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咖啡味
白榆早已是寒暑不侵的身体,不过还是习惯性的搓了搓双手,对着掌心哈了一口热气,并不是觉得冷,而是习惯性,就像是到了冬天零下温度时,总会对着冷空气吐出两口白雾,见到玻璃就会哈一口留下水蒸气。
然后,他就见到凰栖霞三个小碎步跑到跟前,捧起他的双手,因为她的手掌形状很好但不算大,也并不能完全包裹住,便注入了一道真气,手掌心里亮起了些许光亮,像是藏着手电筒似得,温暖的热光从指缝里溢出来。
她摘下口罩,对着两双手轻轻呵了口热气。
这个细微的小动作看似普普通通,却很容易击破男人的心防。
毕竟男人大多死要面子活受罪,在外面装作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模样,却可能被几个细小轻微的关心而变成绕指柔……在外战天斗地的绝世强者,回家后见到了媳妇,被一双柔荑轻轻整理一下衣领,也会立刻变得温顺乖巧起来。
白榆走神了一秒,没能把手抽回来,却又觉得心情莫名复杂起来。
他其实对凰栖霞并没有什么觊觎的想法,可对方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逃亡路更像是自驾游,白榆一路上也默默整理着心情,他望着路边一辆移动餐车问:“要不要吃点什么?”
这里的江景不错,人流量也不少,甚至还有为了搭配江景而搞出来的步行街。
此时天色将晚,黄河落日圆。
白榆买了两杯热饮和两块炸肉饼。
两人找了一个江边的长椅上坐下,凰栖霞双手捧着杯子,吸了一口奶茶,感受着奶、糖、水果的清香在唇齿间回甘,轻轻松开嘴唇:“好喝。”
“八块钱的奶茶和三十八的咖啡……或许还是前者味道更好。”白榆靠在长椅上,望着黄河流碧水、落霞孤鹜飞的千古景色,放松的叹了口气:“就冲着这份景色,感觉也不算白走一趟了。”
凰栖霞咬着吸管侧过头:“是啊,很美。”
白榆的坐姿谈不上优雅,双手撑开放在长椅靠背上,翘着二郎腿,脚尖轻轻点啊点,下巴微微抬高,像是看着天,视线却垂低着看着河面在夕阳下璀璨鎏金,一双眼睛在晚霞的映衬下闪烁着粼粼波光,他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起一些关于黄河的典故和过往,像是一个不那么专业的导游。
凰栖霞静静的看着对方,只觉得对方更加的鲜活和生动,双方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久,即便算上过去的时间,也不过是互相认知,勉强算是个朋友,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她感觉自己能变得更加了解对方一些,即便闭上眼睛,也能从空无一处勾勒出对方的音容笑貌来,就像是这杯奶茶,只需要用吸管轻轻搅动底层,就能尝到更加Q弹和甜蜜的味道。
这种感觉,叫什么呢?
她默默的想着。
笨拙迟钝的小脑袋瓜里试图开出一朵鲜艳的花来。
白榆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侧过头,笑吟吟的问:“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再不喝完,奶茶可就要凉了。”
他自然能注意到,凰栖霞的眼神正在逐渐朝着他熟悉的那些目光靠拢,像是爱丽榭听着自己说话时的眼神,又像是苏若离在厨房里给自己打下手时的目光。
凰栖霞看向他手里的饮料:“我想尝尝你手里那杯的味道。”
说着,不等白榆答应和反应过来,她先一步埋下头去,轻轻咬住了吸管,含住了它,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淡的唇印。
可她向来都是素颜。
白榆望着吸管上的红色唇印,目光转移到对方的嘴唇上,这才意识到她的樱色双唇比以往更加鲜艳水润。
“有些酸……”凰栖霞舔了舔嘴唇:“也有点甜。”
她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杯,递了过来:“你要尝尝这个吗?”
