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每到炎热的夏天时,天花板上挂着的吊扇就会发出微微的轻响,伴随着阵阵穿过热流的凉风,陈默小时候很喜欢仰起头去看飞快旋转的扇叶。
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这个截然不同的新生令他恍若隔世又如在梦中,后知后觉。
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他一点点开始接受并试着期待新生活后,它又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一个让他猝不及防却无能为力的玩笑。
终于等到那时,他才发现,原来这座名叫龙门的都市是如此的巨大,头顶望不见的天空,大火焚烧后的空洞,嘈杂拥挤的人流中,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是这么的渺小。
渺小的微不足道,渺小的周围一个个拥挤的人影就足以将他淹没。
他在随波逐流,不知道自己该飘向何方,也不清楚自己还能去到何处,这个世界是陌生的,他本来就是陌生,对于一个几岁的孩子而言,新奇和陌生是两种相同的东西,但对于一个成熟的灵魂来说,新奇和陌生是不同的。
因为失去了家,没有了庇护,也找不到方向,理所当然会迷失。
他被束缚在一个孩子的躯体内,即是幸运也是不幸,幸运的是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来过,而不幸的是,有很多,他明知道却无法逃避的东西,他只能默默忍受。
小时候的陈默很想快点长大,但同时,他也希望时间能再慢一点,慢到他希望自己长大时,时间才会真正的流动。
他不知道自己长大后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到,又或者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完这一生,没有波澜,每日为了三餐而四处奔走。
他并不讨厌这种生活,可与此同时,他也在恐惧这种生活,这种无能为力的生活,这种听天由命的自己。
他生来是一个普通人,那怕上天给予了他一个不同的灵魂,可这个灵魂能帮他的太过有限。
即使是换了一个世界。
人还是那个人,世界仍旧是那个世界,日升月落,他没有超越常人的天赋,也没有决然的武力,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他不是圣人,亦非先知。
他叫陈默,芸芸众生中的众生。
既不伟大,也不够出类拔萃,平凡而普通。
龙门对他来说,就好比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囊括了他所能认知的极限,但世界上不只是龙门,他翻开书,看到了很多国家,很多段历史。
可这种书本上得知的历史太过遥远,遥远到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只是在书本上见过它的存在,遥远到很多人一生里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国家几次。
世界其实并不大。
因为人太过渺小,人的每一步都太过短促,而若是将有限的人生花费在旅行上,一生的时间亦不足以踏遍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况且,人何来的时间去只专注一件没有实质回报的事物。
但陈默忘了。
他忘了,其实每个人生来都是平凡的,其实每个人都是普通的。
真正让他们变得超凡的并不仅仅是他们的出生,更多的其实是人生后半段路上的选择。
有人向前,于是有人向后。
当你走在了前方,那原本走在你身后的人便会不断后退,你走的越快,她就离你越远,哪怕她一直在往前走,可你回过头去看时,她是在后退的。
陈默走的太快。
快到他回头后,发现自己的后面空无一人,他把所有人都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是的,也许他不够坚定,也不够勇敢。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平凡人。
他一直觉得自己卑鄙,自私,无耻,懦弱和胆怯,可一如他这般软弱的人,他的一生里所成就的非凡和伟大,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他的一生里所经历的磨难和苦痛,所走到的高度,又有几人能够企及?
“你觉得善良,善良是什么?是给予弱者的怜悯,还是送予流民的食物,是眼角落下的泪水,还是【/
“是的,在你眼里我当然是值得你敌视的,因为你觉得我生来便高高在上,不懂人间疾苦,我生来便锦衣玉食,不曾受过饥饿苦寒,像我这种人怎么会在意一群流民的死活,更何况他们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感染者。”
“我不否认。”
“我当然无法否认,因为你说的是事实,但有一点你说错了。”
1095年大炎国都外的流民营中,高高在上的武王俯视着被侍卫押在自己身前的卡斯特女人。
“我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不是因我对此抱有任何偏见,而是因为,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不要奢求得到别人的怜悯,不要对放在脖颈前的刀刃抱有不必要的幻想。
抓住他,用你自己的手。
哪怕鲜血淋漓,我试过,的确很痛,但还能忍受。
你心中仍存有良知……但我,也并非生来就冷酷无情。
煌猛的睁开眼。
又一个相同的梦。
罗德岛舰内的干员宿舍内亮着柔和的冷光,煌摇了摇头,驱散了脑中繁复的心绪和最后一丝睡意,穿着淡蓝色睡衣的她从床上下来,拉开宿舍的窗帘。
时间是在深夜,天空黯淡无光,地平线的尽头能看到微弱的曙光在弧线上缓缓升起,罗德岛正平稳的巡航。
驶向龙门。
两年了。
即使后来听说那位殿下已经战死在了这个国家的疆土上,可她还是无法忘记当初自己听到他亲口说出的这些话,如同梦魇般,始终围绕在自己的身侧。
也许不过是因为白天的那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中见到了那群近乎疯狂的感染者们的袭击,以至于会让她再次做这样一个相同的梦。
煌试着将自己代入那位殿下的角度,站在他的立场上去考虑她当初听过的这席话,但越是如此,煌就越会疑惑,因为她发现,无论是从立场还是从本身来出发,那位殿下都没有根据会有这样的说辞。
他是这个世纪末以来最大战争的直接发动者之一,他亲手终结了这片土地上无数感染者的生命,他的存在带来的只是数不清的厮杀和死亡。
那么……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回答呢?
