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有脚步声从左彻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某个女孩熟悉而冰冷的声音。
“你很信任她?”
w没有再笑,红色的瞳子凝望着站在门前的身影,铳器的背带斜斜挂在大腿旁,那双眼睛里是少见的认真,或许还该带着一点点的好奇和不解。
“我从来没有信过她。”
陈默转头看着轻轻踩踏这水洼走过来的女孩,萨卡兹标志的犄角,硬底军靴踏过积水,泛起的涟漪模糊了她的身影。
“我听她说你们从小就认识,但看起来,她没有说实话,不过这点倒和你一模一样。”
w背着手,停在距离陈默两米的地方,她身后两侧不断拔高的墙壁,远处一幢大楼俯视着这条阴暗杂乱的巷口。
没有一点多余的光,她习惯把自己藏在建筑的阴影里,就像每一个踏上过战场的雇佣兵在烟雾弹升起的浓烟中打滚时才会觉得莫名心安。
“你认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和你讲个故事吧。”陈默转过身:
“故事的主角是个男孩,不幸的男孩,六岁的时候他在一场灾难里失去了父母,城市警员将他带到了安置营,于是在那里他结识了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另一个和他一样的小鬼,但不同的是,男孩还是有点小聪明的,这点小聪明让他能独自一人在安置营里过得很好,但另一个小鬼不同了,她很惨,可偏偏她却倔的要死,兴许是因为善良,也或许是别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无聊,寂寞,男孩在小鬼无助的时候接近了她,并成功的让她以为自己和他是同一种人,让小鬼产生了依赖。”
“可你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安置营的,而他们在安置营的生活也算不上什么幸福,男孩渴望离开,在他心里,小鬼只是小鬼,一个随手遇到的陌生人,在不需要她之后,男孩可以一脚把她踢开,没有任何心里负担,他当然也这么做了。”陈默的声音顿了顿:“但小鬼不同,因为她是个小鬼,所以她一直记得男孩,然后是寻找,漫长地寻找。”
“十多年过去,终于有一天,小鬼找到了男孩,可那时候的男孩已经不再是她记忆里的男孩了,小鬼对他并不重要,只是小鬼以为他重要,所以他才显得重要。”
陈默看着w藏在阴影里的身影,收回目光。
“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对的,错的,事实证明,长大之后的两人早已变得不同,他们不用挤在安置营冰冷狭小的板房里不安的想着自己明天要做什么,也不用担忧今后的生活,他们长大了,也长成了彼此陌生的模样。小鬼变成了一个爱说谎的骗子,男孩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犯,他们都没有成为他们想要成为的样子。”
“那个男孩是自私的,自私又自利,小鬼知道了自己是他小时候随手踢开的石子,可小鬼还是那么笨,也许她变得聪明了一些,可在男孩眼里,她还是那么笨,笨的明明知道了男孩在想什么,却装作不知道,就好像自己真的不知道。”
陈默缓缓低下头,看着水洼中自己的倒影。
“小时候,我告诉她想要活下去就要学会说假话,她什么也没记住,唯独记住了这句话,她学的很好。”
w拍着手的身影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陈默的身旁。
“很有趣的故事,这么一想,连我都替故事里的那个小鬼感到不值和愤怒了,真是蠢的可以,碰上你这种人,大概世上没有比这更倒霉的事了吧,但话说回来,你就这么确定她不会背叛你……”
她依旧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警惕和不信任。
“你会背叛特蕾西娅吗?”陈默反问。
W沉默了两秒。
“你挑错了问题……”
她的反驳是如此的牵强。
“你想说,她是不同的对吗?W,在每个萨卡兹眼里,她都是不同的,你们不会背叛她,但不代表别人不会,不是萨卡兹的人不会,况且即使是萨卡兹之间也有数不清的纷争的矛盾。”
“这种扭曲事实的歪理邪说还真是符合你的风格啊,你这个……背叛者!”
最后三个字仿佛钻心刻骨。
“因为人心本来多变。”陈默叹了口气:“我无法确定狐狸会不会背叛我,因此我从来不敢说自己会对她抱有绝对的信任。”
“呵,说的你好像信过谁一样,不,你会信任其他人才更奇怪。”
w挑了挑眉,轻声讥讽,嘴角扬起可见的讥笑。
“信任是个很宝贵的东西,但它往往是致命的,它会成为你的弱点,一旦当你选择毫无保留的去相信谁时,你的命也就不再放在你的手里。”
“我可以把这些话当成你的辩解吗……这就是你当初选择当叛徒的原因?”