如果白榆是个纯粹的西格玛男人,就应该优雅的掏出手帕丝巾来把吸管擦个干净,又或者干脆抽出来,换上一根新的。
可他不是。
面对递到嘴边的甜食,谁都不可能忍得住不舔一口。
特别是……这还是凰栖霞主动的行为。
她的眼神动作那么的小心翼翼,带着些许大胆的讨好和试探,一旦拒绝,她就会像含羞草一样缩回去,收起叶子,并且接下来一段时间不再有任何逾矩。
拒绝不了一点点。
白榆张开口,他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而是真的对奶茶的口味十分好奇。
好奇到了心跳加快的程度。
也就在这时,听到了一声‘oops’的低呼。
白榆停下了动作,他听得到声音从何处传来,并且能判断出声之人就在自己侧后方位置。
这里的人流量很大,偏偏这一声不显得嘈杂,而是显得刺耳,像是故意的提醒,又像是对两人大庭广众违反公序良俗的不满。
他回过头,果然看到了过道口位置站着一个人影。
从白榆的角度看过去,对方刚刚好背对着夕阳和黄河。
那漂亮的女性穿着一身黑底色绣蝴蝶纹的一体式长裙,裸露出后背和双臂,无袖款,肩头上有着淡紫色的披肩,连唇彩也是特意选用的深紫色,眼角画着紫色的眼影妆容,身材高挑,几乎抵达一米九,站在那里就给一种强烈的御姐范儿。
而在这女子背后的另一个长椅上,坐着一名老者,对方年岁颇大,却丝毫不显得老态龙钟,双手交错的按在一把弯曲的拐杖上,闭着眼睛,像是在等待什么。
虽然意识到自己迟早会被找到,但等的确被找到的时候,白榆还是有些意外。
“见过花圣,刀圣。”
“是什么东南西北风把二位吹到黄河边上来了?”
第825章 没谁能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武圣阁二圣。
花圣花溅泪;刀圣霍秋水。
这都算是白榆的熟人了,毕竟也是曾经见过的。
大夏是东方,东方一直以来延续的政治智慧,永远避不开内斗和党争的字眼……这可以说是一种坏习惯,但也可以说是一种维护内部竞争保持活力的情况。
糟糕的如同明末的东林党。
即便是如今的大夏也并不例外,封圣之间也存在不同的立场和党派。
大夏中最大的封圣派系便是武圣阁,四位武圣组成的武圣阁。
虽然明面上封圣不干涉大夏十司的运转,但武圣阁始终是神武司的最高决策机构,没有武圣阁点头,很多事情都无法推行。
白榆打破四象堂建立神策府没有经过武圣阁的同意,这是因为他建立的是监察神武司各级的特殊机构,而且直接从中湖获得了准许,这才跳过了武圣阁的决策。
而在大夏十司中,神武司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它能直接对超凡者这一群体施加影响力。
所以武圣阁的存在,完全可以理解为大夏对超凡界的执政党。
自然,武圣们并不是那么醉心于权力,而是更加追求境界提升,通常武圣阁的大部分权力都会下放至武圣阁亲传弟子手里,因此才导致了武圣们的弟子形成了裙带关系,而活得越久的武圣带来的裙带关系就越深。
这才是白榆当初创建神策府用以制衡武圣阁的根本原因。
或者说,白榆要制衡的不是武圣阁,而是武圣阁延伸出的利益链条,既然诸位封圣没办法铁了心去斩断它,那就只能创建一套新的制度,让自己来做这个恶人了。
说了以上这些,是为了佐证一点。
那就是——白榆作为神策府主,他是属于神武司的高层,理论上他直辖于中湖,和武圣阁平级……但实际上,他被视作武圣阁派系。
这么一想,花溅泪和霍秋水的到来就不让人意外了。
“奴家本想着见面后说些什么,真是没想到……”
花溅泪此时的外貌并不是萝莉,而是高挑的御姐,看上去又纯又欲,又高又傲,给人一种强烈的征服欲。
她微微将墨镜拉下鼻梁,低头弯腰看了一眼两人:“你们还真好上了?”
“咳咳。”白榆咳嗽一声:“没有这回事。”
“是吗?可她看你的眼神都能拉丝了。”花溅泪单手叉腰啧啧称奇:“穿着情侣装坐在同一个椅子上,还互相喂对方饮料……这不算好上了,难道你们是在玩恋爱头脑战吗?”
“您倒是有时间来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不,奴家并不关心这些,也不是很在意你脚踩多条船扯到蛋了怎么办。”花溅泪推了推墨镜:“奴家只是来这儿解决一个将来可能出现的问题。”
凰栖霞出声问道:“你是来解决我的吗?”
“不会,奴家对你的人头不感兴趣。”花溅泪手指对准白榆:“而是来带他回去的,你应该不……”
介意两字没说出口。
凰栖霞就已经站起来,眼眸深处亮着真红色的火光,释放出了惊人的魄力。
“嗯,看来你挺介意的。”花溅泪手指点了点嘴唇:“是觉得奴家这位大姐姐打扰了伱们的约会,抢了你的心仪之人?”
