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惰天使
抬起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会议室，窗外的薄暮已经变得黯淡。
寂静簇拥着孤独，心里倒是变得吵闹起来。
白君去哪儿了？明明自己在会议室边解决工作边等，他却又没有出现，难道是已经回家了？还是说因为我没有答应他的‘谈恋爱’？姐姐为什么能那么轻松地同意？母亲又是因为什么肯定了那种不太正常的要求？我……
雪之下雪乃微微抿了下嘴角，关上会议室的灯。
我好像也没太多生气、愤怒与无法接受的感觉？但不开心是有的，这很正常吧，什么叫和两个人甚至更多人谈恋爱，这种事情能开心地接受才奇怪……但只是谈恋爱的话，我也不是无法接受，说到底是不太开心，你还跑去给樱岛声势浩大地表白……
那我呢？
我在会议室等你，你又没出现。
雪之下雪乃轻呼一口气，晃晃脑袋。
说到底，我既没有向白君说出心情，也没有用手机联络白君，所以这种埋怨毫无道理可言……只是心头很乱很闷，喉咙很堵很疼的情绪，又该怎么舒缓？
大概自己就是这么个麻烦的人吧。
雪之下雪乃走到校门口，隐隐可见天边浮现的月色轮廓，不由想起下午的那一出戏剧。
辉夜姬什么的……嗯？
白影坐在校门外的台阶上，手肘杵着大腿，手掌握拳抵着下巴，微微低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仿佛灵丹妙药般不可思议，纠葛在一起的心情忽然散开，喉咙里的阻塞也随之纾解。
雪之下雪乃迈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语气幽幽淡淡。
“白菌这是在扮演思考者？”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被你变奇怪了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你会倔强地一直蹲在学校里，直到我主动找过去，还是什么时候给我发短信，把我叫过去，亦或者烦恼中渐渐生出怨愤，冷着脸追到家里爆杀渣男，还是说……”
白影撑腿起身，拍拍手掌，看向雪之下雪乃，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一副学究钻研课题的模样。
“明亮的眸子里抹着埋怨，纤细的眉头上又夹着欢喜，从统计学上来说，有三分自怨自艾，三分不解心绪，三分气恼不满……气恼不满的占比程度上升了！”白影一个后仰，震声论破，“你定然是觉得我懂装不懂，故意拉扯，便生气起来！”
“呼……”
雪之下雪乃轻舒一口气，淡淡道：“发表了渣男宣言的白菌知道就好，哼。”
她肩上挂着书包，轻哼一声，迈步向已有浅浅夜色洒下的道路走出。
稍微走出几步，没有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与吵闹，两处眉头便不满地拉近些许，凝出几分锐利的目光，回头如挥剑般看去，没能戳到目标，反倒是被蹑手蹑脚，一副鬼鬼祟祟模样的白影躲开。
白影脸上露出一阵桀桀桀的奸笑。
雪之下雪乃不由局促了一下，强作镇定地扯了个话题：“还有一分什么？一分我喜欢懙你？”
“一分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
雪之下雪乃有点莫名其妙，情绪从容起来，淡淡地调侃道：“确实，白菌真是一种让人感到不可置信的奇妙物种，生态习性奇葩得就像棘皮动物。”
“不不不，我不是说这个不可置信。”白影咳嗽两声，声音变得雪里雪气，神情倒是不雪里雪气，布满了忧愁苦闷，“谈恋爱难道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吗？难道不是彼此对彼此一心一意吗？不管怎么说，白君的态度和想法，都是需要被斥责的渣男行为吧？为什么母亲会不管和认可？为什么姐姐也不在乎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我对这种事情，提不起坚决的态度反对？究竟是我太奇怪，还是其他人太奇怪？”
“因为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反倒无法理解自己的心，真是不可置信……”
啪！
白影打了个响指：“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雪之下雪乃怔了一下，微微咬住嘴唇，脑海里混乱的思绪翻涌着，却不由顺着这条线一路蔓延拉长，变得清晰明了起来，确实是如此不可思议，对母亲姐姐她们的不可思议，对自己的不可思议……
我不该接受吗？
但心里不开心。
我该接受吗？
但心里还是不开心。
