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的日常 第472章

　　一看就有阴谋的样子。

　　“听说过。”

　　实际完全没听说过，自己在老家的时候又不关心演艺圈。

　　勇者稍微愣了一下，随后从容笑道：“白君听过就好，《武之极》、《超级特工》、《盗梦》……我们看哪一部呢？白君这么能说会道，那就给点生动形象的推荐吧。”

　　哇，有种完全不演了，亮出不满的意味。

　　“那就《盗梦》吧，这是一部非常文艺的文艺片！作为资深指点大师，且看我如何精准剧透关键情节……”

　　信口胡诌，完全不虚。

　　勇者俨然一副信了的模样，眸子里闪烁着心机筹谋的色彩。

　　“不准剧透！”

　　火柴人严肃抗议了一句，她确实是来看电影的。

　　打开电视，放入碟片，调暗灯光。

　　伴随一阵大号小号的吹奏，十二道金光从周围汇聚过来，凝聚成一个铁画银钩的岁字logo，当吹奏落下，logo在此化作十二道光芒四散开来，拉开了整部电影的序幕。

　　有一种长生不老，亦真亦幻的妖怪，白日化作人类生活，晚上行走于梦境，以他人的梦为食粮……

　　“这主角会死。”

　　这种一上来逼逼设定，直接拉出主角的手法，真是有种朴实无华的美，已经对后续剧情持观望态度了，莫非这就是勇者的招数？试图把自己无聊死？

　　“白菌安静。”

　　勇者坐在左边，宽松居家服下的双腿规矩并拢，双膝不自觉地向自己这边倾斜，她习惯性坐得端正笔直，似乎也有点疑惑开头发展如此朴素。

　　“不准说话！”

　　右边，伴随着光线昏暗下来，火柴人仿佛找到居家的感觉，她已经轻松惬意地斜靠沙发，随时会从坐姿变成侧躺……好吧，她的上半身已经躺下来了，就差在手上拿包零食，边吃边看。

　　重新看电影……不能说乏善可陈，只能说老套无聊。

　　妖怪看小孩的梦境、大人的梦、老人的梦，显然砸了不少钱做特效和取景，从视觉上固然非常惊艳绝妙，情节本身非常平淡，莫非是一个为了文艺而文艺的故事？

　　一双脚忽然从旁边伸过来，理直气壮地搁在自己双腿上。没有穿袜子，裤脚遮住脚腕，探出两只白里透红的脚丫，如同豆蔻般大小不一的脚趾头相互摩挲生热，蹭来蹭去，似是在汲取自己大腿上的热量取暖。

　　火柴人躺在沙发上，正侧头关注地看着电视，好像是无心之举，也确实是无心之举。

　　上半身躺着下半身别扭→全躺了→脱离毛拖鞋，没袜子的脚好冷→就近寻找热源，还能躺得更舒服点→反正是男朋友兼混蛋，放个脚而已。

　　逻辑闭环。

　　从旁边投来的锐利目光，显然并没有这么看待。

　　勇者也不看电影了，侧头直勾勾地盯着这边，她似乎想说话，又微微抿住了嘴角，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表情乍看上去和平时一样冷淡。

　　发脾气了。

　　认真又较真的小脾气。

　　因为答应了多个女朋友的状况，所以遵守承诺，绝不会对此借题发挥，因为对此感到不开心，所以又必须表达出自己的心情，坦率地流露不满，将问题和烦恼推到男朋友眼前。

　　哦～快看，可爱的勇者正在咕噜冒泡。

　　有觉得火柴人在故意挑衅的气愤，有羡慕这种场景的懊恼，有单纯直率的不开心，也有渐渐习惯在新关系里找到定位，开始主动表达心情的状态……简而言之，是在撒娇。

　　该不会是计划两个人一起看电影，她把脚伸过来让自己暖吧？不、勇者没这么大胆，最多把并拢的膝盖靠过来，轻轻贴在自己膝盖上——现在主动了起来，或许肩膀也会靠过来，咕哝一句‘抱着我看’什么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妙啊！看我如何破解！

　　伸手在腿上的脚丫子挠了一下，自然地将手指放到鼻尖嗅了一下。

　　火柴人因为被挠了脚心，下意识投来目光，然后茫然，然后懵逼，然后狂风暴雨般的连环踹击：“变态啊你！闻什么闻！”

　　早有预料地抓过旁边一个沙发抱枕，侧身挡在面前。

　　“固若金汤！”

　　“爬！”

　　暴增一截的力道踹在抱枕上，顺势且战且退，后背撞在稍稍抿嘴的勇者身上。

　　“安静看电影。”