“没有谁能将他从我身边带走。”凰栖霞一字一顿的重复:“没有人。”
“呵……”花溅泪被这句话逗乐了,哈哈大笑:“有意思的笑话。”
下一刻封圣级别的威压从天而落,整个江边步行街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行人,巨大的压迫感使得草木都低下头,座椅接地处的水泥蹦出裂痕。
好强的灵压,这個水平似乎和狂枭同级……果然十强十凶前三之外的排名都和实力不挂钩。
“凰栖霞,你现在是自身难保的状态,就不要逗乐了……好好想想怎么从弓使手下活命才是你该考虑的事,而不是在这里和奴家可爱的小徒弟抢男人。”
花圣的徒弟是慕遥夕。
白榆觉得两位封圣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个巧合,便问道:“是慕遥夕请你们来的?”
“是我们得出了相同的判断。”
座椅上,闭目的霍秋水睁开了双眼,有道是老气横秋……他的老气并不是枯朽的老,而是一种老而弥坚的老,双手按着弧形的拐杖,丝毫不显山不漏水,仅仅一双眼睛就锐利的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继续和凰栖霞待在一起,你会死。”
“而你不能死,你死了会是巨大的损失。”
“所以我们判断,你该被带回京城。”
白榆双手抱胸:“所以二位的判断是保证我的安全,而对凰栖霞置之不理?”
“她的命是她自己的,凰栖霞不隶属于任何派系,自然也没有人会保护她的安全。”霍秋水淡漠道。
“我可以辞职。”白榆平淡道:“神策府主的位置可以不要。”
“……幼稚!”霍秋水手中的弧形拐杖陷入地面五厘米。
“你辞职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你已经和神策府高度绑定,而你个人也被当做重要的宣传对象,如今在大夏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影响力已经无法被淡化了。”
花溅泪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女士香烟夹在食指中指上,递到白榆跟前,示意借个火。
凰栖霞看了眼香烟,扑哧一声……香烟被点燃,淡淡的烟草香气萦绕四周。
“而且,若是对手是寻常敌人,我们也会愿意卖个人情给你,但这次的对手不是你加上我们就能应付的。”花溅泪吸了一口香烟,在滤嘴上留下紫色的唇印:“像个成年人一样思考好吗?小玉京……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从未觉得自己哪里任性妄为了。”白榆语气渐渐低沉,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当做学生教训的感受:“我的生命安全由我自己负责,也没卷入其他的谁,而我想保护自己在意的对象,二位管这叫做任性?”
“不考虑到自己肩负的责任和自己承担的立场,挥霍自己的生命,这就叫做任性!”霍秋水冷漠道:“你不是白榆,你是大夏的骄阳,神策府主白玉京!”
“笑话。”白榆嗤笑:“开始上道德绑架了?神策府我出过多少气力我自己心底门清,这时候说什么义务责任……任南北和太伶仃有过?”
花溅泪头疼道:“就是因为他们都靠不住,武圣阁才期望你能作为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我不是那份料。”白榆果断回绝:“我本来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遇到问题天都给你捅破了。”
“但你仍然是最合适的。”花溅泪说:“就算你不想承担这些,也要为你自己的亲人朋友考虑……如今神策府已经知道你身处险境,你觉得苏若离、太伶仃、慕遥夕、阮青雪她们会怎么想?她们比谁都期望你能安全的回去。”
“前些日子,你在西方隆冬失踪的消息传来,整个神策府的天塌了半边。”
“白榆,你莫要小觑了自己,你活着对很多人都很重要。”
面对这骤然变得温和的口吻,白榆的强硬态度也稍稍软化了一些。
众所周知,他向来吃软不吃硬。
“我可没想着去送死。”白榆摆出事实:“前几日凤凰台一战,还不足以证明我有自保之力?西陵王都给我送进了ICU里。”
霍秋水淡淡道:“你拦得住一个十凶和十强,可你能拦得住更多吗?你觉得你是封圣?”
白榆笃定道:“我觉得我是。”
霍秋水默然不言语,只是手里的拐杖再度陷下去几厘米。
“来这里之前,我们去了一趟中湖。”
“中湖的那位说,给你留了一间房,你可以随时去住。”
白榆内心咯噔一声,那位旗袍国母的话向来一言九鼎。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庇佑,但很快他察觉到不对。
他重复道:“一间?”
“一间!”
“……”
也就是没有凰栖霞的份了。
潜台词明确:黑煞弓使如果报复自己,中湖的那位都可以出手拦下,但这里面不包括凰栖霞的生命安全。
“好意心领了。”白榆抱拳致谢:“不过,暂时用不上。”