w笑着问,但那笑容看上去满是虚伪和不屑。
“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陈默抬起脚步走出小巷,萨卡兹女人落在身后。
“背叛的前提是能被赋予足够的信任且支付高昂的代价,我从来不曾背叛过谁。”
她脸上的笑容忽的凝住,变的阴晴不定,手指好几次搭上扳机。
“我知道你心里无数次想过杀掉我,但你不能……与其这般纠结,何不让自己选择放纵一次呢,我记得你说过尊重个人欲望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陈默的话语忽然停下,转过头回望着身后几步外的萨卡兹:“现在的你,和别人印象中的你,那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W。”
“哈哈哈——”w愣了愣,那张绷紧的脸上突的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笑容戛然而止,红色眸子死死凝望着我:“真让人觉得可笑?你是想说这些都是我刻意伪装出来的,实际上我是个好人?你在……开什么玩笑!”
“人的天性向往美好,至少努力想成为某个人的样子,并不赖,因我们都很清楚,自己做不到,但并不讨厌别人去做。”陈默说:“你厌恶我,憎恨我,因我对卡兹戴尔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因你亲眼目睹着那些温柔善良的人在我的手中,在你的面前逐步死去。”
陈默平静的面对着可以瞬间夺走他生命的铳器,和对方因过度愤怒而显得狰狞扭曲的面孔。
“而做下了这一切的我,却可以选择安然的活着,你会愤怒,你会不解,你会不甘……我也曾和你一样。”
她的手意外的很稳。
“你在试图激怒我?恭喜你,你成功了,奖励可能会是一颗炸弹,惊不惊喜?”
她的脸像极了多变的天气
“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避免之后可能会出现的意外,你擅长的意外。”陈默说:“如你所想,如果我死了,我们可以相安无事,可不幸的是,我还活着。”
“那我还真高兴你还活着,高兴的忍不住想杀了你,因为这样,我才可以不用再看着你那张恶心的脸,听你说那些可笑的话。”
“我们都双手沾满血腥,w,像我们这种人都该死,都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可事实上,我们活了下来,甚至有人活的更好。”
w没有反驳,她只是轻轻垂下武器,紧紧抿起薄唇。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因为良善而怜悯,不因为丑恶而惩戒,因为身居高位,与世无争,因为出身低贱,仿若浮尘。”
陈默缓缓说,远方龙门高耸的环区架桥映入眼帘:“可有人却说这不对,它不该是这样,总有人想要打破千年来的约定成俗,她们因此撞得头破血流,总有人试图终结几百年来的纷争不休,他们因此走投无路,总有人试图去改变这个世界,去改变人们眼中恒定的目光,去推开成见的大山,掀开上千年的遮羞布,他们是一群我们眼中的理想主义者,她们中的很多人都知道自己做不到,他们太过天真,可从未放弃。”
陈默背过身,提着皮袋,皮袋中的警徽,背对着这个年轻又熟悉的萨卡兹。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很可惜w并没有追问,而是静静的凝望着陈默的背影。
陈默抬起脚,离开阴暗的巷子。
“因为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生下来就该是个恶人。”
同一时间,罗德岛的舰岛内。
“我做错了吗?博士,可霜星小姐,这件事并不关霜星小姐的事,她是无辜的。”
阿米娅低垂着头,看起来有些不振。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阿米娅。”博士问:“你向往过成为殿下那样的人吗?”
“博士,我……”
“你只需要回答。”
“嗯。”
“为什么?”