忍不住想要逃跑，躲开这种怎么都会不开心的问题。但迈不动脚，究竟是要面对问题的勇气拉住了自己，还是我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回答，只是不肯先说，只是还有些堵塞，只是不把那些东西搬开，就不愿表明？
思绪又忍不住乱起来的时候，雪之下雪乃忽然感到双肩一沉，回过神来对上白影的眼睛。
“勇者，和我谈恋爱吧！”
白影按住雪之下雪乃的肩膀，一副上战场的坚毅模样。
雪之下雪乃忍不住反问道：“白君就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奇怪？能有勇者扭来扭去的情绪奇怪？”白影拍拍雪之下雪乃的肩膀，“勇者哟！我已经写下战书，表明心迹，你还不乖乖给我束手就擒……”
才不要什么束手就擒。
雪之下雪乃扭了一下，肩膀甩开白影的爪子，埋头迈步往前走，目光从自己的脚尖向旁边挪去，看见跟上来的另一双脚，这才稍微满意，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重新看向前方，声音很轻：“白君，我总觉得好像已经足够了解你，但又不太了解……喜欢所有人什么的，你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因为是超能力者？”
“超能力者还不如钞能力者。”白影撇撇嘴，叉腰道，“当然因为我是转生之人！”
“哈？”
雪之下雪乃忍不住侧头看去，冷淡的脸上露出错愕，旋即叹了口气：“我没有在和你讨论轻小说吧？再这么岔开话题的话……”
白影斜眼看着她。
雪之下雪乃愣住，迟疑道：“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毕竟超能力什么的都有，裂开过一次的世界观，再裂一下好像也很正常……才怪吧？转生？异世界轻小说里的那种设定？为了迎合读者‘只要再来一次，自己也能如何’的肤浅幻想情节？
“那么土著人勇者，请问你有何感想？”
白影摊手问道。
你才土著人……
雪之下雪乃皱眉仔细想了一下，微妙道：“没什么实感？”
怎么想都没实际感觉，就和看过的那些轻小说中，转生什么的情节一样可有可无。
“勇者啊，我很想向你说点过去的事情，但那种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很难让你懂的。最多也就让你眼中的我，多出一些可有可无的设定，这种事情在创作上来说叫有毛病。”
白影抬起左手手肘，压在雪之下雪乃的肩膀上，乍看亲近，又像是哥俩好：“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站在这里的人才是我——难道你还是那个被人排挤，就会倔强地与集体冷战，却又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的小学生？”
“当然不是。”
雪之下雪乃感觉着旁边挤过来的重量，迈步往旁边挪了一下，试图表明自己还没有消气，但白影反应很快地跟着压过来。
她没好气地侧头盯着白影。
“对了，这种无关紧要的设定，我应该只和你说过？”
白影回忆了一下，旋即目光一厉，指指点点：“你窃喜了，你在心里偷笑了对吧？我都听到了！”
“……”雪之下雪乃淡定地将目光转回前方，“白君刚才算是在告白吗？可惜我完全没有感受到诚意，只觉得渣男勾搭到自己身上。”
白影诧异的看着她，五官仿佛能凑出一个问号。
雪之下雪乃回以莫名其妙的眼神——你这是什么表情？
“OK！毕竟你追了我这么久，我也得礼尚往来不是？”白影比了个手势，循循善诱道，“好叫小姐知晓，若是你点头应下，以后便能理直气壮地对我指指点点，动手动脚也不是问题，还能喜提一台全自动高频扎心机……”
“＃！”
雪之下雪乃肩膀一撞白影胸口，将其顶开，板着脸迈步往前快步。
还没等顺着心头闷闷的情绪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阵叫声。
“雪妹妹！往日对你爱答不理，惹得你生出怨气，今日我轻声细语，你又爱理不理，倒真是报应来了……”白影抬手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哀怨地说着话，从后面快步紧追，“都是我的不是，又怎敢怨你？”
街上行人不由看了过来，看着前面一个女生埋头快步走，后面一个男生哀声紧紧追，顿时恍然大悟。
女孩子闹脾气，男孩子苦苦劝，是闹矛盾的学生情侣啊……
雪之下雪乃脚步一僵，她深吸一口气，望向前方，猛地拔腿就跑。
风撩起长发，带来呼啸的嘈杂，带走脑海里的种种杂念。
脚步在渐渐入夜的街道上，踏出清脆而急促的响声。
“勇者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逃亡，一马身！二马身！三马身！她正在与烦恼拉开距离！真是可怕的爆发力！”
该说冤魂不散，还是感到安心，吵吵闹闹的声音，清晰地缠在耳边，不用转头都知道那家伙在身后紧追不放。
真是……明明是这么奇怪的事情……
雪之下雪乃头也不回地跑着，紧紧抿着嘴角。
