陈问。

  “你什么意思?觉得我会忘记自己做过什么嘛?我就算记性再不好也不至于忘记半天前的事情吧!”

  “你回忆一下今天自己的经历,从近卫局出来后遇到了什么?”陈其实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但对于诗怀雅,她实在不想抓住人之后才发现只是一出闹剧。

  “出来之后我就一直和你一起,中途没有放下过包包,然后就是公交,公交……”诗怀雅忽然想到了什么,作为警员,她的推断力一向不错。

  “是那个时候……”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公交上遇到的那个女孩:“你当时说她是一个惯偷?”

  诗怀雅怔了怔,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怒不可揭。

  作为龙门近卫局的骄傲,精英中的精英,诗怀雅绝对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偷偷走了自己的钱包而自己才后知后觉,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对自己的挑衅,把自己的威严和骄傲一股脑的踩在了脚底还不算,还狠狠的又来回碾了好几遍。

  偏偏还是在自己最讨厌的陈的面前。

  “这是挑衅,这是亵渎,这是对整个近卫局威严的冒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手伸到警察身上!该死的混蛋,被我抓到一定饶不了她。”诗怀雅紧紧的捏着自己的五根手指,她的身体都因为怒气而轻轻颤抖,愤怒的脸好像要扭曲又因为陈的存在而不好发作,好像指间就是那个可恶的小偷,恨不得现在把她捏成一团,再扔进近卫局最黑暗的牢房里,关她个几百年。

  陈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她看着眼前气急败坏又吃瘪的诗怀雅,心里忽然觉有些畅快,但她还是保持住了脸上的平静,按下肩上的传呼机。

  “这里是陈,呼叫总部……”

  “这里是总部,PC编号752145,请问陈警司发生了什么?”

  她看了诗怀雅一眼,诗怀雅看着陈望过来的目光,忽然呆滞了下来,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目光里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难言,纠结,不屈,挣扎,祈求,陈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诗怀雅不会求自己。其实她还蛮想看看诗怀雅求自己的模样的。

  “我们遭遇了一场盗窃案。”

  “盗窃案?”对面愣了愣:“这个,陈警司,盗窃案应该不至于需要直接联系总部吧?”

  “受害者的身份不一般,我们已经锁定嫌疑人,关于嫌疑人的身份信息在罪犯第三档案库第187行,现申请信息管控中心找出嫌疑人目前的位置。”

  诗怀雅微微松了口气。

  “明白了请稍等……嗯,报告,已找到目标,距离您现在的位置1.7公里,目标位于第五商业街,我现在将位置发送到的手机。”

  第五商业街【SWEET】门口,暗索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陈默忍不住看向她的包。

  “我说,要不你还是去自首吧?暗索。”

  “休想。”暗索警惕的一把将帆布包抱紧怀里,左手拿着手机:“我刚刚查了一下,你知道这个钱包值多少钱吗?”

  她伸出手机屏幕竖在陈默眼前。

  “十三万啊,十三万,等我把它转手卖出去大赚一大笔我立马移民去乌萨斯。”

  陈默看着手机上那排数字,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真有十三万?”陈默惊讶的问,他实在是想不到一个钱包能卖到十三万,金子做的吗?

  “骗你是狗。”暗索信誓旦旦的回答,她点了点手机屏幕:“我跟你说,这是今年EPOQLE的私人订制,全手工制作,干完这一票等有钱了咱们就移民,风险越大机遇越大,楚叶你别怕,这行我有经验,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偷,你信我,干不干?”

  陈默看着电子屏幕上的那排迷人的数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点了点头。

  “干了!”

  暗索满意的闭上眼。

  “那咱们进去吧……”她跳着拉起陈默的手。

  “干你个鬼啊,立刻,马上,现在给我去自首!”陈默一把抓住暗索头顶的耳朵。

  “别扯,别扯,要掉下来了,要掉下来!”暗索大叫着转过身,但她的双手死死的抱住路边的路灯柱。

  “我死也不去!干完这票我就退休,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这是为你好,你要找死好歹也别连累我和你一起被抓去龙门的动力炉捡源炭啊!臭兔子!”

  ps:下一章:暗索小姐稳如泰山,暗索小姐噬钱如命,葛朗台·暗索·金。

  然后整个故事大概是这样:未婚少妇千里寻夫,诗怀雅大小姐想要我告白,我与维娜不得不说的一百个故事,关于炎国武王和乌萨斯革命领袖的爱恨情仇,塞雷娅大姐头再爱我一次,星熊我的老友,猎狐犬的一己之见,夹杂在我的老婆,老板与青梅竹马之间的修罗场……

  这样?

  ps2:时间线没有问题,后面会慢慢解释。

第五章 二十年前

  距今有多久了?