　　勇者冷冷冒出一句话来，火柴人撇撇嘴收起攻势，丢来个瞪眼的表情包，理直气壮地横在沙发上继续看电影。

　　目光投向旁边已经很近的勇者，勇者故作淡然地重新将视线转回电视。

　　切切～这个勇者就是别扭啦，不开心完了又要掩饰自己的开心，想亲近又不想在火柴人面前亲近。

　　戳一下。

　　勇者的脸颊上被手指点出一个浅窝，那双明亮的眼睛顿时锐利冷淡地盯过来，由于微微转头的动作，脸颊肉被推挤到嘴边——她一定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多好玩。

　　害怕，收手。

　　勇者转回目光，重新看电视，心情又好了点。

　　戳一下。

　　勇者瞬间羞恼起来，眸子里藏不住的情绪被戳破泡泡，满溢出来，她直接抬手搂住自己的胳膊，纤细的双臂一个合拢，将一条胳膊抱在手里，微微侧头瞪了一个眼神过来：我就是在撒娇！就是在不高兴！就是想说又不想说！让你戳戳戳——现在行了吧？哼！

　　当然，勇者是不肯这么说的，除非两个人，而且没忍住。

　　‘你好可爱。’

　　比了个口型，勇者迅速掩饰着慌乱，她没好气地又瞪了一眼，侧头过去继续看电影，或许鬓发下的耳朵已经滚滚发烫，那双抱着胳膊的手臂上，左手的纤细手指动了一下，食指和拇指隐隐比划了个‘小心我掐你’的动作。

　　啧啧啧，笨蛋，我现在可不怕手了，都说了我不是恋手癖。

　　重新看电视……哦哦，通过建筑风格的改变，妖怪从古代已经来到现代……不，应该说未来科幻的现代？她开始陷入一种窘境，时代越是发展，人类的梦境越是单调乏味，哪怕是最具有未来的孩子，梦也和大人没有两样。

　　食物方便单一食用简单，可以快速补充营养，提供能量；孩子能够通过体外培育的方式诞生，有专门的托养学校；千万里也能够通过各种交通工具一日夜抵达；信息传递变得简单快捷，随时随地可以与另一个人联络……

　　但是没有梦。

　　或者说梦与现实无异。

　　妖怪发现很多奇怪的事情——生活工具明明变得更加便利，人类却更加忙碌起来，以至于连留给梦的闲暇都没有。

　　吃饭快速简单，却没有收获的快乐与满足，只是为下一次忙碌填补能量；不用为孕育抚养孩子持续付出十几年的时间，却也对孩子没有太多牵肠挂肚，在各个学校丢来丢去；能够随时与人交流，随时去往远方，却厌倦坐上交通工具，排斥打开通讯软件。

　　有意思，批判社会进入了一种同质化的状态？还是批判社会越发展，人的欲望越膨胀，最终将心蚕食一空？盗梦的妖怪陷入了迷惑和挣扎的状态，是隐喻那些被人类逐渐抛弃的美好之心吗？

　　有趣。

　　稍微来了点精神，忽然感觉屁股被不轻不重地碰一下。

　　勇者突然焕发内心的春，开始性骚扰？！

　　哦，不是啊……

　　火柴人已经完全专注于电影剧情，只是一双脚丫子动来动去，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自己屁股上踹，虽然也有自己屁股与沙发缝隙更暖和的原因，但怎么看都是无意识的亲近举动。

　　大抵就像历史上的骚文墨客，高兴了对着月亮哈哈哈，伤心了对着月亮呜呜呜，感慨了对着月亮啊啊啊。

　　火柴人是身体和心情，容易跑在嘴和脑瓜前面的类型。

　　看在可爱的份上，允许你踹我三下……

　　踹一踹。

　　好！这是你自找的！

　　抬手搂住勇者的肩膀，勇者愣神了一下，便被我突然收紧发力的动作带起来，趁着她一头雾水的时候，迅速又悄无声息地一个乾坤大挪移，交换座位！

　　勇者侧头，目光里有点莫名其妙，大概在下意识揣摩缘由，然后像被戳了尾巴的兔子似的，一个机敏地转头，看见火柴人不安分的脚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踹自己屁股。

　　她没好气地斜眼看来。

　　立刻故作专心地看电影。

　　这剧本低开高走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不可原谅！】

　　悲壮而宏大的背景音，格外具有张力，仿佛在弹唱人类的悲剧，祭奠美好的逝去，为时代献上葬礼，看那颓然的命运拉扯成网，任何挂在网上的生命都无法挣脱，一个灵魂的挣扎，就是对另一个灵魂的束缚，最后所有生命都不得不放弃挣扎，仍由风吹过网，奏起送葬曲。