“因为殿下很伟大。”
“殿下从不伟大,阿米娅,伟大只会停留在别人的眼里和自己的脚下,因为我们是人,所以我们会犯错,有时错误的代价会很昂贵,无法支付,但有时错误其实并非无可挽回。”
博士轻轻摸了摸阿米娅的头,仿佛之前在凯尔希面前畏畏缩缩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你是决策者,阿米娅,但你也是人,没有人会永远正确。”
第七十四章 你在别人的眼里伟大
【我无数次渴望自己也能成为她们中的一员,也无数次祈祷,如果有神能够听见我的声音,我希望他能在拨动命运的音弦时,给我一丝微不足道的怜悯,好让我有勇气走完这段并不漫长的旅途。】
——————
陈默迈步走完小巷,没能回头,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愈发剧烈的心跳,连带着他的身体和大脑都紧绷起来。
身后没有令人熟悉的破空声袭来,陈默不认为现在自己这幅残破的血肉之躯能抵挡从枪口喷射出的火焰,它会在临体的前一刻让自己四分五裂,伴随着那个疯狂又刻薄的女人特有的冷笑声。
陈默得庆幸,自己的那番话或许真的起了一点作用,又或许是他和她过去之间留下的那丝微不足道的关系让她决定在此刻放自己一条生路。
那些话听起来就好像迫不得已却又冠冕堂皇的借口,如果用在别人的身上不会起到哪怕一丁点的波澜,但用在这名前萨卡兹雇佣兵的身上却再好不过。
她和陈默都是从那场战争中走过来的人。
所以她无法否认,像他们这种人总是该死的,可矛盾的是,尽管在心里无数次的厌恶自己的所作所为,厌恶自己的一切,他们却仍旧放不下对生命的渴求,仍旧重复着早已熟悉的工作。
如果杀人也能算是一种工作的话。
如陈默所说,她骨子里是一个善良的人,可她终究不愿意承认,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会是善良的,这个词语太过讽刺,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种满手血腥的人,就像是天大的笑话般让人觉得可笑。
向往光明的人啊,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一只脚踏入黑暗,有人依旧在往前走,有人却把自己留在光暗的夹缝间,伸出手,又不自觉胆怯缩回。
卡兹戴尔漫长的内乱造成了这种矛盾的事实,长久的战争和纷乱让人精神错乱的同时又疲惫不堪,可即使这样,还是要留着一口气,留着一口气来告诫自己。
想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于是,善良慢慢的成为了一种惹人厌的东西,它成了软弱的代名词,人们都把自己伪装起来,把自己刻意变得绝情又冷酷,就好像这样才能成为战争的一份子,这样才有机会在这个冷漠的可怕的世界上苟延残喘。
w让陈默想起了黑墙,在那幢没有光和温度的高墙内,善良也是这样,成为了一种可笑的词语。
陈默或许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大善人,可就是他这样愚蠢又天真的家伙,让麻木的陈默清醒,可当陈默清醒过来后,他却死在了陈默的手上。
052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和懦夫,他不敢去面对,不敢去挣扎,不敢去杀人,不敢做太多太多的恶事,但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活下来。
他是善良的吗?
如果善良意味着死亡,这样的善良又有什么价值?
陈默不知道,他无法去评价052的所作所为,也没有资格来断定他的是非对错,因为他是个死人,活人没必要去思考死人想要思考的东西。
可也是他这个死人,他拥有陈默渴望却又放弃的勇气。
龙门的天空阴云密布,小雨过后的空气和风中带着丝丝寒意,汽车溅起路边的积水,水雾朦胧里猩红的尾灯消失在街尾。
云雾笼罩住远处的山峰,这座城市正在缓慢的移动,在某个特意规划好的航线上,日复一日的走着。
时间尚早,离和狐狸约定的时间还需要等很久。
陈默来到了第五大道那间蛋糕店的门口,展厅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口,暗索这个喜欢摸鱼闲逛的小贼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陈默没能见到她,也没能见到和她在一起的小默。
忽然之间好像回到了他刚开始回到龙门的时候。
街道上人影绰绰。
收起的雨伞,雨滴顺着伞边一点点低落,偶尔听到车笛声,无人机轻飘飘的飞过压抑昏沉的天空,各色广告牌弥散的灯光汇聚在一起。
掏出手机后,却没想好电话该拨给谁,只好又悻悻的将手机放回包里。
漫无目的的在龙门的街头闲逛起来。
走过熟悉的街道,和行人擦肩而过,有时看到几个学生,有时又停留在街边艺人们的小摊前,龙门的歌曲总是带着一股特有的愁绪。
兴许是因为语言的关系,不免让人觉得熟悉和怀念,然后摸了摸口袋,尴尬中没能找到一枚合适的硬币,只能报以最廉价的微笑后,不好意思的挤开人群离开。
巡逻的街警,近卫局的制服在十几年间多少发生了改变,覆盖在外的装甲和信息式头盔能节省很多不必要的功夫,可陈默还是怀念当初将他从废墟里抱出来的那个身影。
只是因为小时候那是他见惯的景色。
促足在便利店门口时,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问狐狸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电话打过去后,那边似乎早就知道了陈默会打过去。
“怎么?”狐狸的声音带着点匆忙。
“我想起自己忘了问你一件事。”
“哦?是工资吗?”
有些尴尬,偏偏是狐狸开口,犹豫了一会想起来现在的狐狸算是自己的上司,为公家办事,自然要条理分明。
“我现在包里没有一分钱。”
“你现在在哪里?”
抬头看了看街边的路牌。
“中环铜钟,直盛路。”
“别告诉我你是走过去的。”
默默地没能回答,那边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像把电话夹在耳边,听到了翻动文件的声音,然后是嘈杂的忙碌,隐约间似乎听见了接舷区落蹄州几个字,紧随其后是陈的声音,她在吩咐着什么。
“你在开会?”
于是理所当然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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