  自从自己和猎狐犬……不,应该是苏离,自从和她认识到现在快二十年了吧。

  有时候陈默真的在想,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可若是仔细回头去看,他这二十年来的记忆都是零碎的片段,如同在河流上漂泊,浮浮沉沉,摇摇晃晃。

  没有那一刻是真正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度过,犹如在冰冷的河水里漂泊,路过一个又一个渡口,河上有行船匆匆,挣扎着想爬上来,却不断地下沉,再下沉。

  呼吸衰退,视线模糊,声音消散。

  自己和苏离算是朋友,我们小时候开始就是朋友,陈默不知道在她心目中自己算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一个一起在安置营相依为命度过了几个月的孩子?自己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只觉得她挺可怜的,其实说到底自己那个时候兴许是觉得有些寂寞了吧,事实上自己并不是一个擅长忍受孤独的人,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如果自己是这样的人,也不会一错再错,在孤儿院遇到塔露拉和陈的时候明知故犯。

  至今为止,陈默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曾经在安置营度过的时光,那些记忆对他而言并不算多么宝贵。

  自己不过是狐狸崽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一个再渺小不过的过客,陈默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狐狸和自己都是孩子,七岁的孩子是最健忘的,尤其是一个只相处了几个月的人,陈默不怀疑她会在今后的人生里把自己遗忘,因为陈默……其实已经快要忘了她。

  陈默每年放在孤儿院的那些信说到底是自己想写给她,还是想要告诉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自己还有一个值得记住的朋友,连陈默都说不清,就像是后来在黑钢国际时,他偶尔也会写下寄给小塔和陈的信,却没有那一刻真正把它们寄出去。

  陈默想,他其实也在害怕,怕他回去之后已经物是人非,怕他回去之后她们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他还活在过去的记忆里。

  自己已经想不起来她们的相貌,即使后来拼了命的想要回忆,可自己的记忆依然模糊不清,渐渐被后来发生的事所掩盖,怎么也找不到。

  人这一生的记忆,只能记住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事情,然而,即使是重要的事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散,直到后来,再也想不起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想不起脑海里经历的一切,只能依稀记住自己说过的话,想起来后却觉得好可笑。

  猎狐犬以前说陈默是一个傻子,其实在陈默看来,她才是一个傻子,她是比自己更聪明的人,自然也应该明白做什么才是对,做什么才是错,她不会和陈默犯相同的错误。

  她说这些的时候说的是那么决然和肯定,以至于当时陈默真的以为这是她真正的想法,她给陈默留下的印象里,她也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很符合她的脾性。

  对谁都能摆出一副相得益彰的面孔,对谁都能谈笑风生,她幽默风趣,喜欢八卦,爱凑热闹,也坚定,固执,严肃刻苦,作为警员,作为搭档,作为龙门的警司,作为间谍和卧底。

  兴许只有像她这样多才多艺,谎话连篇又逢场作戏到真伪难辨的人才是最适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家伙。

  陈默不怀疑她能过得很好,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去哪里,以她的才能都能很快找到一片属于自己存在的价值。

  没有价值的人是没资格活下去的,她以前没有,后来有了,陈默也是,以前没有,后来有了。

  陈默和苏离不是敌人,至少在苏离真正图穷匕见的那一刻前,他们都不是敌人,但他们也算不上朋友,尽管他们一起闯入过凌晨2点的酒吧,在大闹一通后将那条街的堂口砸了个稀巴烂,烂醉如泥勾肩搭背走在黎明前龙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听着越来越近的警笛,默契的躲进路边花坛的草丛里。

  狐狸的酒品很烂,烂的令人发指,但同时也偏执的让人哑然,喝醉之后她和没喝醉前的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实际上,陈默到现在还没能分得清她那时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正的她。

  陈默一直以为自己是很讨厌她的,讨厌她做作的笑脸,讨厌她自以为很懂自己的作态,讨厌她让自己分不清她对自己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但陈默不能否认,苏离总是能用最直接或者婉转的方式戳中他不愿意谈及的地方,让他避无可避,之后又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把选择权放在他手上。

  她以为她看透了陈默,陈默也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了她,但事实上,他们谁都能没能看清彼此。

  他和狐狸崽曾有过最接近的距离,在安置营的帐篷内她抱着陈默的后背,哭着对陈默说:她已经没有了家。

  彼时龙门远处新城市的工地射向天空的照明灯隔着板房的玻璃,似乎在安静的凝望着他们,龙门的夜空,很难得才能看到星星。

  后来,建起的新城市成了记忆里陌生的景色,他和狐狸崽也成为陌生的人。

  他和狐狸崽也有过最远的距离,远到明明身处同一座城市,手里的信却无处可去。

  那时候他们都在迷茫,迷茫今后的人生,胆怯懦弱的依靠着彼此,并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找到一点勇气。

  自己给了她勇气?

  陈默说不清,兴许相反是她最开始让陈默找到了自己必须活下去的理由,他们躲在安置营的简陋的板房里,陈默第一次涌现出了改变自己人生的想法,用脑海里那些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去改变这一切。

  他以前一直按部就班,自以为能就这样顺顺利利的在他们呵护下长大,但后来的一切打碎了陈默的妄想,一个人的时候,陈默才明白,活着原来是这么平凡又困难的一件事。

  他们分别了太久,久到苏离成为了猎狐犬,而陈默变成了蛇。

  自己在她脑海里留下的记忆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