　　无论怎么试图唤醒人类美好多样的梦，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妖怪终于暴走了，化作一只伫立在城市中，上百米高的巨大怪兽，它仰天吐出汹涌的火焰，焚烧着苍白的天空，嘶吼着发出咆哮。

　　【我要吃辣！我要吃辣！我要吃辣啊——！！！】

　　怪兽撕扯着城市，人群静静地看着它，忽然间一道光从天而降，显化出一位伟岸神圣的巨人。

　　是奥特曼！

　　这只奥特曼显然非比寻常，一上来就开始广播体操，准备施展光线必杀技。

　　镜头迅速拉近，在宏大激昂的背影音乐中，奥特曼蓄力的双手爆发出璀璨七彩光芒。

　　忽然间镜头一个急促上转，对向苍白一片的天空，音乐声戛然而止，天空四周缓缓黯淡，黑暗向着中心汇拢。

　　发生什么事了？

　　正当观众产生疑问之时，镜头摆正拉远——奥特曼已经化作石像倒在地上，刚才竟是它躺地仰天的视角？！

　　【给我辣！我要吃辣！痛快的辣！！】

　　怪兽仍然在暴走！

　　严肃的旁白音冒出：【一刻也没有为奥特曼的死去感到哀悼，立刻赶到战场的是——特级厨师刘白虎！】

　　【由我来打败你！】

　　气势昂扬的实力派演员登场，他抬手挺胸地与怪兽对视，然后拉出一口巨大的铁锅，开始神乎其技的烹饪。

　　火药炒制，加入子弹与炮弹，一瓶瓶细菌研究室的病菌加入其中，注入各式废水进行熬煮，大把大把钞票塞入锅底，化作熊熊燃烧的薪柴，刘师傅手持一杆狙击枪搅动大锅，最后抬起手指，搓揉着撒入一点美好新世界的七彩空气。

　　【究极地狱变态辣杂烩——请用！】

　　刘师傅自信一笑。

　　怪兽抓起大锅，一口塞进嘴里嚼嚼嚼。

　　它忽然一动不动了一会儿，仰天张开大嘴。

　　【辣——！！！】

　　一束七彩光芒从它口中喷出，瞬间化作一道横跨天穹的彩虹。

　　怪兽巨大而丑陋的身体慢慢化作光点四散，让整个世界下起了一片洁白的雨。

　　人们在雨中缓缓变得表情丰富，他们宛若大梦初醒般相互对视，茫然地看向四周，不由自主被那一条巨大的彩虹吸引。

　　身穿蓝白道袍的人影站在彩虹上，如同踩着自动扶梯，缓缓朝着上方飘飞而去。

　　石化的奥特曼也感觉到温暖的光，它站起身来，朝着天空微微进行一个奥特点头，旋即伴随着‘吓’的破音声，倏忽间化作彩虹尽头的一点闪光。

　　人们欢呼起来，大笑起来，高声呼喊起来。

　　【就这样，盗梦的妖怪，将盗来的梦还给了人类，同时也明悟了真正的幸福，他们的美好故事将一直持续下去……】

　　一道彩虹与一抹光点的画面凝固，悠扬的片尾曲缓缓浮现，仿佛在描述一场伟大战争之后的余韵和安详。

　　火柴人一动不动，吓傻了，大概是在想这玩意儿能拍？

　　勇者一动不动，有种哪怕做好心理准备，依旧被咬掉了智商的感觉。

　　真是……真是……真是……

　　“完美，太完美了！时代的参差，人生的意义，我是谁的哲学——实在是太完美了，世界上怎么能有这种作品？这种作品居然不是我写出来的！”

　　勇者与火柴人投来惊悚的目光，前者脸上还有些错愕与凌乱。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火柴人大叫起来，“为什么会有奥特曼？奥特曼已经被毁掉了！我的童年啊啊啊！！”

　　“火柴人，冷静！都能被日本引进过来，说明已经给钱要过版权了！”

　　“版不版权关我屁事！这这这、这究竟拍了个什么？厨师哪儿来的？说好的文艺片呢？奥特曼被那种东西打倒了？彩虹是什么鬼？拍出这种东西的导演邀请我拍电影？！”

　　火柴人抱着脑袋，满脸无法接受的惊悚。

　　“这是好事啊！”

　　“爬！”

　　叮咚——！

　　勇者下意识起身，大抵也有些凌乱地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