白菌！白君！笨蛋！坏人！
“异次元逃亡者正以疾风闪电之势跑过街道！”
“普通赛马快步冲进公寓！”
“雪之下雪乃气喘吁吁地来到电梯面前！”
白影保持着嘿咻嘿咻的跑步动作，跟在旁边一路播报比赛进度，顺便伸手按下电梯按钮。
“哈……呼……咳咳……”
雪之下雪乃撑着膝盖喘气，额头上溢出细密汗珠，她舒缓些许力气，抬手抓住白影的衣角，低头闷声道：“我被你变奇怪了……我是不是被你变奇怪了？”
“比起喜欢的人和那些多人谈恋爱的想法，我竟然更在意你的回应和态度。”
雪之下雪乃抬起脸，语气复杂道：“果然我是被你变奇怪了吧？有些东西被你给扭曲扰乱了吧？”
“勇者可别趁机给我扣锅。”白影挑了一下眉梢，伸手将弯腰喘气的雪之下雪乃扶正，望着对方明亮的眸子，“我会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吵闹，我会看得见你的悲欢喜乐，我会在你碰得着的地方……”
“我不要这种说法。”雪之下雪乃微微咬了下嘴唇，“无论你和多少人谈恋爱，我不在乎，我要的是你对雪之下雪乃的喜欢，不是对所有人的，是只对我……”
“鉴定完毕，是个笨蛋。”
白影抬手抹了一下雪之下雪乃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手指带着汗水，忽然往她错愕睁大的眼角点了一下。
“白菌！”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闭上眼睛，声音有点恼怒。
“我都说要骚扰你一辈子了，还把阿姨给说服了，你可以自由地做自己了，也可以和我一起谈个恋爱，我还要怎么才能让你感觉到，我已经足够喜欢你？”
白影抬手戳戳戳雪之下雪乃的脑门。
雪之下雪乃气恼地睁开眼睛，与近在咫尺的双眼对上，白影愣了一下，挑眉瞪眼恍然大悟。
“我懂了！你是抖M！渴望我在你的人生书页上胡乱涂抹，渴望自己被占有带来的安心感！”
“才不是那种病态的东西……”
雪之下雪乃目光倔强地对视回去，有些贪恋彼此如此靠近的味道，她不由放轻呼吸和话语的气息：“你已经涂抹了那么多地方，还把我变得这么奇怪……事到如今说什么守望不变的爱，不觉得很过分吗？”
“嗯，确实是个笨蛋。”
白影朝着雪之下雪乃的额头抬手扇风，试图进行人力散热：“快把你的恋爱脑冷却下来，仔细想想自己在说什么话——不需要太过牵肠挂肚，对关系难以释怀，也不需要有心理负担，有自己的梦想和方向，努力成为理想的自己，什么时候改变了想法，什么时候有更远的方向，可以随时离开，这不是很好吗？哪有你这样非要付出点什么的笨蛋……”
雪之下雪乃捏紧白影的衣摆，向前轻轻靠了半步，脑门用力往前一撞，怼在白影胸口上，声音低沉。
“住口。”
白影一个后仰：“勇者你冷静一下……”
“我不管你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轻小说男主角，奇奇怪怪的超能力者，亦或者其他的什么身份……”
雪之下雪乃理清思绪和心情，白君的过去很重要吗？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
她将额头抵在白影胸口，右手轻轻握拳放在胸口：“那个影响了我的人，惹恼了我的人，扭曲了我的人，矫正了我的人，让我鼓起勇气的人，让我变得奇怪起来的人——那个人就站这里，就在我面前，把我的心情搅得一团乱，把我的想法玩弄得奇奇怪怪……”
“你这么说会有种我在睡眠洗脑你的犯罪气息。”白影吐槽一句，“勇者，时光很快，总是一转眼，时光很慢，跟不上改变，你不用太着急……”
“你不占有我的人生，我怎么占有你的人生？”
雪之下雪乃的声线维持不住平稳，轻轻颤动：“我贪心，贪心地想要个公平——不要觉得只有你才能赌上一生，我也可以。我不管她们，不管她们喜欢你还是你也喜欢她们，我唯独不能骗自己……也许不如你思考得长远，也许全是冲动，也许没有你的通明透彻，也许比不上你喜欢的那么博大，但我不会贬低自己心中的这份感情。”
“你可以拥抱这个世界，但我不愿与世界一起被你拥入怀中。”
“想要和我谈恋爱，就先占有我的人生吧。”
雪之下雪乃渐渐坚定的声音安静下来。
白影沉默了几秒，试图探头偷瞄雪之下雪乃的表情，后者显然有所准备，脸完全埋在他胸口上，不露破绽：“我说勇者，你这要我怎么证明喜欢雪之下雪乃呢？要怎么让你相信呢？”
“这难道不是白君该想的事情吗？”雪之下雪乃闷声闷气，“大爱的白菌肯定有办法吧？要是做不到，那就说明我还不能和你谈恋爱——顺便一提，我有权判断白君的表现是演技还是玩笑还是谎话。”
我也不知道要你怎么证明，但你一定要向我证明……唔，说起来好像还真挺难的？母亲那么眼力不容沙子的人，都被他给东拉西扯地摆平了，这种情况下还要怎么证明？这似乎确实有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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