煌想不明白。
这些问题的答案注定会和过往埋葬在时光和沙尘下的秘密一同随着某个人的死亡而化为腐朽。
龙门晚上7:12分
今夜星光黯淡。
自从龙门建设的越发繁华后,弥散在天空中的光早已取代了黑暗的天空,如今很少再能和二十年前那般抬起头便能看见漫天的星辰。
大抵也算是时代进步之后一个无可避免的牺牲品。
大多繁华的大城市的夜空早已无法找到星光的影子,对于现在一代的龙门人而言,龙门的星空只存在于他们小时候的记忆里。
风中夹杂着些微的水汽,空气闷热而潮湿,龙门上空的黑夜弥散的光里能看到一大片聚集而来的积雨云,黑压压的仿佛要席卷而下。
快下雨了,即使没有听到雷声。
但风在躁动。
陈默背着小默走在回家的路上。
太埔区位于新界,在龙门的中东部地区,距离企鹅物流所在的仓储区有相当一段路程,白天时候离开辉蹄区第五大道后,陈默在中央广场碰到了德克萨斯和能天使,搭他们的车通过环城路来到企鹅物流,但下午后,陈默谢绝了德克萨斯送自己和小默回去的提议。
老实说,陈默现在对于德克萨斯有些避之不及。
他当然无法否认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对这个女孩具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不如说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羡慕的一面。
可越是如此,陈默就越发觉得她在吸引【>~
陈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他曾以为她们会是许久不见的朋友,也许短暂的离别夹杂着死而复生的庆幸后他会更加珍惜这份友情,也或许,内心深处,自己将她试做了某种程度上的亲人,但仅限于此。
可当德克萨斯告诉自己她根本不在乎后,陈默反而有些落魄,她的坦荡和洒脱,都深深的吸引着自己,可陈默却无法对此报以肯定的回答。
他聆听着小默的呼吸。
小默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微微贴着头靠近他的耳畔。
“我们下次还来吗?”小默轻声问。
她的话语让陈默回过神,周围是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小默偏过头盯着橱窗和身旁的路人,那双大大的红色眼睛有着还未褪去的兴奋和对周围一切的新奇。
过往的时候,陈很少会有时间陪她出来逛街,她偶尔也会羡慕别人家的孩子能自由自在和亲人牵着手走在路上,但现在,她似乎不用去羡慕了。
只是多出了一个人,可生活却仿佛成为了两个样子。
“小默还想去吗?”
“嗯,能天使很有趣,要是妈咪也能一起就好了。”
陈默不置可否。
他没有理由去羡慕陈在小默心中的地位。
但他不敢想象要是陈当时在现场会演变成何种模样,和能天使不同,陈的出现大抵会让欢快的气氛在一瞬间凝结下来。
不外乎其他,只是那张冷漠的脸,以及她的身份,就会使某个非法地下武装团伙的成员们噤若寒蝉。
龙门近卫局督察组的陈警司是龙门黑恶势力名单上的头号大敌。
位列前茅。
陈默觉得,能天使大概是不敢在陈的面前大咧咧的叫出干妈这个称呼的,至于自己,可能是因为看上去很好欺负。
“妈咪大概是去不了的,她要是去了,你就只能去监狱里找她们玩了。”
“为什么?她是坏人吗?”小默歪了歪头问,银色的短发倾泻在陈默的肩头。
“她也许心底不坏,但小默,不是所有心底不坏的人都不会做坏事,能天使应该是那种属于喜欢恶作剧的类型。”
“恶作剧也会被抓?”小默好奇的问。
“那要看是什么恶作剧咯。”陈默想了想做了一个比喻:“比如你,要是再这样明知故问,我可要把你放下来了哦。”
小默抓紧了陈默的衣领,她嘟起嘴。
“可是你不觉得很有趣嘛?”
“玩够了?”
“嗯,虽然有点可惜。”小默说:“但如果再不走的话,我怕你会留在哪里,那个狼姐姐是你的朋友吗?”
“怎么这么问?”陈默顿了顿脚步,微微回过头。
背着小姑娘的他感受着从背后传来的温暖,他能听到小默的心跳声在渐渐加快,虽然他已经失去了过往的力量,但并不代表他真的成为了普通人。
“你先回答我,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妈咪。”小默环绕着陈默脖颈的手指点了点:“想好了再说哦。”
“是朋友,很久以前的朋友。”
“和小塔一样的朋友?”
陈默忽然警觉起来。
“……不一样的。”陈默说:“而且小塔也不是朋友,怎么说呢,小默,小塔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和你,和陈是一样的,我们是亲人。”
“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塔。”小默别了别嘴。
“小塔也没有见过你啊。”陈默说。
“我和小塔真的很像吗?”
“嗯,很像,一模一样。”陈默说,“我记得你是见过小塔小时候的照片的。”
“我才不想和小塔一样。”小默低声说。“小塔不要你了,也不要妈咪,我不喜欢她。”
“那是因为小塔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陈默说:“小默如果想要知道为什么,等你以后长大了,可以自己去找她。”
“现在不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还小。”陈默说。
更重要的是,我怕会你说漏嘴,塔露拉看到你后会提着刀从切城赶过来。
“哼……”小默偏过头,过了一会她又转过头,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嘀咕道:“我知道你喜欢小塔,但除了小塔,其他人都不行!”
陈默愣了愣。
他终于明白过来,小女孩绕了这么大一圈是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死过一次之后,陈默才终于注意到了很多自己以前无意或者有意忽视的东西,他其实早已分不清,当初的自己始终守着那个约定是单纯的为了那个所谓的约定还是内心中某个无法割舍的执念。
他轻轻笑了笑,张口要说什么。
但他听到了小默的声音。
小默抓着他肩膀的手用力的捏紧,她的呼吸忽然停滞下来,带着疑惑,惊讶和一丝丝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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